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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5:10 作者: 非天夜翔
李衍秋對這些事卻似乎毫不關心,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讓人取來鑿子,鑿開了銅匣上的鎖。
匣中躺著一把半人高的玄鐵重劍,劍柄上刻著太極圖。
「小心手。」段嶺說。
李衍秋突然笑了起來,問:「你爹說的?」
段嶺點點頭。
李衍秋又道:「第一次見它時,三哥也是這麼與我說。」
「四叔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段嶺說。
「自然。」李衍秋不再去碰鎮山河,注視段嶺的雙眼,說,「什麼事都可答應你的。」
「待韓濱進城後,一切聽我安排。」段嶺說,「我要去見蔡閆一面。」
「嗯。」李衍秋滿意地點頭,說,「看來你已有計策了,無妨,從今夜起,一切都聽你的安排,也該是出面的時候了。」
段嶺還有點拿不準韓濱是否會做出他該做的事來,若他只是帶兵跑了,計劃便將再次改變。李衍秋卻絲毫不擔心,只是給他斟了點酒,說:「麵店老闆正有上好的螃蟹,方才我讓人再蒸幾個,與你送來,先喝點酒。」
突然外頭響起聲音,遠方傳來吶喊,仿佛有人開戰了,然而不到片刻便又沉寂下去。武獨抬頭望向東邊,繼而一躍上牆,站在屋頂上眺望。
「韓濱進城了。」武獨說。
「在什麼地方?」段嶺問。
「控制了城中主道,正往皇宮去。」武獨答道,繼而躍上更高的房頂,觀望片刻,黎明前最黑暗之時,夜中全城寂靜,剛過完中秋,家家戶戶閉門,唯有徵北軍的火把在閃動著。
「我去看看。」武獨說。
「不要去了。」段嶺說,「吃螃蟹吧,他們應當正在攻打皇宮。讓韓濱和蔡閆去狗咬狗,正好了。」
武獨:「……」
當夜謝宥顯然得到了段嶺的消息,沒有對韓濱採取任何動作,只是做了一點象徵xing的抵抗,便讓征北軍長驅直入,攻進了內城。
李衍秋所在的這一戶正處於江州外城,鄭彥前來通知qíng況時,韓濱已帶兵抵達皇宮外了。
「姚侯與五公主已經撤出來了。」鄭彥說,「接下來怎麼辦?以謀逆之名夾擊韓濱?」
「不,讓黑甲軍全退出來。」段嶺說,「占據外城,裡頭的兵,一個不留,等到黑甲軍全部出城後,你把謝宥和姚侯帶到這兒來。」
天亮了,鄭彥傳訊後,果然韓濱一守住內城,便開始對付謝宥。謝宥只是虛晃一招,便傳令黑甲軍全部退出了江州城。
蔡閆徹夜未眠,正等待郎俊俠帶來消息,並與馮鐸商量了幾條應對之計,預備彌補這夜犯下的過失,不料卻等來了韓濱攻打皇宮的消息。
「這是怎麼回事?」蔡閆驚訝道,「他瘋了嗎?!」
馮鐸說:「他沒有瘋,牧曠達一定與他串通好了。」
馮鐸千算萬算,卻算不到韓濱與牧曠達的勾結,只得根據事後來猜測韓濱的行為。然而黑甲軍卻又全部撤了出去,沒有任何抵抗,這令馮鐸感覺到他們最大的危機來了。
「謝宥呢?」蔡閆忙問道,「黑甲軍都去了哪兒?」
「殿下!」一名侍衛驚慌失措地進來,「他們已經到午門了!」
「一口咬死。」馮鐸說,「千萬不能認,我去對付韓濱。」
太陽升起之時,午門外空空dàngdàng,侍衛、宮女、太監逃的逃,降的降,幾乎沒有任何抵抗,韓濱輕而易舉地攻進了皇宮。
「韓將軍。」馮鐸出現在午門外的台階上,迎著萬丈朝陽,「您這是想做什麼?」
韓濱冷笑道:「昨夜的事,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姚侯呢?這就跑了?」
韓濱環顧四周,馮鐸冷冷道:「韓將軍,你該不會蠢得聽信無恥小人的話……」
「把他拿下!」韓濱喝道。
「誰敢動手!」蔡閆也出現了,怒道,「你們曾經是我父皇麾下的將士,如今竟敢用箭對著我麼?」
韓濱篡奪李漸鴻兵權之時,李漸鴻還是北良王,未有謀逆之名,然而他後來成為了帝君,當初參與將軍嶺下兵變之人,時時迫於天家威嚴,往事變成了心病,這時候蔡閆一吼,竟是一時不敢上前。
韓濱喝道:「這太子是假的!你們都被騙了!把他拿下!」
