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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5:10 作者: 非天夜翔
    他望向段嶺,段嶺尋思片刻,點頭,武獨便拿上劍出去,召集百長們開會,顯然他有太多事要辦,一刻也不容耽擱。

    直到鄭彥前來,段嶺才鬆了口氣,總算能放武獨出去辦事了。

    「笑什麼?」鄭彥打量段嶺,說,「太想我了?來親個嘴兒?」

    段嶺看著鄭彥,真是越看越可愛,從來沒覺得他這麼英俊瀟灑,說:「從這一刻開始,你住下就不要走了。」

    「你要嫁我倒是可以考慮。」鄭彥一本正經地說,「咱倆成了親,自然寸步不離守著你,旁的人都不勾搭了。」

    段嶺說:「莫要胡鬧了,鄭彥,你就沒半點正經,男的與男的怎麼成親?」

    「淮yīn閩北一帶,男人登堂對拜,就是成親了。」鄭彥露出痞兮兮的笑容,說,「還可拜天地,你不知道?」

    段嶺詫異,倒是從來不知道這習俗。

    鄭彥說:「讓我陪著你,總要給點好處吧。」

    段嶺說:「就這一件不行,別的你要什麼,這兒都不短了你的。」

    鄭彥想了想,說:「那你給我洗個澡吧。」

    段嶺:「……」

    半個時辰後,鄭彥泡在院子裡的一個大木桶中,河北太守捋起袖子一臉無聊地給他搓背。

    鄭彥的真絲手套擱在桶旁,眯著眼曬太陽,手上露出白虎刺青。

    「這刺青是什麼意思?」段嶺問。

    「武獨沒告訴過你?」鄭彥說。

    「知道來歷。」段嶺問,「可為什麼你的在手上,武獨的在脖子上,昌流君的在臉上?」

    「喲。」鄭彥說,「昌流君的你也看過?不是說看過的人都得死麼?烏洛侯穆的你看過沒有?猜猜在哪兒?」

    段嶺心想還好沒說郎俊俠的在臂膀上,否則定會引起鄭彥懷疑。

    「他是我徒弟。」段嶺說,「學認字做文章的徒弟。」

    「他居然還不認識字?」鄭彥又說。

    段嶺:「……」

    段嶺心道你這麼套話至於嗎?

    鄭彥笑了起來,似乎很喜歡逗段嶺玩,一本正經地說:「這刺青在哪兒呢,都有各自的講究,輕易不能讓人看見,看見的人,只有一個字----死。」

    段嶺:「……」

    「你自個兒想想。」鄭彥說,「武獨平日裡是不是都穿衣服擋著?」

    「那你的刺青也被我看見了。」段嶺說,「你也沒殺我。」

    「我捨不得殺你。」鄭彥說,「就只好讓你隨便看看了,把我包袱裡頭的衣服取來。」

    段嶺去翻鄭彥的包袱,看見裡頭有一堆鐵蒺藜,他拿起來,對著陽光照,上面閃爍著劇毒的藍光。

    「不要亂碰。」鄭彥漫不經心地說,「雖然你男人是用毒的高手,被割破手也是來不及救的。」

    「我不知道你也用毒。」段嶺把鐵蒺藜放回去,找出袍子。

    「那不是我的。」鄭彥說,「路上撿了些。」

    段嶺停下動作,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這些帶毒的暗器莫非是影隊的?鄭彥在路上殺了影隊的人?

    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段嶺又說:「你就這麼出來了,不用跟著陛下嗎?」

    「陛下讓我出來的,謝宥會叮囑他吃藥。」鄭彥從浴桶里走出來,順手捋了把胯|下,半點不避嫌,玩了幾下自己的那個。段嶺只得裝作沒看到,把衣服扔給鄭彥,再把他的髒衣服拿去洗。

    鄭彥洗過澡,武獨也回來了。這天十分悶熱,武獨出了一身汗,到院中去洗過,與鄭彥一般,都穿著雪白的布衣,各自坐在廳內。段嶺看了武獨一眼,武獨便點頭,示意已安排妥當,不必擔心。

    「怎麼說?」武獨問。

    段嶺知道他問的是送信之事。

    「我查了本城將士履歷。」段嶺說,「派一隊人,要曾經跟隨先帝最久的,包括孫廷在內,也是韓濱的舊部,讓他們騎著奔霄前去玉璧關,說服他為咱們出兵阻截。於qíng,韓濱雖叛過先帝,但那是qíng非得已,並無血海深仇,任大將軍之人,多少都有些風骨。」

    武獨說:「邊令白可不見得。」

    「我覺得韓濱不會。」段嶺說,「他駐戍玉璧關多年,朝中提起此人,都極少有非議。於理,他也不能讓鄴城丟在元人手中,否則一旦元人越過潯水,玉璧關就要面臨東西兩線作戰的困難,他不該不懂這點。你覺得呢?」

