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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5:10 作者: 非天夜翔
    雖是這麼說,段嶺卻仍覺得不大安穩,奈何李衍秋的xing格總是喜歡冒險,既然走到這個地步了,萬一鄭彥消失太久令人起疑,反而功虧一簣。

    「放心吧。」鄭彥說,「天下第一攤的老闆是第五大刺客。」

    段嶺:「……」

    鄭彥笑了起來,一手按在胸前,單膝跪地,膝蓋一觸地面便gān淨利落地起來,說:「殿下,您回朝了。」

    鄭彥說畢,袍袂飄揚,轉身出了房外,呼啦啦聲響,躍上院牆,飛檐走壁地離開了。

    ☆、第203章 深藏

    二更時分,外頭有人敲門,段嶺正在照顧武獨,推門出去,見一名清秀少年左手提著個食盒,右手拿著一包藥,說:「鄭……鄭大人著我、送送送、送來給您……」

    「你是……」段嶺詫異道。

    「鄙、鄙人……段、段梓風。」那少年與段嶺差不多高,說,「有事您請隨時吩咐,我爹娘就在外頭。」

    「你就是天下第一攤的老闆?」段嶺詫異道。

    段梓風笑笑,有點拘束,點了點頭,將食盒jiāo給段嶺,一時不知說什麼,片刻後只是朝段嶺一躬身,便緊張地走了。

    段嶺笑了起來,沒想到還是本家,先前他記得似乎在天下第一攤里見過另一個高大的男人,還以為那就是老闆,沒想到老闆居然是個少年!

    這夜段嶺先是叫武獨起來,讓他把粥喝了,再讓他躺下,自己去煎藥。內服的、外敷的,段嶺全部準備好後再叫武獨起來服藥,換藥,擦拭傷口,足足折騰了大半夜。

    「睡吧……」武獨有氣無力地說,「死不了的。」

    段嶺堅持把武獨照顧好後,才在他身邊和衣而眠,倒頭一睡,眼前漆黑,什麼都不願去想了。哪怕明日天塌地陷,這榻上一雙人相伴,也已了無遺憾。

    但第二天,太陽依舊升起,就像鄭彥所言一般,誰也不知道他們在這裡。段嶺睜眼時已是日上三竿,武獨還睡著。

    「餵。」段嶺搖了搖武獨,武獨含糊地應了聲,段嶺試他額頭,燒已退了。武獨伸手過來抱段嶺,段嶺打了個呵欠,從他懷裡溜了出去,準備出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段嶺出得院來,想起李衍秋睡另一間房,悄無聲息的,不禁心中忐忑,過去推門,見李衍秋一身白衣,蹬了被子,躺在榻上。

    「四叔?」段嶺上前問道。

    李衍秋半睡半醒,也應了一聲,撈住段嶺,讓他躺到自己身邊並肩而臥。段嶺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對李衍秋有種擔心。段嶺要試李衍秋的脈,卻被李衍秋抓住手,按在被窩裡。

    「不要診脈了。」李衍秋簡直無言以對,說,「你都診多少次了……四叔有這麼病秧子麼?」

    段嶺笑了起來,李衍秋也醒了,卻不起chuáng,只摟著段嶺躺著。

    「剛回來也不多睡會兒。」李衍秋說,「閒不住的命。」

    段嶺便起來打水,伺候李衍秋洗漱。李衍秋說:「說來也奇怪,在宮內天天睡不安穩,外頭粗茶淡飯的,反而睡得好了些。」

    段嶺懷疑是不是平日裡開的藥有問題,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樣reads;韓娛之少時男友終結者。李衍秋穿上粗布袍,一身帝王氣卻未有改變,坐在廊下發呆想事qíng。段嶺又去叫武獨起來,給他擦身換藥換衣服,突然聽見院中有說話聲。

    今天來了個大個子,長得挺帥氣jīng神,卻一臉憨笑,朝李衍秋說:「大哥,昨天的飯好吃嗎?」

    「勞煩你們了。」李衍秋答道。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那大個子連連點頭,又把另一個食盒打開,說,「風風說又有兩位爺來了,今天讓我給大哥您加菜。」

    「這又是誰?」武獨皺眉,小聲道。

    「我記得他。」段嶺小聲說,「天下第一攤的,老闆的幫工。」

    大個子放下東西正要走時,段嶺扶著武獨出來,大個子便朝段嶺嘿嘿地笑,居然是個傻子。段嶺朝他道謝,大個子連忙鞠躬,見武獨臉色不大好看,便毛手毛腳地翻牆走了。

    「這人會走漏風聲嗎?」段嶺說。

    李衍秋答道:「他是段梓風的伴當,名喚阿衡,跟了有好些年了,不必擔心他。」

    阿衡送來的午飯里有一隻jī、素八珍卷子、蔥爆豬肝、一大盤炒菜心,段嶺已有好久沒吃上好吃的了,當即擺開筷子,與李衍秋對坐,開始吃午飯。武獨則捧了個碗,到廊下坐著吃。

