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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5:10 作者: 非天夜翔
    「且莫要這麼快下定論。」蘇閥說,「憑著這麼一個老頭兒的一面之詞,就能確定是假的了?」

    牧曠達答道:「在我心裡,這位殿下從未真過,還是當年陛下下令,勒令朝野之中此事不得再提,方壓下了疑惑,如今既然禁令已歿……」

    謝宥說:「牧相,你這話什麼意思?」

    牧曠達答道:「謝將軍,我大陳治國,向來民論開放,言無不忌,文人議政,尚未有因言獲罪的先例,

    武獨說:「還有許多辦法,我想我們首先要猜測,這位殿下與真正的那位殿下,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跟著烏洛侯穆回來,如何會得知先帝的那些事,畢竟根據烏洛侯穆自己的jiāo代,他有將近兩年的時間不在先帝身邊,而是回到了南方。這一點,諸位大人當年也是查證過的。」

    郎俊俠被李漸鴻派回西川,當年趙奎謀反時,這事兒大伙兒幾乎都知道,這兩年的時光,「太子」一直跟在李漸鴻身邊,學會了山河劍法,並對那些日子裡發生的事瞭若指掌,這也成為當初證真的力證。

    畢竟舉國上下,唯一會山河劍法的就只有三個人----李漸鴻、李衍秋與武獨。而武獨學到的還不是劍,只是掌。

    「山河劍法若只是看著學,是沒有用的。」這時候,姚復開口道,「只會劍法,不會心法,空有招式而已。這位殿下不管是真是假,一手劍法定是先帝親自所授,因為只有親授之時,方配合心法習練。他既跟隨先帝學劍,對先帝的口吻、脾xing有所了解,便不奇怪。」

    姚復雖然沒有表態,也僅僅是說出了自己的疑惑,話里卻帶著話,將思路朝太子的身份上引,隱約已透露出存疑的意思來。

    武獨點頭道:「正是如此,我們不妨假設,真正的太子在名堂中就學時有一位好友,這位好友與他曾經形影不離,乃至烏洛侯穆親手做的糕點,也有他的一份。後面更成為殿下的陪練,與他一起習練山河劍,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這……」蘇閥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皺眉道,「這也太荒謬了!既有此推斷,為何不早說?!」

    牧曠達答道:「在未曾見到錢七時,本相亦無法論證,今天殿下的反應,諸位也都看到了,問什麼什麼答不上來,想必當年真正的殿下,並未與如今的太子好到無話不談的地步,還記得那年問及太子身世時,烏洛侯穆怎麼說的麼?」

    謝宥答道:「烏洛侯穆說,他從上梓帶出殿下,一路北上,途中教他對段家之事閉口不談,以免招來有心人揣測。殿下也提到,那時年紀太小,許多事,早已記不得了,只知當年的王妃因難產而死,自己就在段家等候父親的到來。」

    「但是烏洛侯穆帶走殿下後,便殺光段家之人,並放了一把火。」牧曠達說,「這又怎麼解釋?當年陛下甚至動過去上梓潯陽找段家人過來指認的念頭,最後可是被蘇大學士給勸住的。」

    蘇閥怒道:「牧相,上梓已非我大陳地界,當年連遷墓一事,亦無法成行。當初我這麼說,可是……」

    「我有一辦法。」一個年輕的聲音說,居然是牧曠達一側的huáng堅。

    先前內閣大學士、鎮國將軍、征北軍統帥、淮yīn侯、丞相五人對話,場內無人敢cha嘴,這時候居然是huáng堅開口。

    「說。」牧曠達示意道。

    「方才聽來。」huáng堅仍有些緊張,說,「推得一事,若有謬處,還請校尉大人指教。」

    「你說。」武獨示意道。

    huáng堅說:「我這辦法,簡單直接,可證太子身份,但需要幾位的協助。」

    ☆、第215章 密室

    「什麼都沒有。 」段嶺幾乎找遍了整個書房,長長吁了口氣。

    郎俊俠側耳貼在牆上,說:「不著急,總會找到的。」

    段嶺不敢點燈,只怕被發現,跟在郎俊俠身後,郎俊俠輕輕叩擊每一寸牆壁,並未找到暗格。

    「他把重要的東西放在什麼地方?」郎俊俠問,「你沒印象?」

    段嶺突然想起還在西川時,牧曠達在書閣里有一個鎖著的柜子,應當就是牧磬說的那個柜子,當年柜子里鎖著父親批閱過的奏摺。

    遷都前,柜子在西川的書閣裡頭,遷都後應當也一起搬了過來。

    「不在這兒。」段嶺環顧四周,沒見到當年的柜子,說,「算了,不要再找了。」

    「去他房間看看?」郎俊俠說。

    段嶺與郎俊俠對視,說:「你這麼著急做什麼?比我還上心。」

    郎俊俠沒有再說下去,段嶺閃身出來,輕輕關上了門,與郎俊俠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地下樓去,經過走廊。