    段嶺最後一句問的是武獨。

    「讓他們來。」武獨說,「這一仗,遲早是要打的。據我今日巡城所見,雖俱是老兵痞子,但真要上陣殺敵,不會輸給元人。若全是新兵,我反而會擔心。先前他們缺一統帥,未能好好打仗,前任校尉和太守又都在瞎指揮,各人心生不滿,方有鄴城接二連三告急。」

    「敵人能少還是少點的好。」段嶺說,「咱們直到開chūn,都沒有新兵補充了,須得步步為營,謹慎小心。」

    「如果韓濱把人放過來。」武獨說,「鄴城遲早完蛋,一座城,兩千人,絕對抵擋不住元人的軍隊。咱們必須提前帶著全城人撤向河間,把兩城軍力合併在一起,方能抵擋外敵。」

    「這是最後的辦法。」段嶺道,「但我相信不會。」

    孫廷當天帶著信離開,快馬加鞭趕往玉璧關,若無意外,以奔霄的速度四天可到。

    「奔霄不會讓我騎上去。」孫廷說,「我多帶馬兒,跑死一匹算一匹吧。」

    段嶺擺手,示意他在一旁等候,然後摸摸奔霄的馬頭,低聲朝它說:「奔霄,你帶孫廷到玉璧關去,他去送信,救我們大家的xing命。」

    說畢段嶺招來孫廷,讓他上馬。

    奔霄竟沒有半點不悅,側頭看了段嶺一眼,似乎有點疑惑,在等他也上來,段嶺催促道:「走!你們快去快回!」

    奔霄載著孫廷,一陣風般衝出了鄴城,前往玉璧關。

    接下來的幾天裡,鄭彥始終待在府里,武獨則去設計戰術,先前兩名被他打傷的裨將帶著傷勉qiáng爬起來,陪他指揮練兵。

    段嶺去看過幾次,不愧是當年父親帶出來的軍隊,一旦認真起來,便都進退有據,在衝鋒陷陣上非常熟練,一看就是打過許多仗下來的,知道怎麼樣才能在戰場上活下去。

    大部分時候段嶺都在絞盡腦汁地想,如何讓這兩城人在冬天活下去,他下令禁止伐木燒炭,讓潯水南岸的山林恢復生機。現在百姓們正在用存炭,每年入秋時對木與炭的消耗都非常大,這麼燒下去,燒不到入冬就要告罄。

    還有他們的口糧……朝遼國派出去的信使還沒有回來,日夜兼程的話,現在也應該快到中京了。要是拔都來了,還不知道怎麼辦。

    這感覺是他一生中極為艱難的時候,從前他只要活下去,現在他則要帶著這麼多人,一起活下去。

    武獨對此的反應則是:你管好城裡就行了,衝鋒打仗是我的事,如果什麼都要你心煩的話,那要我這個校尉來做什麼?但段嶺始終不放心。

    「你就別擔心了。」反而是鄭彥勸說段嶺,自從他來了,段嶺就每天換著花樣有好吃的,昨天是牛骨湯熬的湯底,鹵ròu澆頭做的刀削麵。今天則是鹽爆河蝦與秋葵湯,段嶺有點心不在焉的,嘆了口氣。

    「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帶兵。」段嶺說。

    鄭彥答道:「當一個上位者,有些事,總得有人與你一起去承擔。你以為武獨是輸不起的人?我看未必吧,從前他不知輸了多少次,底兒都賠光了,認識你以後才漸漸地起來。」

    段嶺知道鄭彥對武獨的了解其實在自己之上,只得點點頭。段嶺相信如果需要,自己也能帶兵,但一軍不可有二帥,正如一國不能有二君,給武獨出主意,反倒不如索xing完全jiāo給他。

    這些日子裡,武獨甚至連晚上也會很晚才回來,段嶺先自睡下等他,鄭彥便在院裡坐著看月亮,待武獨回來,鄭彥才逕自回房去。武獨進來睡在段嶺身邊,並不驚動他。

    翌日睜眼時,武獨又走了。

    ☆、第139章 魂佑

    拔都與他的軍隊遲遲不來,鄴城派出十名斥候散入周遭偵查,發現幾次元軍的蹤跡,現在他們每到一個地方,都不會停留太久。迂迴曲折,以擾亂鄴城軍的判斷,不知何時才會開戰。

    「他們在等什麼?」段嶺看著地圖,眉頭深鎖著問。

    「等進攻的機會。」武獨答道,「至於是什麼機會,只有他們才知道了。」

    天氣悶熱,層層烏雲滾滾而來,眼看又一場bào雨正在醞釀,這不是好事----段嶺站在城頭,觀察遠方的天氣。一旦這場bào雨來到,他建立在鄴城與河間之間沿線的烽燧便難以發揮作用,被雨水淋濕後無法傳訊。

    一片泥濘之中,行軍打仗也會變得更困難,萬一元人在這個時候攻城,便將非常危險。

    風異常地大,第一座烽燧塔正在附近,城內有不少民兵正在練習she靶子,武獨挑選了部分壯年人,讓鄴城軍派出五名百長與二十名什長,帶著他們做簡單的cao練。這樣算是勉qiáng多了兩千人,然而cao練時間很短,派不了什麼用處。

