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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5:10 作者: 非天夜翔
    郎俊俠坐在一旁,應了聲。

    蔡閆說:「去把我的玉璜取來,待會兒上朝。」

    郎俊俠起身,離去,殿內靜了一會兒,馮鐸取過熱毛巾,給蔡閆擦手。

    「怎麼樣了?」蔡閆低聲問,

    「已派出三隊。」馮鐸同樣低聲答道,「共四十八人,百里、令狐、南宮帶隊,預計一月後便可抵達鄴城,將埋伏在赭石山下。」

    影隊由大陳開國太|祖創立,每一任編制都不多不少,剛好一百人。而這一百人,則以百家姓命名,作為代號。不管入影隊前真名喚什麼,入隊後一律隱去,取一姓氏為稱。

    四十八人,又都埋伏在暗處,隨時會傳遞迴消息,蔡閆一聽便放心了許多,於是也打起jīng神來,勤於處理政務了。不多時,郎俊俠帶著玉璜回來,蔡閆與馮鐸便停下了對話,各自心照不宣。

    郎俊俠看了蔡閆一眼,並未說話。

    夏季的官道綠蔭蔥翠,段嶺離開江州,已有近一月時間,越往北走,氣候便越是宜人。漸漸地,他也認全了這一路上追隨自己的人,並能挨個叫出名字。

    武獨在眾人面前,始終表現得像個忠心耿耿的守護者,甚至較之在丞相府內更為嚴肅,未有任何逾矩之舉。有時候白天為了照看隊伍,還常常出來騎馬,唯獨段嶺午睡時會進去伺候。

    武獨領河間校尉一職,眾人便喚他作「將軍」;段嶺則身為河北太守,大家喊他作大人。兩人在大伙兒面前不怎麼jiāo談,偶有對答,也是武獨朝段嶺回報沿途安防之事。

    中途休息的時候,附近人家的小孩們偶爾也會發現他們的車隊,聚集過來。太守大人便下車教小孩子們用彈弓打路邊樹上的青梅,百發百中,打下來後分給他們吃。武獨則盤膝坐在石頭上,給小孩子們說先帝的戰績,有時是繪聲繪色,描繪先帝怎麼在夜裡she死一隻老虎,天亮後發現是塊石頭;有時則說先帝帶著兵在沙漠中前行,告知將士們,前面有片梅樹林,於是大家便不渴了。

    段嶺在旁聽得啼笑皆非,一路上聽到了不少明明和父親無關卻被莫名其妙扣在腦袋上的事----原來望梅止渴、飛將軍she虎還可以故事新編。

    段嶺坐在另一塊大石頭旁喝梅茶解暑,身著文人服飾,雖然他只有十六歲,略顯稚嫩,舉手投足間卻已隱約帶著一股不容輕視的氣質。

    每當這時,他總會隔著路,望向一道之隔的武獨。武獨說完故事,起身遣散小孩子們,在細碎的陽光下走過來,高大俊朗,做一個手勢,請他上車,送段嶺上車後,在車裡對著他的唇一吻,便轉身下來,騎上奔霄,為眾人巡邏,保衛車隊。

    偶有夜裡在沿途村鎮、城中借宿,得了單獨的房間,半夜武獨便會過來找段嶺,一陣風般地進來,拴上門閂,二話不說便抱著段嶺,把他按在chuáng上,彼此親吻,低聲訴說彼此相思衷腸,卻又吝於這相聚的時間,多說一句話也是不甘,寧願只要唇舌jiāo纏,再一番激烈纏綿後,方讓段嶺抱著自己入睡。

    下雨天不必趕路,武獨也會留在房中,拿著鄭彥給的食單認真地看,與段嶺作伴。

    如此一行人行行停停,一月後,沿途景色已近荒涼,夏末秋初之時,終於抵達河北地界。

    界碑之後就是河北,這一天下起了bào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車輪陷在泥里,段嶺冒著雨,下來與他們一同推車。

    「怎麼了!」武獨偵查過前方,冒雨趕回,大聲道,「快回車裡去!」

    「輪子陷住了!」段嶺大聲答道。

    bào雨傾盆,武獨催促段嶺上車,生怕他淋雨受寒,一手提著車轅,朝後倒拖,大喝一聲,上千斤的馬車被他拖出了淤泥。

    「你別這樣!」段嶺不悅道,「會傷到筋骨的!」

    武獨左手按著右肩,活動臂膀,答道:「沒事!你別下來!」

    一道閃電劃破昏暗天空,今夜車隊只能在山裡過宿了,然而雨下得這麼大,不能露宿野外。武獨檢查車隊,淋了一身雨。

    「繼續走吧!」林運齊說,「找個山澗!山dòng什麼的也行!」

    「不行!」嚴狄說,「太危險了,不要在山上行軍!撤下山路去!」

    嚴狄喝得醉醺醺的,被雨一淋便醒了過來,堅持不能再走下去,武獨便聽從他的意見,讓大家朝不遠處的樹林裡去。

    剛撤下山不久,遠方山坡頂上的huáng泥便發生了大面積的塌方,泥水混著石頭一併涌了下來,掩蓋了道路。

    好險,段嶺心想,若堅持前進,說不定得損失不少財物。

    樹林中一片漆黑,狂風卷著雨水掠過,在林中擋不了多少雨,卻勉qiáng能避一下寒風。武獨排開車隊陣形,圍起一個圈,讓眾人都到車上去休息,分派人站崗巡邏,才上車去通知段嶺。

