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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5:10 作者: 非天夜翔
    李衍秋笑了起來,仿佛十分開心,看看段嶺,又看武獨。段嶺瞪著李衍秋,當真是沒脾氣了。

    「當真痛快。」李衍秋說,「鄭彥呢?」

    「救到人了。」段嶺說,「還活著,在另一隊找你的人那裡。」

    李衍秋也自知理虧,奔霄背上叔侄二人,一味狂奔,要是中了埋伏,李家的基業就要徹底完蛋了。

    「好了好了。」李衍秋說,「接下來怎麼走?」

    「從南邊渡河去淮yīn。」段嶺說,「先看看傷亡。」

    武獨去檢查人員傷亡,段嶺聽孫廷匯報完qíng況,又去看秦瀧。

    「現在不是拷問他的時候。」李衍秋說,「山中定還有刺客,須得儘快渡河離開。」

    「走吧。」武獨說,「陛下不可再騎奔霄。」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李衍秋只得服軟,換了匹馬。武獨派人去前方偵查,眾人再次動身,沿南面山谷出定軍山。

    面前是已完全封凍的蒼河,段嶺騎著奔霄,奔霄抬起蹄子試了試冰面,小心翼翼地踏了上去,已經封凍了。

    武獨便讓所有人下馬,現在他們身邊只剩下百餘人,踏上冰面,開始渡河。偵察兵四處分散,試探冰面各處。

    輪到段嶺時,段嶺說:「郎俊俠,你先走吧,在看什麼?」

    郎俊俠牽著馬,朝高處看,說:「還有刺客,給我解毒,快。」

    段嶺猶豫片刻,看著郎俊俠的雙眼。武獨已在前面,又快步回來,說:「快點。」

    段嶺沉吟半晌,拿出解藥,郎俊俠攤開手,段嶺把藥放在郎俊俠掌心。

    武獨皺眉,與段嶺小聲jiāo談後,望向北岸高處,四處無人。

    「走吧。」段嶺說。

    郎俊俠服下解藥後,在北岸站著,說:「把青鋒劍給我,我來斷後,你們先走。」

    「我斷後吧。」武獨說,「你跟著他們走。」

    士兵們腳下包了布以防打滑,緩慢地在冰面上走過去,為免冰面破開,大家稍稍分散了些。段嶺則彎弓搭箭,始終守在李衍秋身邊。李衍秋卻好整以暇,提著天子劍,邊走邊看風景。

    「若兒。」

    「嗯。」段嶺心不在焉地答道,他時刻注意著附近,恐怕哪兒又突然冒出個人。

    「怎麼過來了?」李衍秋問。

    「放心不下。」段嶺說,「想來想去,還是太危險了。」

    李衍秋把手放在段嶺肩上,示意他放鬆點。段嶺突然想起,說:「四叔,你的山河劍法跟誰學的?」

    「你爹。」李衍秋答道。

    方才李衍秋身著皮甲,率軍衝殺的一幕實在是給了段嶺太大的震撼,他從來沒想過這個斯斯文文的叔父,居然也有提著劍上戰場的時候。果真李家人都有種悍不畏死的氣場。

    全軍撤上冰河,暮色照耀得冰河上一片紫色,晶瑩剔透,如在夢中一般。

    「我們的隊伍中會不會有jian細?」段嶺低聲問。

    「沒有。」李衍秋答道,「四叔試探過了,孫廷忠心耿耿,我讓他離隊也不願離去,此人可信,他麾下將士,據我觀察,也未有異心。問題應當就是出在那名喚秦瀧的副將身上。」

    「我沒想到居然會是他。」段嶺現在想起來,還不由得一陣膽寒,若這次不是一念之差,只怕所有的努力都要功虧一簣,自己再無法承受親人離世的打擊了。

    武獨率領餘下的隊伍,呈扇形慢慢地撤到河中央,已距離北岸甚遠,應當不會有危險了。

    段嶺剛要放下弓箭,突然間聽見一聲冰裂。

    「大家當心----!」段嶺喝道。

    頃刻間冰面噴出水來,四分五裂,李衍秋當機立斷,攬住段嶺的腰,與他朝左一避。河面破開,士兵四散,段嶺剛拉開弦,一把長刀就已到了面前!