    這就是自己人的好處,不會產生什麼衝突,但段嶺覺得這些民兵不可能去與元人打,只能守守城,站在城上嚇人reads;至尊紈絝。

    「你覺得他們什麼時候會來?」段嶺問。

    「明天就是先帝的忌辰了。」鄭彥答非所問。

    「是吶。」段嶺被岔開了思緒,說,「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年了。每年祭日,陛下是怎麼過的呢?」

    「不過是在宮中悼念。」鄭彥,「還能怎麼過?」

    段嶺點點頭,忽見武獨帶著上百人,從城外回來。

    「你出城去了?」段嶺大聲問。

    「快下來!」武獨抬頭,朝段嶺喊道,「站在城牆上做什麼?太高了!」

    一連兩夜,武獨都沒有回來睡覺,不知去了何處,也許是去打探元人動靜了。段嶺便下了城樓,讓人開門。

    武獨卻不進城,說:「我都準備好了,不用擔心,你先回去,快下雨了,我去檢查烽燧,去,回去吧。」

    兩天沒見武獨,段嶺十分想念他,要了匹馬,追出去,說:「我與你一起去!」

    武獨要讓段嶺回去,然則想了一想,說:「過來。」

    於是段嶺與武獨共乘一騎,鄭彥留下守城,兩人帶著百餘士兵前去檢查烽燧。

    「起來!」武獨朝烽燧下的士兵喝道,「打起jīng神!快下雨了!」

    烽燧內láng煙、木柴已備好,下雨時士兵會將之搬進避雨棚內,以免燃料被淋濕。兩人依次看過去,檢查了六座烽燧,段嶺不時抬頭望天,恐怕有問題。

    「如果有元人的探隼就好了。」段嶺說,「哪怕是信鴿也好。」

    「你爹說過。」武獨答道,「他們有專門的獵禽she手,專殺信鴿。冷不?」

    狂風chuī起,黑雲壓城,在這蒼茫大地上,武獨抖開斗篷,裹著自己與段嶺,斗篷獵獵飛揚,戰馬載著二人馳向遠處。

    「要下雨了。」段嶺說,「希望他們千萬別在這時來攻城。」

    武獨答道:「來也不怕,放心吧。怎麼突然想跟著出來,想我了?」

    段嶺伸出手,從斗篷下摟著武獨的腰,兩人緊貼在一起,答道:「你說這一仗,咱們能贏嗎?」

    「不會輸的。」武獨答道,「這是你爹的封地,他在天上保佑著咱們呢。」

    然而天頂是重重烏雲,烏雲越來越多,時有閃電划過。武獨駐馬,說:「下雨了,先回去吧,明天我再檢查餘下的。」

    武獨chuī了聲口哨,士兵們齊齊轉身,回城。不知為什麼,段嶺有著極其qiáng烈的預感----拔都會在今天來攻城。

    「報----!」一名士兵遠遠衝來,喊道,「孫廷大人回來了!」

    段嶺的一顆心登時提到嗓子眼,說:「快!走!」

    「報----!」

    行到距離鄴城不足四十里時,又有士兵來報,喊道:「斥候消息!元軍出現在百里開外,正朝著鄴城趕來!」

    終於來了!

    緊接著一聲霹靂穿透天際,bào雨傾盆而下,段嶺喊道:「他們來了reads;[紅樓]風景舊曾諳!快!去個人!朝河間城報信!」

    武獨扯起斗篷,罩住自己與段嶺,斗篷下露出英俊而冷漠的側臉,冒著瓢潑而來的雨水馭馬狂奔。

    鄴城籠罩在黑暗之中,雷鳴電閃,入秋前的最後一場bào雨來了。

    「全部就緒!」武獨一進城便喝道,「準備打仗了!這場打完,把元人都給趕回去!」

    武獨的幾個手下馬上分頭去調動軍隊,段嶺殊不知他居然這麼快就收服了鄴城軍士,詫異地看著他。

    「笑什麼?」武獨問。

    「沒什麼。」段嶺說,「你要出城去打仗了嗎?」

    武獨答道:「分兵伏擊,今夜可能不會回來了,先回去找鄭彥。」

    孫廷等在太守府中,一見段嶺便單膝跪地,說:「太守、校尉大人,幸不rǔ命!」

    段嶺聽到這句話時險些暈過去,扶著案角,激動道:「很好……很好。」

    韓濱見孫廷帶信前來,果然就如段嶺預料中的一般,元軍派出幾隻信鷹,分頭將消息送到窩闊台處。窩闊台也派兵前來支援拔都。

    而韓濱二話不說出兵,在玉璧關外伏擊元人,孫廷隨軍出戰,那一戰打得元軍人仰馬翻,且阻斷了前往鄴城的道路。大功告成後,孫廷火速回鄴城送信,提前一日抵達鄴城,此刻拔都所在的元軍主力部隊興許還尚未得到消息,他們的援兵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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