    武獨:「今天晚上只好在這裡過夜了,還好聽了嚴狄的。」

    「讓你不要逞qiáng。」段嶺皺眉道,「我看看。」

    「不礙事。」武獨先前那一下使力沒對,肩膀發紅,脫下外袍,手臂挽著,現出健碩肩背,段嶺便給他貼上散瘀的藥貼。

    「親一個。」武獨側過頭,與段嶺親了親,段嶺從身後抱著他的健腰,低頭又在他充滿力量感的肩上吻了下。

    「明天就到河間了。」武獨說,「好好過一晚上,你記得喝點薑湯,別著涼了。」

    「不會的。」段嶺答道,「沒你想的這麼弱不禁風,晚上應該沒什麼事,你不要下去了,有人巡邏。」

    武獨說:「還是去看看的好。」

    段嶺拗不過,只得讓武獨又出去,自己在車裡躺下,一身*的,車內也不好生火,只得將外袍脫了,打著赤膊,穿一條長褲,躺在榻上閉目養神。

    夜半時,武獨回來了,躺在段嶺身邊,他的體溫登時溫暖了段嶺,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段嶺無意識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段嶺突然睜開眼。

    「聽到了嗎?」段嶺問。

    「什麼?」武獨馬上警覺起身,彼此都赤著上身,武獨眉頭深鎖,問,「你聽到什麼了?有東西?」

    段嶺仿佛在夢裡聽到隱約的馬蹄聲,剛爬起來又沒有了。

    「你不要嚇我。」武獨緊張道,「聽到什麼了?」

    段嶺迷茫地搖搖頭,說:「做夢了。」

    武獨把白虎明光鎧給段嶺穿上,正要出去巡邏,段嶺便拉著他的手,復又躺下,說:「老爺,別太緊張成麼?」

    武獨說:「須得照顧你周全,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活不活了。」

    段嶺側躺在車內榻上,注視武獨,手指摸他帥氣的臉,簡直越看越喜歡,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與武獨就這樣在一起了,如同撿到天大的便宜一般。

    武獨專心地看著段嶺的臉,似乎有什麼煩心事,武獨的眉頭又微微地皺了起來,說:「這一路上儘是讓你吃苦。」

    「小時候吃過的苦也不少。」段嶺輕輕地答道,「如今已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突然間,段嶺又聽見了那馬蹄聲。

    「等等。」段嶺說,「我又聽見了。」

    段嶺這次聽得非常清楚,發現自己側躺著,一側耳朵枕在木榻的橫上,木榻連著馬車,底下又有車轅,車轅連著車輪,車輪又在地上,抵著一塊大石頭。

    於是大地遠方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到他的耳朵里。

    「你來聽聽看。」段嶺示意武獨,武獨只是聽了一下,就說:「不到五里地外,有行軍,正在靠近咱們,快!」

    「不一定是來找咱們麻煩的!」段嶺說。

    兩人躍下馬車,讓所有人起來,進入樹林深處,正要撤走時,段嶺又貼在地上聽了一會兒。

    「繞過去了。」段嶺答道,「目標不是咱們!」

    雨停了,夜間一片寂靜,只有隱隱約約的悶響。

    段嶺馬上預感到事qíng不簡單,這聲音,只有一種可能----馬蹄上包著布,要趁雨夜偷襲。

    武獨說:「王鉦帶十人留下,務必躲好,其餘能打的跟著我們!」

    武獨翻身上了奔霄,伸出手,段嶺握住借力一躍,上了馬背,穩當坐在武獨身後,挎上長弓,帶兵出發。

    一隊元兵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齊齊沖向不遠處的河間城。

    ☆、第129章 破局

    「不要動手!」武獨抬手,朝下壓,示意所有人下馬,他撕下布袍,裹住馬蹄,眾人紛紛照做。

    段嶺問:「怎麼打?」

    他只有一次與元人jiāo手的經驗,就是在阿爾金山中,與李漸鴻偷襲敵人的時候。

    武獨說:「總之不要動手,先清點人數。」

    段嶺說:「好像有一千人。」

    「我說咱們這邊的。」武獨說。

    段嶺道:「一十二人。」

    再來一個就能湊夠昆陽十三騎了,段嶺心裡計算,如果有十三個李漸鴻的話應該比較靠譜。現在自己與武獨兩個,外加十名騎兵,要怎麼打一千人?

