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2023-09-30 09:24:58 作者: 南島櫻桃
    他方才應付了好幾波人,從寧楚克她額娘覺羅氏到她阿瑪崇禮,再到她小弟舒爾哈齊以及她大哥福海,隔房那邊也來了人。庶出姐妹不見也不妨事,長輩過來總不好拒之門外,借這個機會,胤禟將這一家子摸了個清楚。

    寧楚克她瑪法叫額圖渾,從前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趕上親娘沒了,丁憂三年。

    他脾氣臭,能力也不強,出孝之後一直沒能重回官場,到現在還賦閒在家。

    額圖渾只得三個兒子,老大崇善,老二崇禮,老三崇文……他原是文官,也希望兒子能科舉入仕,老大老三勉強完成了他的期許,這倆一個在翰林院清閒度日,一個在工部熬資歷,官階都不高,未來也難說。倒是老二,自幼好武,能騎善she,滿門文人里就出了他這麼個敗類,哪怕他已經是正二品九門提督,深得皇帝信任,從他爹那兒還是討不來笑臉。

    無論是額圖渾,或者他老妻佟佳氏,又或者大房三房對崇禮都是嫌棄居多,哪怕遇上事兒需他出面也是虎著臉吩咐,連句軟話也捨不得說。

    恩怨還不止這麼一點,早年崇禮初入官場,就展現出相當的能耐,他一下就讓甘陝總督相中了,想把愛女嫁過來。

    八大總督作為封疆大吏權勢不小,像直隸、兩江、湖廣、兩廣都是香餑餑沒錯,也不是沒有討人嫌的,比如雲貴總督就是吃力不討好的活。甘陝總督只比雲貴稍稍好些,那一帶地貧人窮民風彪悍暴亂多發,在那兒當官撈不到太多油水,還格外作踐人。

    額圖渾發自內心沒相中對方,他一點兒也不想同甘陝總督做親家,誰不知道對方是個死不要臉的渾人,脾氣又硬又臭,人緣差得可以。

    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別忘了,本朝婚配權掌在皇上手裡,額圖渾那會兒還沒丁憂,也不過是個清閒度日的小官,他連面聖的機會也沒有,甘陝總督就鑽了個空子,到御前撒潑打滾求來這門親事。

    崇禮娶了覺羅氏之後,兩親家非但沒冰釋前嫌,反而越鬧越僵,覺羅氏剛過門,又不得公婆喜歡,受了些委屈,得虧崇禮和他岳父是一樣的人,卯足了勁搶著立功,官階連跳,還得了御賜的宅邸,把二房單獨分了出來,才紅紅火火過上了好日子。

    崇禮升官的時候,他岳父也沒閒著,甘陝總督本來就不好當,前幾任全沒好下場,他岳父卻生生熬了三任,在他的治理下,那幾年甘陝人民沒給朝廷添亂……皇帝大為感動,也覺得讓對方在甘陝總督的位置上連三任有點太狠了,轉身給了補償,補償就是平調到漕運上,做了漕運總督。

    鹽政和漕運那就是誰看了都眼熱的肥差,再肥也沒有,得虧他能力強並且人緣奇差無比,皇帝才能放心。

    親家公就這麼熬出頭了,額圖渾差點沒氣死。平復了心情之後,他準備大仁大義主動與對方言和,想著往後好好處,結果對方非但不領情,還反過來羞辱他,整個就是小人得志的嘴臉。

    大概是說:當初你看老子不上,如今輪到老子嫌棄你,你什麼玩意兒?

    這是十年前的事,那會兒寧楚克將滿五歲,漕運總督很疼這個外孫女,每季都送不少東西來,都是借職務之便從南邊運來的珍品,吃的用的玩的都有。東西直接送來崇禮府上,趕上額圖渾那福晉眼皮子淺,非要兒媳婦孝敬她,覺羅氏娘家那頭聽說之後找上門來大鬧了一場,搞得佟佳氏丟盡了臉。

    人家給外孫女的東西你也敢明騙暗搶,佟家當真好教養,養出這麼個老不羞,額圖渾也是開天闢地第一廢物,養不起老妻,才讓她向五歲大的孫女伸手。

    丟人,真的丟人。

    這之後,兩親家關係更差,比仇人還不如。

    寧楚克的日子倒是滋潤,那小庫房堆得滿滿的,崇禮還時不時的添點進去,她比同輩哪個兄弟姐妹都有錢,覺羅氏早說了,東西是她郭羅瑪法給的,回頭全給添進嫁妝裡頭帶出閣去。

    胤禟不動聲色打聽出這麼多,知道得越多他就越心酸,提督府這位格格的日子過得比他堂堂皇子還好,要天上的星星她郭羅瑪法她阿瑪她大哥也能搭梯子去摘。想想自個兒,額娘是好,老十也是好兄弟,皇阿瑪和其他那些不提也罷。

    胤禟一不當心又把自個兒氣到了,他趕緊回神,不再胡思亂想,琢磨著先糊弄兩天,再想辦法同寧楚克搭上線。

    料想對方心裡也急,定會想法子打聽提督府的狀況,應該很快就能猜到他倆是交換了神識。甭管能不能立刻換回去,胤禟認為他都有必要見一見對方,交流心得,交換情報,提醒她要注意些什麼,並且警告她不許把事情泄露出去,不許穿幫,不許用九阿哥的身體做奇怪的事!!!

