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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5:10 作者: 非天夜翔
孫廷點了點頭。
李衍秋說:「是你們河北軍?」
孫廷答道:「回稟陛下,末將看不清楚,雖然穿著我們的鎧甲,卻不像是鄴城的弟兄。」
「你知道太守是誰嗎?」李衍秋又轉了話頭,問道。
「太守……王山大人?」孫廷被李衍秋的話繞得有點暈,想了想。
李衍秋又說:「太守就是先帝的孩兒,朕的侄兒,當今太子。」
孫廷徹底震驚了,說:「可是……太子不是在……」
「這你先不用管。」李衍秋說,「居然有鄴城軍想殺朕,太守身邊是不是有jian細?」
孫廷一時未曾想清這其中關竅,被李衍秋這麼一說,不由得出了滿背冷汗,說:「不至於吧,會是誰?誰會這麼做?」
「我派給你一件事。」李衍秋說,「你且不用管我安危,馬上出發回鄴城去,告訴太子,讓他提防身邊人,以免遭了暗算。」
孫廷如遭五雷轟頂,愣了愣道:「那陛下您……」
李衍秋說:「不必管我,現在就去。」
孫廷回過神,「撲通」一聲跪下。李衍秋皺眉,問:「怎麼?」
孫廷抱拳道:「太守與校尉大人吩咐,無論如何,不可離開您的身邊,這事,末將不能應承!」
李衍秋打量孫廷片刻,而後道:「罷了,起來吧。」
孫廷忐忑良久,李衍秋卻轉身進了樹林深處。
「你們休息一個時辰,就聽我號令,儘快動身。」李衍秋側頭,扔下一句話,說,「不會有人來救我們,此時須得儘快突圍。」
鄴城軍分成五隊人,分別前往各個峽谷內搜索李衍秋等人的下落。段嶺與武獨策馬沿著崎嶇山路前行,大雪遮蔽視野,遠方一片白茫茫的,能見度極低。
段嶺心急如焚,卻知道希望就在咫尺,他不由得祈求在天上的父親,保佑他千萬不要再失去叔父了。
「看這兒。」武獨說。
松樹下有一攤黑色的血漬,這棵樹很大,幾乎被大雪所壓彎,若不認真看,根本發現不了。武獨快步上前,對著那一小攤黑血嗅了嗅。
「有人中毒了。」武獨說,「中了毒還活著的,不可能是尋常士兵,一定是鄭彥。」
「往樹林裡去。」段嶺下馬,摘下背後長弓,與武獨進了樹林內。不多時又發現了一塊血漬,通往山石高處。
腳步聲響,武獨手裡扣著毒蒺藜,躬身進了一個山dòng,見鄭彥靠在dòng壁上,生死不明,肩膀中了劇毒,現出黑色。武獨快步上前,檢查鄭彥的傷勢。
「找到陛下了嗎?」郎俊俠的聲音響起,並從dòng外進來。
段嶺馬上用箭指著他,待反應過來後,方慢慢放下弓箭。
「怎麼回事?」段嶺道,「鄭彥怎麼成這樣了?你……你在做什麼?」
「巡邏。」郎俊俠耍了兩下劍花,腳步虛浮,手腕無力,把紫電金芒遞給段嶺,說,「jiāo給你們了。怎麼想到過來的?」
「你明知道牧曠達會派人來刺殺。」段嶺勃然大怒,上前揪著郎俊俠的衣領,怒吼道,「怎麼不說!」
「我不知道。」郎俊俠答道,「我怎麼會想到武獨把陛下帶出來了?我只是在猜,恐怕牧曠達會突然出手。」
「長聘是你殺的,是不是?」段嶺雙目發紅,如同發怒的獅子,壓抑著咆哮,低聲威脅道,「我四叔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把你凌遲!」
武獨從山dòng里走出來,注視郎俊俠,段嶺才把郎俊俠狠狠推在山石上。
「你認得那毒。」武獨沉聲道。
「一樣的毒。」郎俊俠答道,「恰好你來了,他命不該絕。」
段嶺進去檢查鄭彥,鄭彥被武獨點了心脈xué道,放出毒血,再上了驅毒的藥粉,臉色已稍好轉。
「你們在說什麼?」段嶺道,「什麼毒?」
「你看到刺客了嗎?」武獨沒有回答段嶺,反而問郎俊俠。
「沒看見。」郎俊俠答道,「待鄭彥醒了,你可問他,陛下人呢?」
段嶺問明經過,得知與自己猜測的差不多,李衍秋至少在進山時還活著,鄭彥留下斷後,郎俊俠在撤退的去路上等著,然而鄭彥不知何時中了毒,拖延追兵後,在撤離時毒發。
郎俊俠只得把他帶到山dòng中來,暫時隱蔽,若救不了他,也只能讓他死了。但鄭彥還有氣息,郎俊俠便不能走開,只得在dòng外守著。