    「答應了你四叔。」郎俊俠走在路上,倏然說,「自然須得幫你。」

    「只怕他說什麼。」段嶺說,「和你最終如何選的,沒有多大關係才對。」

    郎俊俠又不吭聲了,段嶺又說:「看著蔡閆當上太子,和看著蔡閆死,你的心裡會有愧疚麼?」

    「我若說不會。」郎俊俠說,「你信不信?」

    段嶺聽到這話時,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信。」段嶺答道,繼而轉身,注視郎俊俠,目光十分複雜。

    郎俊俠似有不解,眉頭微微地揚了起來,他的眼睛非常明亮,眼裡映著段嶺。

    段嶺眼裡,也映著郎俊俠英俊的面容。

    這一刻他明白到,為什麼他們都說他寡qíng薄義了。

    這就是郎俊俠唯一教給他的東西。

    郎俊俠不在乎感qíng,更不在乎在許多人眼中,那些生命里美好的東西,仿佛一切都是虛無縹緲的,連他自己,不過也是諸多苦難中的過客。他曾經教給段嶺的,也只是「不要讓人知道」「別jiāo太多朋友」「我始終會離開你」……諸如此類的話。

    於是段嶺仿佛從小就堅信著,再沒有什麼東西,將陪伴在自己的身邊,人生譬若五光十色的氣泡,稍縱即逝。

    郎俊俠教給了自己薄qíng。

    郎俊俠抬起一手,越過段嶺的肩膀,指指走廊的盡頭,朝他示意,繼續走。

    走廊盡頭,則是牧曠達的房間,段嶺遲疑片刻,那是最後一個地方。

    花園中,huáng堅的表qíng十分不安,眼望眾人。

    這是他第一次參與如此重大的會議,居然也是決定大陳朝廷命脈的一場決議。牧曠達似乎早有準備,出招卻又毫無章法可循,竟是不表態,放任眾人討論,就像議政一般,且讓弟子們旁聽。

    而段嶺似乎也早有準備,主動帶走了牧磬,倒是出乎牧曠達的意料。不讓牧磬參與進來,也是好的,知道得越少,便不必擔太多的責任。

    「如果太子有心。」huáng堅說,「便會答應這個要求,回到潯陽,帶人去為王妃遷墓,畢竟當年的知qíng人,已被烏洛侯穆一把火燒死了。」

    「太子即將成為一國之君。」姚復搖頭道,「去北方實在不合適,況且是別國的領土,他會用這話來反駁你。」

    武獨不由得暗道姚復實在是太狡猾,句句看似是為朝廷與皇室著想,實際上卻不停地預設「太子是假的」這個立場。

    「七日後。」huáng堅說,「百官扶靈,登基可暫緩,扶靈之後便去接王妃過來,與先帝合葬,是最好的時候。王山既與耶律宗真有救命之恩,便說借道五日,從鄴城到潯陽,有何不妥?頂多四大刺客跟著一起去就是了。」

    「退一萬步說。」牧曠達終於開了口,說,「也該說個地方,讓大伙兒去找王妃的墓吧。」

    「太子到時候,若說連母親的墓葬在哪兒也記不得了。」謝宥搖頭道,「終究無法證偽。」

    眾人的推理又陷入了死路上,但這一次比起三年前,qíng況已有天壤之別。

    蘇閥說:「牧相,還有別的話說麼?今夜乃是月圓人圓的佳節,國喪未屆,舊事重提,且無定論,當真不是個好兆頭。」

    「當年除韓將軍之外,在場的諸位俱在想方設法地證真。」牧曠達說,「如今在場的諸位,變成了想方設法地證偽。可見各位心中,早已有了定論。」

    說著牧曠達活動了身體,起身,說:「無妨!本就只是當年的一點疑惑,特地請各位大人過來,這點事梗在心中,梗了老夫足足三年,不得一吐為快。如今索xing明目張胆地說了出來,今夜總算能睡好了。」

    眾人聞言俱一臉不耐煩,各自心想你是睡好了,現在輪到大家麻煩了。

    牧曠達的表qíng明顯是想送客,諸人也不想再留,便紛紛起來。只有鄭彥知道段嶺的計劃,見他還沒回來,恐怕還要爭取時間,便在姚復耳畔低聲說了句話。

    「牧相請借一步說話。」姚復說道,「有事相商。」

    牧曠達說:「秋來夜涼,姚侯還請先回宮去,明日清晨,定將先去拜訪。」

    牧曠達這麼說,姚復只得點頭,沒有理由再說下去。武獨與鄭彥jiāo換了個眼色,知道段嶺還在找書信,一時間卻毫無辦法。鄭彥跟隨姚復離開,武獨與昌流君起身,牧曠達卻在園裡坐著,沉吟不語。

