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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9:35:30 作者: 御井烹香
簡寧又去試著割五指樹的樹葉,她已經發現這些五指樹主要是葉脈太韌了,基本上是韌到了刀都割不斷的程度,但是還好,葉子本身是可以扯下來的,樹葉很大,幾乎有人的手掌那麼大,即使扯下一半,也有相當的大小了。
她嘗了一下五指樹葉,不好吃,淡而無味帶了苦澀,還有一股淡淡的----簡寧覺得很好笑,但的確是,淡淡的塑膠味,但紅角鹿不挑剔,它們雖然不至於特別喜歡五指樹葉,但簡寧餵了它們吃了幾口,紅角鹿也沒有特別的反應。
好吧,這樣就可以把紅角鹿的伙食拋到一邊不考慮了,保險起見,簡寧還是發動二黑一起和她準備了兩百多斤的糧糙。
在她進入乾季的第二次月事結束後,簡寧拉著小二黑,於一個黑夜進入了五指樹海。
一旦她知道小二黑的家在織女星方向,接下來的事就很簡單了,她未必一定要小二黑指路,反正織女星就在那裡,五指樹海地形也不崎嶇,就驅趕五頭鹿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如果不是騎在鹿背上實在是不大舒服,簡寧還想策鹿而行呢,不過單單是和貓人一道在林間走著,也是很愉悅的體驗了。
「家。」貓人一直在念叨。「家。」
這個詞好像有了新的意義,他顯得很興奮,對於一點困難也並不抱怨,比如說,雖然有星光照耀,雖然貓人的夜視能力不錯,但走在夜晚的五指樹海里不斷往深處拓進,還是讓貓人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稍微一點動靜,都能讓他嚇得跳起來。
「林里。」他試圖向簡寧描繪什麼,「有……壞東西。」
簡寧也不知道他說的壞東西是什麼,但至少她本人在五指樹海度過的日子裡是沒有見到過什麼壞東西的。看小二黑的樣子,他對壞東西也似乎不大了解,甚至於不很恐懼,只是懷抱著一種迷惘的感覺。
「壞東西。」他又試圖和簡寧描述。「走……七天。」
好吧,那也是第七天才要解決的問題了。
簡寧有點後悔她把子彈留在家裡了,不過她很快又寬慰自己:如果槍里的這些子彈都沒法解決那個壞東西,那麼肯定,這個壞東西是她完全沒法去對抗的就對了。
第一天晚上他們走了挺遠,因為有二黑的帶領,五頭鹿也挺溫順的,簡寧又保持了很放鬆的狀態,沒有去戒備什麼。等到天快亮的時候,他們基本上已經到達了簡寧當初花了一天半時間才走出來的路程。
她隨便找了一株五指樹,在樹下用兩三根樹枝和貓人披的斗篷撐起了一個小帳篷,讓貓人蜷縮進去,又拿出食物和貓人分了點,捧了水來和貓人一起喝,然後給紅角鹿吃糙,又扯了一些樹葉來餵紅角鹿。
動物和獸人都走了一夜,相當地疲倦了,沒多久就全都睡著了,簡寧坐在五指樹下,獨自看著兩個太陽升上天空的壯麗景象,然後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連續走一夜,對她也是個考驗。
這一覺就睡到黃昏,簡寧醒來的時候,貓人已經起身盤坐在地,看來蜷縮的姿勢讓他很不舒服,他一直扭動著肩頸部位。
簡寧也有很久沒有這樣因陋就簡地休息了,有那麼一瞬間,她特別懷念懸崖上的家,至少那裡有很舒服的糙袋子做床墊。不過她還是很快壓下了這方面的情緒,打水來和貓人洗漱,吃一頓飯,等到太陽下山了,又和貓人一起洗了個澡,餵紅角鹿吃東西,然後繼續往前走。