只是不知李衍秋去了何處,段嶺當即把鄭彥jiāo給了述律端,讓他派人帶出山去,自己與武獨繼續搜索。
「給我解毒。」郎俊俠說,「我要是存心殺他們,就沒必要救鄭彥。」
「長聘是不是你殺的?」段嶺回身道,「你先告訴我,否則現在就殺了你。」
「是。」郎俊俠說,「是我殺了他。」
段嶺終於問出來了,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點,與武獨走到一邊,頗有點忐忑。
「給他解毒?」段嶺問,「我們欠他一條xing命,若不是他救了鄭彥,鄭彥就死了。」
武獨答道:「他沒安好心,要是咱們不來,鄭彥就死了,他守著dòng口,又有什麼用?」
說是這麼說,但這確實像郎俊俠做出來的事,段嶺有時候根本猜不透這傢伙在想什麼。
「你決定吧。」武獨想了想,也不堅持,把一丸解藥放在段嶺手中。段嶺看看不遠處的郎俊俠,郎俊俠只是站著,看述律端把鄭彥扶上馬去。
「走。」段嶺說,「繼續搜索。」
段嶺還是沒有給郎俊俠解毒,只是吩咐把他帶著。
「孫將軍!」前去探查的士兵回來了,說,「有人來了!穿著河北軍的盔甲。」
「多少人?」孫廷問。
士兵答道:「八百多人。」
李衍秋聽見了,雲淡風輕地說:「也該動身了,朝北面撤吧。」
孫廷當即吩咐屬下全部上馬,以布包裹了馬蹄,撤出樹林,靜悄悄地朝北邊走。時近huáng昏,天色暗了下來,風停了。
這不是好兆頭,孫廷面臨最後一道峽谷,穿過這條峽谷,北面就是平原,夤夜沿著平原離開,只要下起大雪,敵軍就追不上他們。但他仍懷疑峽谷兩側有埋伏。
「陛下。」孫廷低聲說,「不如換個地方。」
「四面八方全是敵人。」李衍秋答道,「誓要把我們留在這裡,若我是敵軍,便會在南邊通往蒼河的道路上布下重防,北邊峽谷內易守難過,反而不會有太多兵力。」
說話間,他翻身下馬,牽著馬,獨自走進了鋪滿白雪的峽谷內。
「如果我走不掉。」李衍秋側頭吩咐道,「你看清楚,今天來的人是誰,別的人可以死,你不能死,孫廷,你必須衝出峽谷去,通知若兒,給朕報仇。」
孫廷湧起不祥的預感,顫聲道:「陛下。」
「玩了這麼久。」李衍秋朗聲道,「也該現身了吧,你們不煩,朕也煩了。」
李衍秋的聲音在峽谷內回dàng,不聞應答,孫廷正以為不會有埋伏,要通知大家趕路時,突然間峽谷高處響起一聲口哨。
哨音一落,各處的埋伏紛紛現身,山崖上、高石上、樹後,全部是手持弓箭的士兵。
「朕?」一個男人的聲音道,「你是什麼人?」
李衍秋放開奔霄,從容地走到雪地中,注視高處,問:「你是什麼人?為何有河北兵權?」
「秦瀧?!」孫廷顫聲道,「秦瀧!你這是犯上!這位是當今陛下!」
那武將正是秦瀧,被孫廷這麼一說,登時就愣住了。眾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頗有點不知所措。
「誰讓你來殺朕的?」李衍秋的聲音冷靜,卻帶著威嚴,「放下弓箭,朕赦你無罪。」
秦瀧一時舉棋不定,顫聲道:「你是皇帝?怎麼可能?這……」
「大哥。」手下問道,「殺嗎?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
山崖上靜默片刻,秦瀧感覺到有一把利刃抵住了自己的後頸。
「拿起弓箭!」秦瀧喝道,「河北太守王山謀反!這人自稱皇帝,其實是假的!下面的鄴城軍,鄴城已經完了!若不想被治罪,馬上放下你們的武器!」
鄴城軍也蒙了,一時看看孫廷,一時看看高處的秦瀧。
孫廷悲憤無比,喝道:「這就是當今陛下!跟了先帝這麼久!你們認不出來嗎?!」
鄴城軍紛紛衝上前,手持圓盾,擋在李衍秋身前。高處弓箭手則各自彎弓搭箭。
「下令。」一個男人的聲音在秦瀧背後說,「殺了他,你還有命,不下令,你馬上就死。」
秦瀧深吸一口氣,顫聲道:
「放箭。」
☆、第185章 絕地
突然間一箭she來,正中山崖上的弓箭手,那人發出慘叫,摔下崖去!
緊接著連珠箭發,段嶺的聲音喝道:「秦瀧!你好大的膽子!」
高處四名刺客一躬身,滾了下來,孫廷立即衝上前,撞向刺客!