    緊接著郎俊俠悄無聲息地從旁現身,腳踏浮冰一轉身,架開那人長刀,順勢削去,刺客登時身首異處!

    「保護陛下!」武獨喝道。

    「走!」段嶺說。

    「不要登岸!」李衍秋說,「恐怕還有埋伏!」

    段嶺真正見識到了什麼是要置人於死地,這一路上無數次突襲,俱展現了對方高超至極的刺殺手段,每一次都令人幾乎無法逃脫,而冰河上的刺殺,更是bī得他們退無可退!

    河面碎開,冰下衝出等候已久的刺客,這種潛伏完全不是常人的毅力能忍受的,刺客一衝上河面便開始斬殺。

    ☆、第186章 殊死

    李衍秋把段嶺推到身後,自己手持天子劍,擋在他的身前,兩人沿著碎裂的冰面不斷後退,卻不上岸。段嶺在李衍秋身後四處she箭,將躍上冰層的刺客she回河中。

    冰面發生連鎖碎裂,越碎越多。武獨踏著浮冰追上來,說時遲那時快,水流中躥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渾身*的,撲向李衍秋!

    刺客撲向李衍秋,武獨則在後面沖向刺客,郎俊俠從側旁衝來,擋在李衍秋身前,反手一劍,刺向刺客胸腹,竟是同歸於盡的劍法。刺客在空中舒展身體,旋轉,避開郎俊俠那一劍。

    武獨追上,一劍封住那刺客去路。段嶺與李衍秋再次後退,郎俊俠一聲怒喝,持劍斬向腳下冰面,「嘩啦」一聲,最近的冰面爆開,化作數個浮冰島嶼,在水流衝擊下不斷碰撞。

    武獨、刺客、郎俊俠各站在一塊浮冰上,各自手持長劍,三塊浮冰彼此碰撞,被河水沖往下游。

    黑夜中段嶺甚至看不清三人的影子,浮冰jiāo錯,三個身影彼此出劍拼鬥。李衍秋帶著段嶺躍上又一塊浮冰,只不上岸。堪堪站定後,李衍秋說:「認出那刺客是誰了?」

    「昌流君!」段嶺怒喝道,「把劍放下!」

    那高大身影稍一停滯,背後倏然有箭矢飛來,唰地帶起他的蒙面巾,現出了昌流君的臉龐。

    昌流君一時頗有點舉棋不定,牧曠達大勢已去,只要殺不了李衍秋,待他回朝後,牧家必定會遭到血洗。

    然而就在他那麼一猶豫之間,郎俊俠與武獨已合身衝上,撞上了昌流君,兩人同時出劍。

    「還你當年一劍。」郎俊俠的聲音響起。

    昌流君冷笑一聲,抖開長劍,躬身,彈跳,武獨卻從旁撞了上來。

    「要死一起死!」昌流君拼著中郎俊俠一劍,轉身撲向李衍秋與段嶺。

    這次他卻不殺李衍秋,只衝向段嶺。武獨早有準備,挨上前去,一掌格開昌流君手臂,另一掌按在他的胸前。然而浮冰下卻仍有刺客,三名刺客同時bào起,襲擊武獨,登時將他拖下了水。