前半夜,他們就經過了簡寧在這片大陸上探險的起點,簡寧特別給貓人看她在當地豎起的標誌:她在地上畫了SOS的圖像,然後又用一點剩餘的染料在樹皮上刻畫了自己的名字和失去聯絡的日期。
接下來的領域就是簡寧全沒有經過的區域了,當時她只是隨便挑了個方向,可如今看來,這個方向是挑對了。
再往前走沒有兩個小時,路面上開始有變化了。
出現了一種也是五指形的小灌木,這些灌木----讓人討厭的是,在夜晚也發著螢光,貓人似乎接觸到這種螢光也會有過敏反應,他只好披上斗篷,一邊走一邊小心地不去捧灌木叢。
前進的速度開始慢了下來,但是貓人的反應還是讓簡寧欣慰的,他告訴簡寧,所有的樹林裡,只有這一塊有灌木。
這就說明他們走對路了。簡寧高興的想。
五天後她就一點都不這麼認為了。
她知道貓人說的,只有這一塊有灌木的意思,可能和她的認知是不一樣的,比如說,簡寧很可能認為這一塊指的就是幾平米,貓人卻可能覺得是幾十畝地什麼的。
但是他們已經走了整整五天了,五天了!五天了!還沒有走出這一塊灌木地,這就相當的不能以一塊來形容了吧?
令人討厭的是,這些灌木也和樹一樣堅韌,紅角鹿常常被困住,需要簡寧親自過去解救,至於小二黑只能悠閒地在遠處站著等待,因為他不能太靠近灌木叢,否則會有過敏反應。行進速度變得很慢,簡寧開始擔憂,他們的食物會支撐不到旅程結束。
在她下決心縮減紅角鹿的食物預算的時候,簡寧已經多帶了一些食物,但是長期不斷的行走讓小二黑的食量變大,儘管簡寧儘量少吃,食物的消耗依然比她估計的要快。
好在還有五頭紅角鹿做儲備糧,她在心中盤算著,如果她還是少吃的話,或者只吃掉一頭鹿就夠他們走出五指樹海了。
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灌木區會很快到達盡頭這個基礎上,否則按這個速度,他們恐怕要走很久才能走出樹林,十五天教程遠,並不意味著十五天就能走出去。
第六天,灌木消失了,但簡寧並不大高興。
因為五指樹海陡然間稠密了起來,她們不得不在林間不斷的變換方向曲折前進,時常有粗可合抱的大樹阻止他們的行進。
要不是小二黑說他以前過來的時候,這邊就是這個樣子,簡寧真有種感覺:五指樹海是活的,它察覺到了入侵者,所以想要把她們困死在樹林裡。
要不是有小二黑,在這麼長時間的孤單的行走中,簡寧真有一種要瘋掉的感覺,這個世界的孤單寂靜給她的壓力特別大,尤其她們又經常在晚上走動,滿天星光現在看一點都不美,只是在不斷地提醒簡寧她是她的種族所剩下的最後一個人。
她的脾氣開始變得很暴躁,一點點事都能讓她心情很不好,或者這和長期克制食量也有一點關係,簡寧瘦了,貓人擔憂地注意到這一點,他開始少吃,讓簡寧多吃些,但她一點都吃不下。
等到第七天晚上,她的煩躁已經達到最高點,甚至於讓貓人都有些害怕。簡寧內心深處也覺得很奇怪,她覺得她一點都不想往前走了,儘管理智上她知道這樣做無異於自殺。
但她畢竟是理智的,她儘量克制自己的脾氣與煩躁,和貓人一起加快腳步往樹海中心走去,貓人顯得胸有成竹,他雖然也很緊張,但畢竟好像還記得一些路途上的情況,帶著簡寧在密林中來回穿梭:林木越來越密,好像迷宮一樣,很多時候,一條路根本只有一個出口。
簡寧越來越害怕,不知怎麼地,她越往前走就越不想走,到後來,她根本是咬緊牙關和這股衝動在做鬥爭。
然後二黑帶她轉過一個彎,簡寧眼前豁然一亮,星光----被濃密的五指樹遮蔽了的星光,一下灑了下來。
