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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5:10 作者: 非天夜翔
「是……是。」段嶺回過神,與武獨對視一眼,武獨也十分意外,點點頭,說:「正是,當時昌流君在側,我自作主張,想著能少一人知道,便少一人知道。」
路上武獨與段嶺早已商量清楚,段嶺接著武獨的話說:「本想呈於牧相,由您判斷,但後來既然阿木古臨去之時喊出來了,在場的所有人又都聽得清清楚楚,便索xing將兩封信一併jiāo給了鄭彥,昨夜回宮後,鄭彥定會親自稟告陛下,也好有個物證,否則烏洛侯穆已經知道咱們這邊把物證拿在手裡,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當真是永無寧日。」
牧曠達陷入了漫長的沉思中,許久後,看了長聘一眼,長聘緩緩點頭,不語。
那一瞬間,段嶺腦海中靈光一閃,理解了這兩人的意思!不由得心道好險,否則局勢將會更不可控。
牧曠達與長聘一定密謀過扳倒蔡閆,這麼一來,武獨提到過的話就全部對上了!牧曠達要的不是控制李衍秋,而是這整個南陳的江山!若這兩份卷子落到牧曠達手中,蔡閆馬上就要死無全屍。
而他「王山」什麼證據也沒有,只有手頭的兩份卷子,能順利回朝嗎?
「你這『自作主張』。」牧曠達冷冷道,「可是自作主張得太過頭了,王山。」
武獨不看牧曠達,只是盯著昌流君說:「是我作的主張。」
「罷了。」牧曠達微有怒氣,說,「你倆都出去,昌流君也出去。」
三人便起身離開,段嶺心神不定,看了眼武獨。武獨卻擺手示意不妨,低聲道:「他能把咱們怎樣?惹惱了老子,毒死他一府人,教他全家jī犬升天去。」
段嶺笑了起來,從這話想到牧磬,便決定先去看看他。
房中,牧曠達眉頭深鎖,將一杯茶放在案角,長聘取過喝了。
「相爺,現在想來,王山所為,其實是最好的辦法。」長聘說。
牧曠達細想之後,也覺長聘說得對。
牧曠達嘆了口氣,說:「我又何嘗不知這是最好的辦法?鄭彥聽見了喊聲,當夜就帶著密信回報李老四,比起經我手一次再呈jiāo,更令人相信。我只是擔心王山這小子心思yīn沉,無人教他,他竟想得這般通透,實在不似這個年紀的人能想出來的辦法,只怕養不熟。」
長聘卻是笑了起來,牧曠達突然想起另一事,也笑了笑,點頭,說:「與你有相似之處。」
「還是養得熟的。」長聘說。
牧曠達道:「也罷,是我看走眼了,只盼他能考個功名,傳他回來吧。」
長聘便到外頭去讓人再傳段嶺回來,趁著這時候,牧曠達又說:「當真是天助我也,指日可待了。」
長聘說:「相爺進宮的時候太多,謝宥已有懷疑,還須千萬當心。」
說完這句,兩人便不再jiāo談,各自沉默。
☆、第111章 出遊
段嶺剛到牧磬房裡,話還沒說幾句就又被叫了回來,這次長聘自覺出去,讓武獨不要進來,餘下牧曠達與段嶺二人,外頭關上了門reads;追妻路漫漫 娘子休要逃。
牧曠達怒意已消,打量段嶺,說:「昨夜設宴,huáng堅等你二人一夜不來,須得去朝大師兄告個罪去。」
「是。」段嶺忙恭恭敬敬道。
兩隻狐狸,彼此心照不宣,牧曠達自然不會去吩咐他不可走漏風聲這等廢話,段嶺當然也不會到處去說。
「記得信里說什麼不?」牧曠達說,「元人通信,竟是用的漢文,倒也稀奇。」
撒了一個謊,就勢必要撒更多的謊來圓它,段嶺竟是忘了這茬,只得說:「確實是漢文,我也奇怪不知為什麼。」
牧曠達沉吟片刻,說:「你且寫出來看看。」
段嶺取了筆墨,當場模仿拔都的口吻,捏造了第一封信,說:「個別之處,記得不甚清楚。」