這事也是蔡閆的心病,被韓濱當著數萬士兵的面一吼出來,蔡閆忍不住就退了半步,幸而背後被馮鐸抵住。
馮鐸道:「將軍,空口無憑,你須得拿出證據來,否則我們就算死在此處,你也難堵天下人之口,自然你要弒君,倒也請便。」
韓濱尋思片刻,深深呼吸,若將這「太子」當場she殺,也並無不可,只是自己這一生,乃至子孫後代,都將背負上恥rǔ之名,不如昭告天下後再殺。
「傳令下去。」韓濱低聲說,「把他們帶回東宮,先看住再說。」
段嶺吃過中秋夜的飯後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清晨時聽見有人在院中說話的聲音,辨認出那是武獨。
「所以,其實有足夠的證據……」武獨說,「只要韓濱先替我們動手。」
段嶺一身單衣,推開門去,院中站的正是謝宥與姚復,郎俊俠、昌流君、鄭彥與武獨,還有李衍秋。
段嶺剛睡醒,披頭散髮的,衣服還沒穿好,忙又下意識告罪,關上門回去穿衣服,武獨快步進來,沒想到他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給他梳頭換衣服。
「都來了?」段嶺問。
「有一會兒了。」武獨答道,「想你在睡著,便沒吵醒你。」
段嶺梳洗後出去,本想道個失禮,謝宥與姚復卻反倒朝他行禮,罪名是衝撞了殿下。
☆、第218章 戰前
「現在韓濱控制了整個皇宮。 」謝宥說,「內城被關閉並全面戒嚴,今天沒有早朝,也沒有任何通知,黑甲軍按殿下您的命令,全部撤出城了,五萬人現在都在外城中。」
姚復說:「五公主已離城前往淮yīn,召集部下帶兵過來,增援預估能有兩萬人。」
段嶺在熟睡時一夕間江州城居然已變天,韓濱率軍進城後,幾乎沒有遭遇多少黑甲軍的抵抗,就如此輕輕鬆鬆占領內城,獲得了幾乎所有的人質。未登基的太子、太后以及文武百官,盡數落於韓濱之手。
這正是李衍秋想要的----直到謝宥與姚復被帶到小院內,方知這一切原來是叔侄二人jīng心安排的布局,兩人繃得緊緊的弦也終於隨之鬆懈下來,同時知道李家對所有人的提防,哪怕不到最後一刻確認他們與牧曠達無涉,李衍秋亦始終未曾真正地相信他們。
「無妨。」李衍秋說,「韓濱這是自尋死路,姑且把太子與皇后一起jiāo給他,待朕再現身時,想必牧錦之就笑不出來了。姚復,你的軍隊什麼時候到?」
「三天之內可抵達。」姚復答道,「現在做什麼?」
「等。」李衍秋說,「直到韓濱昭告天下,揭露那傢伙身份為止。」
「而後呢?」謝宥問。
「打一場戰吧。」李衍秋說,「南方已有許多年未經戰事了,打仗是你們的事,朕與太子給你們站站前鋒是可以的,親自掄刀動槍地上去就免了。」
段嶺再看謝宥神qíng時,臉上分明寫了四個大字「簡直胡鬧」,換個角度想,謝宥、姚復,乃至群臣百官,全部被李衍秋給耍得團團轉。好不容易知道李衍秋還活著,卻又一直不露面,如今露面了,居然是要打自己的皇城。
姚復卻仿佛早已習慣了,說:「臣這就去安排。」
「你與謝宥配合,隨時備戰吧。」李衍秋說,「皇兒有什麼看法?」
段嶺說:「我還要看看江州的布防圖再決定。」
李衍秋自然隨段嶺的意,看來是想把解決這場政變的指揮權全部jiāo給他了。今天麵館老闆被關在內城,也沒人來送飯,一時外城人心惶惶,站在院中都能聽見雜亂的人聲。
謝宥已調集軍隊開到此處,讓黑甲軍暫時紮營以觀局勢,名為控制外城要道,實則是集中軍力保護李衍秋。這也是李衍秋最不想面對的,本來正打算喬裝改扮下,與段嶺出去逛逛,沒想到謝宥調集黑甲軍,把小院圍了起來。
鄭彥也跟著姚復一起出來了,郎俊俠則不知去往何處,昌流君還在牧府,如今內城雖然關閉,卻難不倒自由來去的刺客。
段嶺讓鄭彥進內城一趟,通知昌流君帶牧磬出來集合,此間事畢,牧磬就與牧家再無關係了,至於怎麼告訴牧磬真相,那是昌流君的事了。
謝宥與段嶺來到前院中,謝宥攤開江州的地圖,眼下韓濱率領的征北軍已占領了城中所有要道,並布設下重重防線。
「內城十六門,都修繕過多次。」謝宥說,「輕易無法打開。江州位處四通八達之地,乃是三朝戰略要城,數百年前江州城主韓滄海將城牆修成銅牆鐵壁,極難攻陷。殿下既然讓我們撤出江州城,想必已有辦法再打進去。」