這是個小小的林間空地,而簡寧看到了小二黑所說的「壞東西」,它就躺在林地中央。
或者說,是它的殘骸。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吃啥了一直拉肚|||
喜訊
壞東西就躺在林間空地里,這是一頭很大很大的獸,或者至少說是獸類外形的某種東西。
深長的呼吸聲不斷地從它的口中吹拂出來,就好像是一陣帶著意味的風。
它的頭和身體分了開來,簡寧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因為頭顱和身體接口出的金屬,都有了明顯的氧化痕跡。
是的,這是一頭很大的機械獸。很大很大的機械獸,大到它小山一樣的身軀幾乎已經可以遮蔽了星光,小二黑這麼高大的身材站在它身邊,也不過和它的身體一樣厚。
它的頭看上去像狗,但是又有幾分貓的意思,從它半張的嘴中,有節奏的呼吸聲不斷地傳出來,呼、吸,呼、吸。
這幅景象實在是太超出想像,以至於簡寧屏住呼吸,充滿敬意地沉默了幾分鐘,才慢慢走到巨獸跟前。
它沒有死,是的,沒有死,或者斷頭也不至於影響到一頭機械獸,但是簡寧也很難把它的狀態稱之為活,因為它除了呼吸之外什麼也不能做(呼吸對它又有什麼用呢?),逼真的大眼珠茫然地凝視著夜空,對兩人的接近,沒有一點反應。
簡寧慢慢靠近它的頭部。
她的感性,被她情感上的震撼驅走了的感性忽然間一下回到了簡寧的身體裡,她發現自己越靠近巨獸就越不想往前走,她甚至開始頭疼噁心。
簡寧趕快遠離了那毛茸茸的大頭幾步路,她的症狀頓時就得到了明顯的減輕。
輻she?不,如果是輻she的話,自己早就死了。簡寧在心底想,如果輻she的程度會達到靠近到這程度會頭疼噁心的話,這個輻she源的強勁,足以影響到在雜樹林裡生活的自己和小二黑了。
那或者就是巨獸本身散發出的一種力場?
簡寧在心底思忖著,與此同時,貓人卻開始焦躁了起來。
他煩躁地走來走去,衝著簡寧大聲地喵嗚了一聲,才催促,「走,寧,走。」
倒是那五頭紅角鹿還安然地在一邊站著,沒有受任何影響。
簡寧心頭一動。
她倒不是看不起小二黑,但是貓人的感知神經很可能沒有她那麼細膩。
打個比方說,如果她只可以承受10單位的痛,貓人可能可以承受50單位的痛楚。所以在一路前進的時候簡寧就特別感到不舒服和煩躁,貓人卻沒什麼感覺,靠近巨獸之後他才有了明顯的不舒服。
至於紅角鹿,很可能是因為根本沒有感知神經這東西……也不對,動物對危險什麼的通常是有很強的感知度的啊?
簡寧又找了另外一個思路:會不會是巨獸能判斷出誰的智力發展程度更高?大腦開發程度更多?
當然,貓人也不是不聰明,但是他的大腦正在開發中,這是肯定的。
所以對巨獸來說一點威脅都沒有的紅角鹿就不會受力場影響。
簡寧深深地看著巨獸,她想要推導出更多更詳細的看法,但是不快的情緒一浪接著一浪地襲來,讓她只能在情緒的浪cháo中勉強思考。
真是太蠢了……她必須得立刻遠離這壞東西才對,立刻遠離,走得遠遠的,該死的壞東西……
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忽然襲上了心頭,簡寧點了點頭,沖小二黑吩咐,「我們走吧!快走得遠遠的!」
他們驅趕著紅角鹿很快地從巨獸身邊經過,進入了另一端的樹林裡,繼續沖織女星的方向前進,小二黑明顯成了識途老馬,他在前方快速開路,以很快的速度遠離了巨獸,然後他才慢慢地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