    「武獨----!」段嶺大喊道。

    段嶺沖向破冰之處,卻被李衍秋拖了回來。

    郎俊俠借力後躍,離開浮冰,長劍圈轉,殺了一名刺客。武獨與昌流君同時墜入冰水之中。

    段嶺沿著河岸疾奔,李衍秋卻喝道:「別跑!」

    一片黑暗中,昌流君划水逃離,武獨卻屏息在刺骨的水中追了上去。側旁追來刺客,動作極其敏捷,拖住武獨一腳。

    武獨登時轉身,與刺客們在水裡換掌,拳掌受水流阻礙,難以著力。彼此手臂相格,互絞,再蹬開。

    昌流君遊了回來,突然以手臂箍住武獨的脖頸,將他拖往河底最深處。

    兩名刺客靠近武獨,武獨剛要抽出腰間匕首,一名刺客突然抽出繩索,把武獨脖頸死死勒住。兩人訓練有素,水下作戰配合極有默契,一勒住他的脖頸便開始旋轉,將繩索絞緊。

    武獨口鼻中迸出氣泡,兩腳猛力蹬水,跟隨絞繩的方向旋轉,讓繩索鬆開,雙手同時從腰間抽出匕首,斬向繩索,匕首卻被靠近的昌流君以手qiáng行握住。

    肺中空氣已呼盡,武獨竭力一掙,脖頸上的繩索卻越收越緊。

    然則下一刻,頭頂冰面碎裂,一個身影潛入水中。

    段嶺手上握著箭矢,往一名刺客肩上一紮。那刺客一中箭,登時全身抽搐,毒箭見血封喉,當即讓他死在了水中。

    武獨馬上掙開另一名刺客,一匕劃開他的喉管。

    昌流君從冰底順流而下,游向黑暗之中,武獨轉身抓住了段嶺,緊緊抱著他。在這刺骨的冰水之中,段嶺睜開雙眼,看著武獨,彼此沉默注視。武獨抱著他,親吻上他的唇,猛力蹬水,衝上了冰面。

    河面到處都是碎冰,李衍秋沿著河岸快步衝來。「嘩啦」一聲,武獨抱著段嶺出水,兩人身上掛滿了碎冰,段嶺凍得臉色發青,不住哆嗦。

    半個時辰後,段嶺與武獨裹著行軍毯子,在郊野外的火堆旁發抖。武獨身上很快就熱起來了,他的肌膚與段嶺緊緊相貼,以體溫溫暖了他。

    雪停了,天邊出現了啟明星。

    「活過來了嗎?」武獨說。

    他們裹著一條毯子,依偎在樹下,段嶺靠在他的肩上,武獨以手指梳理著段嶺濕漉漉的頭髮。

    「活過來了。」段嶺側頭貼著武獨的肌膚,感覺到他qiáng壯胸膛下有力的心跳,稍抬起頭,心痛地摸了摸他脖子上被繩索勒出的紅印。

    冬夜星空閃耀,照耀大地,白雪茫茫,浩瀚曠野之上,只有這麼一棵樹。樹下則依偎著他倆,仿佛世間只有這麼兩個人。

    「你在想什麼?」段嶺問。

    「想上你。」武獨低聲說,「冬天游個冰水起來,抱著媳婦來一發,當真是人間樂事。」

    段嶺:「……」

    遠方有馬蹄聲陣陣,段嶺心頭一凜,武獨馬上抬頭。

    李衍秋從不遠處的營火旁起身,在曠野中長身而立。

    「來者何人?」李衍秋朗聲道。

    「淮yīn侯姚復前來接駕!」為首武將下馬,忙道,「是陛下嗎?」

    緊接著,兩千餘人齊齊下馬,山呼萬歲。段嶺閉上眼,長吁了一口氣,總算安全了。

    當天段嶺疲憊得幾乎無力說話,被扶上了馬車,李衍秋騎馬,將車讓給了段嶺。沿途找到村莊停下時,又讓武獨去抓藥,給段嶺熬了兩大碗驅寒的藥湯,以免肺部受寒落下病根。

    路上一連兩天時間,段嶺才慢慢地緩了過來,及至第三天抵達淮yīn郡壽城,被安置在侯府中,方算恢復如初。抵達壽城後,李衍秋便與姚復前去說話,只吩咐武獨陪著段嶺,讓他好好休息,一應瑣事,什麼都不必管。