    「等他們散開。」武獨說。

    「你怎麼知道會散開?」段嶺問。

    「一定會。」武獨說,「如果所料不差,他們會從四個方向設法進城去。」

    果然抵達河間城外平原時,元人便開始默契地分兵。

    「咱們跟著中間那路士兵走。」武獨說,「上!」

    武獨策馬,帶著段嶺與十名騎兵,在夜色中追著第一路人過去。目標非常明顯,是對方的千夫長。不多時,敵人繞到河間城北,武獨則帶著自己的十人進入了城外不甚茂密的樹林裡。

    「不出聲示警嗎?」段嶺問。

    武獨做了個噓的手勢,吩咐道:「砍樹枝,準備火把cha在地上。」

    外面十分安靜,元兵紛紛下馬,在樹林中各自做好準備,整理配備,甩出鉤索,掛在城牆上。

    河間城守備空虛,城樓高處連巡邏的士兵都沒有,不知跑到何處去喝酒了,只有兩個火盆照著。直到第三隊兵爬到一半時,武獨方果斷下令。

    「沖!」武獨低聲道,「不要出聲!」

    雖然只有十二人,但突然間從黑暗裡殺了出來,亂箭一飛也是頗有氣勢,登時有人倒地,元軍萬萬未料居然有人在背後偷襲,倉促轉身迎戰,連忙大吼示警。

    城牆上的守軍居然還沒有發現偷襲!

    武獨騎著奔霄,帶著段嶺,瞬間衝進了敵軍,抖開烈光劍,雙腳夾馬腹,回手掠去,烈光劍所到之處便有人應聲墜馬。緊接著武獨又單手攬著段嶺,兩人朝側旁一傾,眨眼間出劍,血液唰地飛濺出,元人痛喊一聲,被斬成兩半。

    這聲大喊令他們馬上bào露了行蹤,登時箭矢亂飛,奔霄卻早已訓練有素,一個疾停,緊接著側身撞上了夾擊的元兵戰馬,對方一刀劈向段嶺。

    段嶺馬上用元語喊道:「不要動手!自己人!是自己人!」

    那元兵一怔,緊接著武獨一揮手,元兵身首異處,腦袋飛了出去。

    元馬本就體型矮小,其貌不揚,奔霄又是烏孫寶馬,個頭高大,這麼一撞登時被撞飛出去。

    段嶺迅速摸箭,一箭飛去,便有馬匹嘶鳴摔倒,滾成一團,緊接著連珠箭發,段嶺很好地實踐了she人先she馬的yīn招,嘶聲四起,到處都是摔倒的馬匹。

    「走!」武獨調轉馬頭,帶著眾人開始逃跑。背後追兵衝來,段嶺拉弓,仰在馬背上一躺,天地倒轉,松弦,箭發,追兵首領登時被she落馬下。

    眾人又衝進了樹林裡。

    「點數。」武獨說。

    一五一十……全部都在。

    段嶺問:「有人受傷了嗎?」

    兩名騎兵輕傷,答道:「還能再戰!校尉儘管吩咐!」

    「受傷的留待接應!」武獨說,「點火把!」

    追兵在樹林外停了腳步,都不敢進來。不到一會兒,火把全部點起,照得樹林中仿佛有上百人,元人馬上紛紛後退,jiāo頭接耳。

    「殺----!」武獨吼道。

    武獨帶著人再次朝元軍殺去,對方頓時一陣慌亂,朝己方發出喊聲示警,轉身逃離,段嶺喊道:「趴下!」

    武獨一俯身,段嶺連著六箭she去,中箭的元軍全部落馬,武獨喝道:「撤!」

    騎兵全部勒馬,轉回去。

    「奶奶個熊哩!」終於有人忍不住了,破口大罵道,「憋死人了!還讓不讓人好好殺了!」

    「你叫什麼名字?」武獨朝他問道。

    對方馬上不作聲了,武獨說:「再有囉嗦,軍法伺候。」

    段嶺只覺得好笑,武獨卻眉頭深鎖,說:「媽的,怎麼河間還沒半點動靜?!」

    河間城依舊籠罩在夜色中,打了這半天,不見裡頭出來支援,也無人she箭。武獨本來算計的是一旦打起來,就算沒人出城也會有人she箭,沒想到居然就像死了一樣。

    元軍似乎在觀望局勢,也沒被嚇跑。段嶺不由得心想對方這隊人當真是臨危不亂,換了別的軍隊肯定以為伏擊失敗,被敵軍識破yīn謀,該當馬上放棄撤離才是。

    對方軍陣中有人吼了一聲,段嶺聽懂了,是喊道:「他們人少!是疑兵!快殺!」

    「要來了!」段嶺喊道,「快走!」

    武獨喝道:「燒!」

    頃刻間元軍沖了進來,段嶺的手下四散分開,把地上的火把紛紛拔起,拋到樹上,噼啪聲響,剛下過雨,樹葉一點燃登時濃煙瀰漫,武獨掏出一個藥瓶,朝樹上一扔。

    「轟」的一聲,藥瓶裡頭也不知裝著什麼,登時炸開,樹木熊熊燃燒,濃煙滾滾,順著風勢chuī向衝進樹林的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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