牧曠達喚了聲長聘,說:「去書閣里將布兒赤金拔都上一次送的信取來看看。」段嶺心中怦怦地跳,又寫了第二張,將兩張並作一張,說:「第二張也是拔都親筆,寫的是議盟,這一張記不清楚了。」
寫完後長聘已把另一封信箋取來,放在牧曠達面前,牧曠達對著看了眼,說:「確實是元人王子的口吻。」
段嶺又過了一關,心裡鬆了口氣。長聘隨意一瞥,笑道:「你這字跡倒是與他有二三分像。」
昔年拔都學寫漢字,念書做文章,大半都是段嶺所教。段嶺這才發現這點,說:「真的嗎?」
段嶺取來信箋,細細地看,看到拔都熟悉的字,語法仍出現了不少錯誤,只覺既好笑又熟悉,不禁生出思念之心,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布兒赤金拔都從小便在上京長大。」長聘說,「這倒不會有假,想必是學到漢文,奇赤又不會讀書識字,將祖宗的元文忘了,會說不會寫,凡事都以漢文傳書。」
「我倒是覺得。」牧曠達看了一會兒段嶺寫下的信,說,「極有可能是拔都不願讓族中旁的人知曉,以免走漏風聲,令事qíng脫離控制,於是用漢文寫信予阿木古與哈丹巴|特爾。」
段嶺心裡十分感激牧曠達,竟然把自己的謊給圓了回來。
「也罷。」牧曠達說,「這就先留存查證。」接著把三份信件都jiāo給了長聘,讓他收起,又朝段嶺說:「王山,放你一個省親假,十五日後,須得回府,為長聘先生打打下手,也好學著管點事。」
段嶺知道這下終於算是有驚無險地過了,朝牧曠達施禮,退了出去。
「我發現王山但凡發生何事。」長聘說,「俱是這副模樣,倒是穩重。」
牧曠達答道:「堪當大任,來日可慢慢培養,衝著他與磬兒這qíng誼,倒是難得的,長聘,咱們的計劃,又得改一改了。」
長聘沉默片刻,而後點了點頭。
這一天裡陽光燦爛,皇宮中,李衍秋坐在殿內,身邊只有一個鄭彥。
「你開什麼玩笑。」李衍秋聽完之後,眼睛眯了起來。
鄭彥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李衍秋。
「還有誰聽到這話了?」李衍秋問。
鄭彥答道:「昌流君、烏洛侯穆、武獨、馮鐸、以及相府的王山。」
李衍秋道:「絕不可能,山河劍法如何解釋?先帝會把劍法教給一個外人?」
「要是連先帝也被騙了呢?」鄭彥道,「畢竟阿木古並未說清楚是什麼狀況,若一開始就是烏洛侯穆先騙過了先帝……」
李衍秋道:「若是連他也被騙,我倒是無妨了reads;豪門新歡,總裁敢做敢愛。橫豎他認了,於我於你又有什麼關係?」
鄭彥:「……」
鄭彥實在沒想到,李衍秋居然會說出這麼一通話來。
「太子請見。」外頭唱道。
蔡閆來了,jīng神很好,看了眼鄭彥,點點頭。李衍秋注視蔡閆,蔡閆先請過安,跪坐在李衍秋身邊,不說話,只看著李衍秋笑。
「怎麼?」李衍秋說,「想朕了?」
「元人說是我假的。」蔡閆開口道。
鄭彥臉色微一變,李衍秋卻道:「不必管他們說什麼。」
蔡閆又說:「當年他們也這麼說。」
李衍秋端詳蔡閆,突然笑了起來,蔡閆卻不說話,眼眶紅了,轉頭望向一旁。
李衍秋伸出手,摟住蔡閆的脖頸,蔡閆便靠在李衍秋的肩上,嗚咽起來。
「你還惦記著叔說過的那些話,是不是?」李衍秋說,「你這人,和你爹一般的記仇,還記得你回來那天,也是這般抱著我哭。」
蔡閆不住嗚咽,全身都在發抖,李衍秋說:「過了三月初三,就滿兩年了,叔都不哭了,你怎麼還跟個長不大的小孩似的。」
鄭彥卻仍在觀察蔡閆,眉頭深鎖,一時不知是真是假。
蔡閆在李衍秋肩前蹭,李衍秋便朝鄭彥示意,讓他退出去,抱著蔡閆,不住安慰他。
段嶺在紛揚的桃花中回了家裡,武獨卻不知去了何處,段嶺一到家,先去找那兩封信,打開匣子,沒了!