    其間李衍秋還來過兩次,一次武獨正在衣冠不整地與段嶺行事;另一次段嶺則睡著了,李衍秋把武獨給訓了一頓,便讓段嶺休息好後,再去見姚侯。

    抵達壽城的第二天,段嶺早上醒得早,武獨便吩咐府中人去燒水。

    「我得去見我姑和姑丈了。」段嶺說。

    畢竟是長輩,不主動去見實在太沒禮貌,只是不知道李衍秋告訴他們了沒有。

    武獨說:「先洗澡吧,府上送了衣服來,可勉qiáng先穿著。」

    府內下人抬來熱水,壽城侯府中實在氣派,比起丞相府來,吃穿用度都要豪華不少,洗個澡還有各色香料,洗頭的、洗臉的、洗身體的一應俱全。

    武獨吩咐不必留人伺候了,便與段嶺在桶里泡著,段嶺騎在武獨腰間,給他整理頭髮,兩人小聲說話。段嶺心裡還有點忐忑,低聲問:「待會兒見了姚侯說什麼?」

    「你救了他兒子。」武獨說,「又是他侄子,你怕什麼?」

    段嶺第一次見非血緣親戚,實在有點緊張。姚復與牧曠達不一樣,乃是當年陪同大陳□□打天下的功臣姚家之後,連祖父在世時,為了拉攏姚家,還要將女兒嫁到淮yīn。異xing雖不可封王,只封了個侯,但其勢力顯然還在當年父親為北良王時之上。

    「鄭彥提到過他麼?」段嶺問,「他脾氣怎麼樣?」

    「五十來歲了。」武獨答道,「當年他讓鄭彥來招攬過我,不過我沒去,想來也是那樣。」

    外頭突然響起人聲,紛紛道:「主母。」

    段嶺這一驚不得了,只聽一個女人的聲音說:「太子在裡頭麼?」

    「我在洗澡!」段嶺馬上道。

    武獨匆忙從桶里出來,三兩下裹上外袍,以同樣鎮定的聲音答道:「太子殿下正在洗澡。稍後見客。」

    「你洗吧。」那女人的聲音卻出乎意料地溫和,答道,「外頭梅花開得正好,想讓人送幾枝進來。洗澡莫要洗久了,當心著涼。」

    「好……好的。」段嶺答道,實在沒想到自己與這個五姑的第一次jiāo談,居然是在這個qíng況下,當即滿臉通紅。

    「鄭彥,你去折幾枝梅花來。」那女人說,「cha在這瓶子裡頭。」

    鄭彥的聲音應了聲,顯然對端平公主十分尊敬。

    段嶺哪裡還敢多洗,當即匆匆忙忙地起來,擦gān淨身體,穿上衣服,到屏風後去梳頭。武獨腳上還是濕的,穿上木屐去開門,見端平公主,便稍一躬身。

    段嶺在屏風後聽到對答,端平公主問了幾句,無非是太子昨夜吃了沒有,吃了多少,睡得如何,顯然是把武獨當作段嶺的貼身侍衛對待。武獨一一答了,端平公主便讓他先下去吃早飯。

    武獨應了聲,只不走。端平公主便道:「且先借個地,讓我與若兒說幾句話。」

    武獨只得行禮,退了出去。段嶺心中狂跳,知道李衍秋一定告訴公主了,梳好頭後從屏風後出來。

    「兒臣拜見五姑。」段嶺撩起袍襟,朝端平公主規規矩矩地跪下。

    ☆、第187章 家宴

    端平是李家最小的女兒,名喚李瀟,與李漸鴻、李衍秋一般俱從水字。昔年她出嫁前最得李漸鴻寵愛,卻也是最不願兄長與段小婉這門親事的人。如今也算是命運弄人,沒想到段小婉的兒子,居然來了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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