    「來,正好你回來了。」李衍秋拈著酒杯,與段嶺碰了杯,說,「回來就不要走了,喝一杯。」

    段嶺說:「總算回來了。」

    李衍秋又朝武獨遙遙舉杯,武獨身上帶傷,段嶺不讓他喝酒,便拈著茶杯舉了舉。

    「武獨受了傷,功力剩幾成?」李衍秋問。

    「不礙事。」武獨答道,「幾天就好。」

    確實不礙事,不是因為武獨隨口說說,而是眼下也幾乎沒有敵手了。

    李衍秋說:「這段時間裡,你倆就在這兒歇著吧,待鄭彥查出虛實來,再一同露面。」

    「四叔。」段嶺放下杯,略有點不安地說,「現在我要做什麼?」

    李衍秋說:「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為什麼外面沒有黑甲軍把守?」段嶺說,「謝宥還不知道?太危險了。」

    「因為我不想告訴他。」李衍秋說。

    段嶺沒有打斷他,知道李衍秋要告訴自己他的計劃。

    「不告知謝宥,倒不是因為疑他,而是怕黑甲軍調動被牧曠達察知,功虧一簣。牧曠達與韓唯庸密謀,那年上京之變,害死你爹的罪名已幾乎能被坐實。但在這裡頭,還有沒有別的人參與,就非常可疑了。」李衍秋說,「為什麼不直接動手對付牧曠達,正是因此。現在韓濱與他勾結,只要拔了牧曠達,抄他的家,就必定會翻出他與合謀者的書信。」

    段嶺明白了,書信一旦掌握在李家的手裡,參與密謀的人必將坐立不安,假以時日,李家騰出手來,必將對付他。

    所以韓濱除了造反或擁兵自立之外,再無別的辦法。而要把邊防守將召回江州,直接殺掉,對這麼一個鎮守邊疆的武將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其實可以暗殺他。」段嶺說,「就像邊令白一樣。」

    「邊令白之死,已經令他非常警惕了reads;魂凼。」李衍秋說,「這廝正在培養死士,一旦刺殺不成功,將會非常麻煩。」

    段嶺只得點頭,李衍秋又說:「韓濱今天下午就會抵達江州,入城奔喪。屆時,內閣與謝宥一定會極力反對,不會讓他帶兵進城。但是,牧曠達必須讓他進城。否則他就沒有與謝宥周旋的本錢了。」

    「我讓鄭彥暗中觀察。」李衍秋說,「看看究竟都有誰在支持牧曠達,定是同黨無疑。」

    「然後呢?」段嶺又問,「要怎麼收拾?」

    「牧曠達已有那假貨的證據。」李衍秋說,「想除掉假貨,趁著他登基前,是最好的辦法。這話讓牧曠達來說,好過你來說,他那人心思慎密,定會給朝廷一個合qíng合理的解釋。」

    「但這樣一來,江山就無人繼承了。」段嶺說。

    「皇后懷孕了。」李衍秋答道。

    段嶺心中一驚,是誰的?

    他差點就脫口而出,卻意識到這話不能多問,及時剎住。

    武獨吃完了一碗飯,把飯碗隨手擱在廊前地板上,轉身進了房中,關上了門,識趣地不再多聽。

    「待他解決掉假貨後。」李衍秋又說,「便可從烏洛侯穆身上留一條線索,烏洛侯穆答應做證,假太子一事,乃是當年趙奎與牧曠達串通,牧曠達收買了烏洛侯穆後,欺騙天下人的伎倆。」

    「屆時先將牧曠達、韓濱一起誘入宮中。」李衍秋隨口道,「趁這二人輕敵大意之際,讓鄭彥與武獨聯手,先殺韓濱,解其兵權,再召集群臣,宣判二人罪名。」

    段嶺:「……」

    段嶺十分驚訝,李衍秋居然要這麼yīn牧曠達一把,這正是牧曠達平時最喜歡做的嫁禍之道,沒想到最後牧曠達反倒是為了一件自己並未做的事背了黑鍋,實在是死得冤屈莫名。

    「等等。」段嶺覺得這個計劃實在太冒險了,但順著李衍秋的思路推,又實在是非常正常的。只要牧曠達與韓濱合謀控制了朝廷,必將掉以輕心,趁著他們成功的時候突然下手,勝算最高。

    「但牧相一定還有防備。」段嶺說。

    「嗯。」李衍秋若有所思,點頭道,「以你對他的了解,你覺得他有什麼防備?」

    「bī他朝蔡閆動手。」段嶺答道,「這點我覺得沒問題,只是他把蔡閆扳下來後,一定還會找長聘的下落,還有昌流君。這點不解決掉,他始終寢食難安。」

    李衍秋說:「所以他會認為,長聘與昌流君落在了姚復的手上。而姚復此來,正是調查他謀反之事,並希望儘快找到你,扶你上位去。」

    「原來是這樣……」段嶺說,「那五姑知道嗎?」

    「她與姚復都不知道。」李衍秋說,「現在知道我還活著的,就只有你、我、武獨、鄭彥、烏洛侯穆。連天下第一攤的老闆,也不知道我是誰。」

    段嶺震驚了,李衍秋的消息居然瞞得這麼嚴!