段嶺驀然一驚,看見武獨在劍匣中留的字條:橋下等你。
段嶺險些被嚇得魂不附體,知道武獨只是逗自己玩,四處看看,疑神疑鬼的。收拾停當,出了家門,見巷裡武獨身影一閃,想來雖然是逗他玩,卻也不敢離開太遠。
三山環江岸,九水繞chūn城,江州城中水道縱橫jiāo錯,九座古橋置於青石板路上,小船來來往往,不少漁民撐著載滿河鮮的漁船,沿岸叫賣。桃花飛揚,正街距橋不遠,來到橋下時,段嶺到處張望,頭頂挨了一根桃枝,忙抬頭看。
武獨俯在橋欄前,朝下頭的段嶺笑,段嶺跑上橋去,武獨卻閃身走了。
「武獨!」段嶺道,「給我站住!」
武獨一本正經地在橋頭站著,段嶺走上前去,見陽光下,武獨的笑容英俊無比,一身黑色武袍在溫暖的chūn日裡更是襯得身材英武,忍不住上前去,抱了下他。
「怎麼了?」武獨問。
「你怎麼了?」段嶺也問,「東西呢?」
武獨拍拍劍鞘,答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段嶺扶額,說:「怎麼都喜歡把重要東西藏在劍鞘刀鞘里。」
不過也是,除了阿木古這倒霉鬼,只要是隨身攜帶的東西,刀劍的鞘是最好的藏物處,畢竟對於刺客來說,幾乎是劍不離身reads;豪門之冷qíng總裁纏綿不休。
「上哪兒去?」段嶺問,「有事嗎?」
武獨似乎有點緊張,答道:「來,下來。」
段嶺的心qíng登時好了起來,連日裡諸事繁雜,一件接著一件,如今大有海闊天空之境,雲霾被一掃而空。
武獨到得溪畔碼頭,指指一艘小船,示意段嶺先上去。段嶺知道武獨會撐船,本領還很高超,便欣然上去。
武獨解開繫繩,躍上小船,長篙在岸邊一點,小船便沒入了水上集市的舟群中,不片刻,又如箭矢一般飛she出來,沿著曲折的水道一路前行,在狹隘的水道入口處排隊等候黑甲軍盤查,預備出城。
段嶺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坐船出遊,不由得充滿了興奮感。武獨過了盤檢,又用竹篙一點,小船出了水道,進入大江,面前豁然開朗,儘是滔滔江水,滾滾東去。
江面上千帆競渡,武獨幾下升起帆,將帆索繞了幾圈,隨手一掛,上前與段嶺並肩坐在船頭。
「好美。」段嶺說,「我們要去哪裡?」
「去海角、天涯。」武獨說,「去嗎?」
段嶺突然感覺很累很累,卻很開心,尤其是看著碧朗長天與廣闊江面的剎那,只覺天地之美,盡在於此。
「去。」段嶺答道。
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地靠在船頭。
「回去你就要當皇帝了。」武獨說,「興許咱們會很久很久,才能再出來一次。」
段嶺明白武獨的心思,拿到了證據,距離他回朝的大計更進一步,在會試結果出來以前,留在江州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小船馳過江面,進入狹隘的水道中,再一路北上,兩岸俱是崇山峻岭,美不勝收。武獨脫了外袍,赤腳捲起褲管,在船尾撐船,遇見行舟的漁商,便買了些食物。段嶺則找到一個炭爐,在船頭升起火,煮魚湯與燜米飯吃。
他沒有問去哪裡,漸漸地覺得,如果這一生都這麼過,倒也無妨,人如浮萍一般,làng跡天涯。大千世界,人間百態,俱化為縱橫錯落的飛鳥,在高聳的群巒下散開,一切都變得如此簡單。
夜裡下雨時,段嶺便與武獨睡在船艙裡頭,聽著外面雨點落在江上,探頭去看,只見江面上白色水花萬點。
風起雲湧,烏雲散盡之時,兩人便躺在甲板上,身周是千里如鏡江面,眼前則是萬頃星河。
如此兩日過去,第三天,段嶺打了個呵欠醒來時,武獨已撐船靠岸,抵達群山的偏僻處,面前是一道青石板路,通往山巒盡頭。
「這是什麼地方?」段嶺問。
武獨抬頭仰望,沉默片刻,說:「我背你。」
「一起走吧。」段嶺問,「拜佛嗎?」
「到了你就知道了。」武獨似乎有點緊張,朝段嶺說。
兩人沿著青石階一路上去,青石階日久失修,石頭上滿是青苔,到得峭壁前又有棧道,蜿蜒盤旋,通往山野深處。當段嶺看到一處山門時,便終於知道了武獨為何帶他來此處了。
面前有一頭巨大的石雕白虎,栩栩如生,面朝山下大江與層雲繚繞的中原世界。
☆、第112章 芳菲
就在石雕背後,天梯相連的盡頭有一廣闊的平台,平台後又有日久失修的、磚石壘砌起的樓閣。平台上十分安靜,人跡罕至,爬山虎沿著平台下的萬丈石壘直攀上來。山中不知歲月,仿佛悠久的時光都在這兒凝固了。
「這是你練武的地方?」段嶺問。
「對,這裡就是白虎堂。」武獨答道,與段嶺拾級而上,來到殿前,高處懸掛著搖搖yù墜的匾額,上書三枚古篆文「白虎堂」。
「晚上就住這裡。」武獨說,「山裡頭可能還有點冷,不過我想……」
「沒關係。」段嶺答道,並站在殿前,伸了個懶腰,面朝外頭的青山與縹緲雲霧,大有dàng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之意。自從離開江州伊始,這是他真正脫離了一切顧慮的幾天。在這裡他不必擔心有任何人來殺他,也不必擔心說錯話引來殺身之禍,他們可以熟睡,把一切都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