    出去一趟回來就變成個娘們這種事,他死也不想給人知道。

    這時候,胤禟還沒想到別的,至少他就沒想過每月一次的癸水來了該怎麼辦?也沒想過寧楚克來年是要選秀的,覺羅氏請了嬤嬤臨時抱佛腳教她學規矩,哦對了……她每隔一陣還能接個帖子,賞花啊,吃茶啊,詩會啊,擺在胤禟面前的滿滿都是天老爺的惡意。

    和他比起來,正在阿哥所的寧楚克本尊就要鬆快太多了。

    第4章 早課

    寧楚克覺得她這晚恐怕睡不好,結果睡得挺香,就連一直壓不下去的大兄弟也在睡夢中放軟了身子。

    她上床那會兒是亥時初刻,還在夢中就聽見有說話的聲音:

    「主子,該起身了。」

    寧楚克平時不容易發火,沒睡夠一點就炸,在提督府,因為太多血的教訓,只要不是必須早起都沒人敢從睡夢中喊醒她,胤禟這貼身太監一來就踩了雷,得虧寧楚克在半夢半醒之間想起了自個兒的處境,她如今仿佛實在阿哥所……想到這兒,她才把火氣壓了下去。

    炕上睡了一夜,初初醒轉,她嗓子還有些干,啞聲問:「幾時了?」

    貼身太監名喚錢方,伺候胤禟有幾年了,很有顏色,也挺會討主子歡心,聽主子問起時辰,他立刻回說:「五更天了。」

    那不是挺早的?寧楚克順勢放下她好不容易撐起的眼皮,還想再睡一覺。錢方都要急哭了,又是一陣好勸:「您再睡下去耽誤了去上書房的時間,陳大人一狀告到御前,皇上又要罰您!」

    這九阿哥都十好幾歲了,竟然還要去上書房!

    才五更天!五更天就早起讀書!堂堂皇子起得咋比雞還早呢?

    寧楚克格外艱難的從暖烘烘的被窩裡坐起來,擁著被子坐了好一會兒,她先哀悼了自己可以肆無忌憚睡懶覺的美好時光,又詛咒了胤禟本尊,要不是他那一鞭子,哪有這些事?

    既然註定要早起,那往後得早點睡,用過晚膳就睡!

    從起床到出門,從阿哥所到上書房,這一路寧楚克都是困過去的,她腦子裡是一團漿糊,好幾次忍不住抬頭看向烏漆嘛黑的天,她心裡有三個問題在盤旋----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做什麼?

    這人一旦困起來哪能注意那麼多?寧楚克昨個兒才關上門練習過純爺們的走姿,這會兒全忘了,於是乎,很幸運的……先到上書房的皇子都親眼目睹了他清新脫俗的步態,一眾伴讀自然也看到了。

    胤誐正在為他九哥心痛,那邊十四阿哥已經笑瘋了。

    「昨個兒聽說九哥上了子孫根,我還不信,如今看來還真不是謠傳!」他說著,整個人笑得更歡,「學問什麼時候都能做,既然傷了那玩意兒,怎麼不好生躺著仔細養傷?這可是關乎傳宗接代的大事!不能輕忽!」

    寧楚克只想進去坐下,趁師傅沒來打會兒瞌睡,她壓根沒注意十四阿哥說了什麼,只是覺得前方攔路這人嘰嘰喳喳說不停真是煩,正想繞過去,就被人一把拽住胳膊。

    「九哥這是怎麼了?弟弟同你說話呢?」

    寧楚克擰眉:「放手。」

    「……啥玩意兒?」

    十四阿哥還沒聽明白,寧楚克一腳踹他膝蓋上:「讓你放手沒聽見啊?唧唧歪歪跟個娘們似的!」

    被踹了個正著的十四阿哥揉了揉膝蓋,心道老九今兒個挺橫!被這麼多人盯著看,他也不能認慫,兩步趕上前去,再次把人攔下。

    「弟弟好心關心你,你什麼意思?」

    他剛說完,寧楚克又是一腳踹上去----

    「就這個意思。」

    寧楚克好歹是在後宅里摸爬滾打的,女人使起壞來比大老爺們陰毒多了,他這麼直白的惡意生怕人覺察不出?要是今早睡足了,她說不準有那個心情同對方掰扯掰扯,困成這樣還有什麼好說的?

    寧楚克踹完還沒停下來,又接著往裡走,背後十四阿哥惱羞成怒,揮著拳頭就要揍他,被老十挺身攔住。

    「九哥遭了天大的罪十四弟你還口出惡言!你這心咋就那麼黑呢?」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