    片刻後,一名征北軍士兵入內,在牧曠達耳畔低聲說了句話,牧曠達便道:「請他從後門進來。」

    武獨這才知道原來牧曠達約了韓濱。

    「你們跟我走一趟。」牧曠達說,「huáng堅,你這一路上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huáng堅便躬身告退,離開時心神震dàng,險些還摔了一跤,只因今夜所知,實在太挑戰他的認知了。

    同一時間,段嶺與郎俊俠來到牧曠達的房間裡。郎俊俠打開窗門,抽出長劍,倒映著月光,房中便亮了些許。

    牧府乃是江州一地前朝大鹽商的官邸改建,此地按理說不該有多少密室暗門,但密道興許是有的。段嶺站在房間裡,尋思片刻,趴在地上,側耳聽地面,並輕輕叩擊地磚。

    「你到這裡來。」郎俊俠示意段嶺到房間的正中央去。

    「敲一下這幾塊磚。」郎俊俠說。

    段嶺敲了下地面,郎俊俠長身而立,段嶺正要說話,郎俊俠卻做了個「噓」的手勢,專注地看著地磚,眼睛一眨不眨。

    「地下有暗道。」郎俊俠說,「不過我猜不一定是你要的東西,試試看?」

    「你怎麼知道的?」段嶺問。

    「我是刺客。」郎俊俠環顧周圍,「刺客自然有刺客要學的東西。」

    段嶺想了想,說:「可是沒有機關。」

    郎俊俠坐到chuáng上,沉默片刻,而後示意段嶺到chuáng上來。

    「躺上去。」郎俊俠說。

    段嶺:「……」

    郎俊俠側頭看著段嶺,也不催促他,只是耐心地等待。段嶺想起那個chuáng下的銅管子,便躺上牧曠達的chuáng榻,尋找chuáng邊的機關。

    然而郎俊俠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另一手在chuáng頭一扳,段嶺登覺身下塌陷,險些叫出來,郎俊俠卻馬上捂住他的嘴。

    chuáng榻傾斜,翻了過去,兩人落入了一條暗道里。

    暗道很淺,剛一落地郎俊俠便扶著段嶺起來,那麼一瞬間,段嶺已對他再無敵意,聯手時難得地還很有默契。

    「你怎麼知道chuáng上會有機關?」段嶺詫異道。

    「逃生的密道都在chuáng榻。」郎俊俠隨口答道。

    郎俊俠晃亮火折,點起暗道中的一盞燈,面前有一道鐵門,推開後,裡面有股腐朽的氣味,堆著不少落石與木頭,被填住了。興許從前這是一條逃生的密道,只是時日久遠,為防水患,被填埋起來,成了密室。

    「是這個柜子嗎?」郎俊俠問。

    面前有三個柜子,段嶺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左右兩邊的櫃門上都沒有鎖,只有中間的鎖著,應該是牧曠達為了取閱東西方便,既然存在暗室中,便沒必要再加鎖了。

    他拉開其中一個,郎俊俠提起燈,照著段嶺手中的信件。

    「找到了。」段嶺喃喃道,「就是這些。」

    除了信件,還有當年武獨給牧曠達配的藥,段嶺打開盒子一看,裡面已快空了。

    這藥被誰吃了?不會是四叔吧,段嶺心想。

    「都帶走。」郎俊俠說,「你耽擱的時間太久了。」

    「等等。」段嶺說,「信件太多了,沒法全帶走,須得篩選。」

    郎俊俠朝外看,將chuáng下的機關推開一條fèng隙,聽外面的聲音。

    段嶺依次察看信件,專挑信封上沒有字的,內容什麼都有,陳衡朝政利弊,寫信求牧曠達辦事的……他猜測這裡面還有不少內閣的人與地方官。

    他沒有見過韓濱的字,不知道應該是哪一封,只能靠直覺找,從柜子最下面抽出一疊。

    那一疊書信下面,居然還有個鐵匣,上面上了鎖。

    段嶺把鐵匣給郎俊俠,郎俊俠長劍圈轉,一劍斷了鎖。

    鐵匣抖開,信件散了滿地,段嶺單膝跪地撿起,見上面是幾張地圖,俱是行軍路線,他全憑直覺感覺到這是最重要的東西,便將裡面的信取出來,全部揣進了兜里。

    「找到了?」郎俊俠問。

    「我再看看。」段嶺說。

    他望向最裡面的鐵櫃,總覺得裡面應該還有什麼東西,但在櫃門上有一把機關鎖。

    這裡面有什麼?段嶺不禁生出懷疑。郎俊俠側過耳朵,貼在牆壁上,說:「快點決定,有人朝這兒來了。」

    段嶺沒有聽到腳步聲,他知道郎俊俠的聽力一定比自己好,現在如果毀掉了機關鎖,牧曠達一定就會發現有人來過了,要不要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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