第24頁
2023-09-03 08:03:27 作者: 陳溪午
之後在恰好的雨水和陽光滋養下生長至今。
印象派的畫家推崇捕捉瞬間的光影和即逝的美麗,趙霧靈在倫敦時候為了描繪日出時霧中的大橋可以凌晨三點起床。
趙霧靈沒有用相機,依靠著本能,像學生時代一樣攀爬上圍牆,牛仔褲被磨出痕跡,她沒在意,模糊間無法聚焦的視野,青白似年少的顏色。
離得足夠近才可以觀察到事物的本貌,還未成熟的果實在枝頭隨風晃蕩,枝葉偶爾觸碰到她的臉頰和鼻尖。
趙霧靈垂眸,看著因為攀爬圍牆微微發紅的指腹。
她好像,知道要畫些什麼了。
畢竟花樣年華的巡展就在最近,她再畫不出來王憶秋說不準會原地爆炸。
王憶秋對花樣年華的重視程度超乎尋常,從最功利的角度來說,孟窈的畫展,圈子裡稍微有些名姓的投資人和畫廊都會參加,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好機會。
有了靈感,趙霧靈心情不錯,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把相機收好,掛在脖子上,在圍牆的邊緣探頭,觀察可以安全落地的路線,學生時代趙霧靈是翻圍牆的常客,動作儘管生疏,但並不陌生。
趙霧靈小心地挪動,她手有些被刮破的地方,大小姐疼得蹙眉,沒注意腳下,鞋子的邊緣踩住牛仔褲的邊緣,趙霧靈嘗試繞出來,卻突然在後退時踩空。
腳下傳來砂石掉落的沉悶聲音,隨即而來的墜落感,趙霧靈心一慌,本能地閉眼,等待疼痛感到來。
……
樹葉和風一起靜止,沒有預想中的疼痛,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托住她,有冷冽淡香的懷抱,力道不容忽視。
趙霧靈睫毛克制不住地顫了顫,才睜眼。
西裝革履,輪廓俊朗又清雋,極細的框架眼鏡架在鼻樑上,因為逆光,趙霧靈看不太清晰他的神情。
是江也。
良久,江也先打破沉默,低頭:「能站穩嗎?」
趙霧靈腦子暈暈乎乎,墨鏡剛剛被她隨手別在上衣領口處,點點頭,腳先站穩,手扶著江也的手臂勉強站好。
隨之而來的是沉默,江也問完以後沒再開口,目光像在審視她,趙霧靈臉和耳朵一起燒起來,不用想也知道江也一定在心裡嘲笑她,覺得丟人,雙手覆在臉上,恨不得呼吸聲都減弱,避免尷尬。
「謝謝。」
因為阻礙而略微有些悶,趙霧靈的聲音低得幾乎消散在空氣中。
是不是命運故意惡整她,重逢後每一次見到江也都狼狽不堪。先是雨夜醉酒和他撞車,這次是差點從牆上摔下來。
倘若可以請求神明消除江也的記憶,她願意用任何東西來交換。
......
久到無法界定時間,趙霧靈始終沒有得到應答,膽子大了一點,躲在掌心後的眼睛睜開,手指露出縫隙,從暗到明,視線里有轉瞬即逝的模糊。
終於清晰起來,面前空無一人,耳畔有風聲掠過,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
哦,江也離開了。
他竟然敢拋下她一個人離開。
他怎麼能。
趙霧靈忽然鼻子一酸,說不清是什麼感受,心裡又氣又惱,小腿處和手心傳來灼熱的刺痛感,她動作有點遲鈍,扶著圍牆走到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想掉眼淚,又覺得沒有立場,趙霧靈煩躁地想摔東西,沒忍住,指甲嵌在掌心裡,垂著頭,像一株頹唐的玫瑰。
……
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返回來,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趙霧靈隱約聽到了聲響,克制著沒抬頭。
她知道是誰。
滔天富貴滋養出趙霧靈的嬌縱性情,接二連三被江也當作陌生人,對於大小姐來說是奇恥大辱般的存在。
不是要和她當陌生人?
那就當陌生人好嘍。
喜歡她趙霧靈的人從這裡排到倫敦聖保羅大教堂。
誰稀罕。
手工皮鞋接觸地面的聲音停止,趙霧靈視線里先出現漆黑鋥亮的皮鞋,手腕上的肌膚感受到江也的觸碰,天生就低的溫度,他的手捏著趙霧靈的手腕。
滑膩流質的液體流過傷口,帶來輕微的疼痛,趙霧靈抬眸觀察,看見旁邊的長椅上放著剛剛拆封碘伏和棉簽,江也在低頭給她擦藥。
趙霧靈的角度可以看見他鏡片後內斂的眼睛,神情專注,像在處理最複雜的事業。
手腕上傷口其實不是很嚴重,但趙霧靈的皮膚白皙又敏感,擦傷的紅痕顯得有些駭人。
下一秒眼淚止不住地湧出來,剛剛心裡建設的陌生人被她拋到腦後,趙霧靈的手腕小幅度地湊過去,貼著他,語氣如同找到安慰的孩童。
「江也,我疼。」
熟悉又陌生,和年少時如出一轍的嬌氣和依賴。
學生時代趙平南忙於生意場的事情,沈含韻最常進行的活動是「夫人社交」,仔細想想照顧趙霧靈最多的反而是江也。
幾乎是刻在基因里,本能上的依賴。
江也上藥的手頓了頓,抬眸,審視趙霧靈,微微發紅,上揚的眼睛,眼淚要落不落,漂亮又矜貴一張臉。
她多惡劣,哭也要有人疼惜才肯落眼淚,得逞後又理所當然地不珍惜。
一向如此,從來如此。
江也幾乎需要克制回憶的欲望,薄唇抿起來,沒應答,繼續低頭擦藥。
淚水被蘊在眼睛裡,趙霧靈咬著唇觀察江也。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