    「先前淮yīn一見。」李衍秋說,「他們已經知道你的太子身份了,我告訴姚復夫妻倆的,則是我會儘快對付牧曠達,你五姑替我做了個假玉璜,來替掉我jiāo給你的真玉璜。只是他倆應當也沒想到我會用這招。若無意外,淮yīn的人已經北上,往鄴城報信去了,只是與你們不同路。」

    段嶺說:「也就是說,五姑知道我一定會回來。」

    李衍秋緩緩點頭。

    ☆、第204章 涉險

    李衍秋又說:「鄭彥打聽到的消息,是你五姑正在懷疑,假貨與牧曠達有一方毒死了朕,她與姚復正在暗中調查朕這些年裡服過的藥。 」

    「那天陪在四叔身邊的都有誰?」段嶺問。

    「鄭彥來過,皇后來過,假貨也來過。」李衍秋動了動眉頭。

    「也就是說,連姚復也有可能。」段嶺說。

    「你很聰明。」李衍秋說,「牧曠達已開始對鄭彥起疑。」

    段嶺便不再說話,這頓雖俱是美味佳饌,吃起來卻毫無感覺。及至吃完後開始喝茶,段嶺說:「光靠鄭彥一人,只怕打聽不到多少消息,內qíng太複雜了。年前,費宏德先生幫我出過一個主意,正好能用上。」

    李衍秋微微皺眉,沒想到段嶺繞了半天,還是閒不住。

    當天下午,段嶺明顯地感覺到了,江州城內的防守嚴密了許多,家家戶戶門外掛著孝帶,時不時就有黑甲軍盤查。

    「這樣實在太冒險了。」武獨傷未好全,但幸虧傷的都不在顯眼之處,手上倒是纏著繃帶。

    「不冒險。」段嶺說,「從昌流君前來投奔的時候起,咱們就幾乎沒有敵人了。」

    「是我沒有敵人。」武獨答道,「你有,文人的鬥爭比刺客動刀子厲害多了。」

    「你不相信我能騙過他嗎?」段嶺問。

    「相信。」武獨說,「但一切仍要非常小心。」

    如果說世上有一個人是段嶺的心病,那就是牧曠達無疑,段嶺是他教出來的,如今卻要回去對付自己的師父,這將是段嶺一個極大的挑戰。雖然在牧府的那兩年間,牧曠達直接教給他做事的學問很少,但潛移默化的,一直在教他做人。

    段嶺有時候甚至在想,哪怕這次牧曠達身死,他的目的也許也達到了,自己與huáng堅,俱是他的學生。來日他坐在那個位置上,治國的理念,底子裡仍是牧曠達教的那一套。

    段嶺用盡辦法,說服了李衍秋,畢竟現在昌流君不在府中,自己有武獨在身邊,哪怕騙不過去,牧曠達對他也毫無辦法。他要搜集足夠的證據,包括韓濱與牧曠達的書信,才能在最後關頭發動決定勝負的一擊。

    牧曠達現在無人可用,就算覺得段嶺有二心,也只能用他。哪怕牧曠達想殺他,有武獨在,能做出什麼事來?

    段嶺越想越覺得費宏德說得對,只要處理得足夠巧妙,牧曠達一定會重新相信他。

    牧家與自己離開時幾乎一模一樣,一年之後再回來,發現不可避免地舊了一點,與鄴城比起來,江州深巷縱橫jiāo錯、房頂連成一片的格局,遠不如北方大氣。從前在此地住著尚且不察,去河北走了一遭之後,倒是覺得相府變小了。

    「進去嗎?」武獨問。

    「走吧。」段嶺答道,「沒有退路了。」

    初秋午後,天空一片碧藍,如被水洗過一般,段嶺推門進去,見他們曾經住過的院子未有變動。臨走那天擱在院角里的搓衣板還在,前院晾著的布巾已曬了一年,風chuī雨打,髒兮兮的。

    「去正院。」段嶺說。

    府里下人都認識段嶺,倒也不攔他,只說「王大人回來了?」

    段嶺便朝他們點頭,說:「回來了,相爺呢?」

    牧曠達還沒回府,牧磬倒是來了。

    牧磬一個人在書房裡睡覺,午後的陽光灑進書房中,落在他的頭上,段嶺進去,推了推牧磬。牧磬還像個長不大的小孩一般,睡眼惺忪地看了段嶺一眼。

    段嶺只是笑,牧磬登時激動得歡呼一聲,說:「我不是在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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