「我沒有什麼辦法。」段嶺笑道,「但是謝將軍管了江州近二十年,怎麼會留下自己也攻不破的防線?若我所料不差,應當是有地方能進城的。」
謝宥看著段嶺,眼裡帶著笑意。
「確實有四條水道能進城去。」謝宥說。
段嶺所料果然不差,謝宥一直控制著這座城,沒有人比黑甲軍更熟悉城中地形,暗道與大街小巷。真要打起來,征北軍根本就不是謝宥的對手,在他讓謝宥撤出城時就已預見到這個結果,是以毫不擔心。
「水道分別在這裡、這裡,以及這兩處。」謝宥指向地圖上的虛線,虛線分別指向內城中央,及至皇宮外,說,「但我們一旦開始衝擊皇宮,韓濱定會有所警惕,朝廷官員都在他的手中,就怕成了人質。」
「這個不必擔心。」段嶺說,「我與武獨會帶另一隊人前去解救官員。」
說畢段嶺抬眼看武獨,武獨說:「皇宮裡頭用的水,正來源於那幾口井,真要對付他們,不必那麼麻煩。」
「當心把文武百官都毒死了。」謝宥說。
武獨懶懶一笑,不予置答。段嶺卻認真地看著地圖,說:「如果約定時間,你們能通過傳訊,順利進來嗎?」
「整個進攻時間最快需要一個時辰。」謝宥答道,「殿下提前做布置安排的話,應當是可行的。」
「你還要進去?」謝宥皺眉道。
段嶺正在想,謝宥卻說:「這樣太危險了。」
「我必須站在他們面前。」段嶺說,「不能躲在你們的後面。」
這將是他走了這麼久,最後將面對的一刻,他不能等到謝宥攻占了皇宮,自己再在李衍秋的保護之下現身。
「韓濱還不知道我的身份。」段嶺說,「蔡閆知道,但他不敢說。」
「不一定。」謝宥說,「萬一他賣了你,韓濱再把你扣押起來,你就有麻煩了,這個時候,容不得有任何閃失。」
「再說吧。」段嶺答道,「讓我想想。」
這一天居然風平làng靜,內城全城戒嚴,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謝宥派出黑甲軍士兵,偽裝成百姓,潛伏進城去打聽消息。得知的消息是韓濱並未通知朝臣入宮,只是派出士兵,分別將內閣與六部控制了起來。
傍晚時,鄭彥回來了,還帶著昌流君與臉色蒼白的郎俊俠。
郎俊俠一進前院便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段嶺問道:「怎麼回事?」
郎俊俠受了傷,靠在榻上,武獨幫他診脈,說:「被箭she中了。」
昌流君說:「牧磬被帶到宮裡去了。」
「牧相呢?」段嶺又問。
「還沒死,又活過來了。」昌流君答道,「東宮戒嚴,太子被軟禁。我們想進去帶牧磬出來,碰到烏洛侯穆。」
「不是讓你回來集合嗎?又進宮去做什麼?」段嶺皺眉道。
郎俊俠躺在榻上,沒有說話,武獨給他用了藥,幸而傷勢不重,休息一夜便能慢慢恢復。
段嶺有時候真想揍郎俊俠,郎俊俠卻笑了笑。
當夜,段嶺在月下思忖,武獨前去與黑甲軍協調進軍事宜,屆時謝宥將派給武獨一隊人,讓他帶著前去控制皇宮內局勢。及至他一身鎧甲,回到前院裡時,段嶺仍未入眠。
「韓濱還缺少證據。」段嶺說,「於是遲遲未能集合百官問審蔡閆,也許他是被牧曠達阻止了。」
「你想怎麼樣?」武獨摘下頭盔,坐在段嶺對面。
「我想把這個送到韓濱手裡。」段嶺取出蔡閆的試卷,朝武獨示意。
「他們已經開始懷疑你了。」武獨說,「牧曠達被刺後,你遲遲沒有出現,我總覺得那夜韓濱的眼神有點不對,多半是發現我與昌流君並未動真格的,留下烏洛侯穆。」
按道理武獨與昌流君聯手,不應該抓不住郎俊俠才對,但那夜他們連他衣服的邊都沒摸到,就這麼任他逃了。韓濱也許一時半會兒沒想通,過後仔細想清楚,定會覺得有問題。
如果是這樣,段嶺就不宜再去見牧曠達了,否則只會徒生不必要的危險。
「那麼他就沒有證據了。」段嶺說,「除非他們硬來,但只怕難以說服百官,而且錢七還死了。」
錢七之死,段嶺想也知道是誰動的手,不用問,一定又是郎俊俠。
畢竟一位老人只能充當人證,而關鍵人物也已知道內qíng了,再讓他在朝臣面前指認,蔡閆有了準備,反而會有對策。郎俊俠親手殺了錢七,正顯得東宮yù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