「若兒!」李衍秋吼道,「不要過來!」
那一刻段嶺將平生箭技發揮到了極致,顧不得自己安危,連著數箭,she向峽谷上的埋伏!
兩側峽谷上數十名刺客滑下,帶起雪粉,不顧一切地沖向李衍秋,要先取他xing命。李衍秋將斗篷一解,現出內里皮甲,抽劍,雙手握劍,身先士卒,沖向刺客群!
李衍秋手中握的是天子劍,雖不及青鋒、紫電金芒鋒利,卻也是一把利劍。段嶺萬萬未想到,看上去疾病纏身的叔父動起手來居然比自己更狠!而且用的還是山河劍法!
一聲怒吼,武獨策馬衝來,撞進了刺客群,飛身下馬時兩手抖開暗器,中者瞬間屍橫就地。
「陛下!劍法不錯!」武獨喝道。
「你們怎麼來了!」李衍秋抬劍格擋,斬斷一名刺客手腕。武獨彈出毒粉,當場結果了他。
「回去保護若兒!」李衍秋喝道。
段嶺下了山崖,落在述律端馬上,衝到近前,吼道:「秦瀧!放下武器!饒你不死!」
高處的秦瀧卻喝道:「別讓他們跑了!殺!」
峽谷北面盡頭居然還有伏兵,秦瀧一聲令下,數百人衝殺出來。段嶺喝道:「衝鋒!」
峽谷南面,則是鄴城的正式軍沖了出來,一時間喊聲震天動地,雙方直接撞在一處。李衍秋顧不得再戰,一聲唿哨,招來奔霄,翻身上馬。
「四叔----!」段嶺喝道。
李衍秋雙腿一夾馬腹,兩手持劍,借衝力撞向迎面衝來的刺客,把對方一劍斬下馬去,沖向段嶺,劍jiāo左手,右手抓住段嶺朝自己一拖,段嶺換到奔霄上。二人在亂軍中左衝右突,只聽武獨一聲口哨,喝道:「東北面!衝鋒!」
峽谷中的騎兵越來越多,武獨一聲令下,全軍集合。段嶺見武獨飛身上了山崖,撲向高處的秦瀧,馬上彎弓搭箭,手臂架在李衍秋肩上。
武獨先是一躍,上了最高處的石頭,再轉身一撲。秦瀧抽劍,側身。
武獨一劍刺向秦瀧,卻不取其咽喉要害,而是刺向秦瀧背後的那個黑影,對方來不及將秦瀧殺掉滅口,馬上抽劍格擋。
武獨劍如鳴雷,煌煌烈光四she!敵人一劍如白虹貫日,彼此俱使出了十成的功力,兩劍相jiāo,一聲金鐵震鳴響徹山谷。那蒙面人猛然退後,緊接著段嶺的三箭如流星般追去,已到了面前,封住他的退路。
一箭正中那人肩頭,蒙面人悶哼一聲,朝後摔下去。
「你忘了摘面巾。」武獨沉聲道,旋即在空中一旋身,抬腿橫掃,秦瀧慘叫,被踹下了山崖,摔在戰陣中。
「走!」武獨喝道,從高處下來,扯過奔馬,士兵們抓住秦瀧,把他帶走。
「老大被抓了!」有人吼道。
刺客與敵軍混在一處,沿著峽谷追來,段嶺在奔霄上喊道:「往南邊撤!」
「南邊不能走!」李衍秋喝道,「一定有埋伏!」
「你聽我的!」段嶺喊道。
李衍秋不再說話,策馬朝定軍山南山脈衝去。武獨帶領大部隊斷後,先前已議定,只要救到人便開始分兵,混淆敵人視線。
一路直衝後,面前是屹立的山崖,山崖下又有兩條路。段嶺又喊道:「快拐彎!」
李衍秋:「我以為你讓我撞上去。」
段嶺:「……」
「四叔你沖得太快了……」段嶺哭笑不得道。
於是奔霄在山崖下來了個急轉,帶著數百人朝西邊衝去。
當朝天子,居然帶著儲君,一馬當先,奔霄速度又快,後頭的人追都追不上。段嶺大聲道:「四叔!你跑慢點!當心前面還有埋伏!」
「有埋伏也反應不過來。」李衍秋答道,「都衝過去了。」
鄴城軍在山崖下急轉,後頭的追兵也衝到狹道上,斷後的武獨突然打了聲唿哨,述律端帶著另一隊人再次分兵。
山崖上轟然巨響,埋伏的士兵發動機關。連著數日的積雪登時全部轟然砸了下來,上萬斤的雪越滾越多,填沒了狹隘的峽谷。
「怎麼走?」李衍秋終於在開闊地停了下來。
「下馬整隊。」段嶺命都快被李衍秋給嚇沒了,方才跑路的時候,他真是怕死了突然迎面來幾下暗箭。
「陛下!」武獨也怒了,說,「你是一國之君,怎麼能身先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