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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5:10 作者: 非天夜翔
段嶺問:「怎麼了?」
賀蘭羯yīn冷一笑,說:「險些中了你的計,既然是武獨的小廝,身上一定帶著什麼機關。」
段嶺暗道你怎麼這麼聰明,剛側頭要再勸說時,卻看到一個黑衣人出現了,無聲無息,站在賀蘭羯的身後,手持一把寒光閃爍的長劍,朝向賀蘭羯背後。
賀蘭羯正在不斷後退,將自己的背脊一寸一寸地送往那把劍的劍尖。
段嶺心臟狂跳起來,暗道莫非他就是「無名客」?!快出劍!快出劍啊!
賀蘭羯正要再說一句什麼,背後無名客出招。
長劍閃成一道弧光,映著清冷星輝,如同疾電一般朝賀蘭羯背後刺去!但下一刻,賀蘭羯卻怒吼一聲,劍身彎成一道弧,竟是刺不進他的身體!
賀蘭羯猛然反手一勾,將無名客挑得腹部、胸膛鮮血迸she,緊接著躍上松樹,右手鉤,倏然劃向無名客。
無名客一招偷襲竟不得手,抖開一柄長劍,三式虛招同時籠罩賀蘭羯喉頭、心臟與小腹,賀蘭羯又一個翻身,避開無名客刺向喉頭的一劍,這一次段嶺聽見了一聲輕響,如同劍尖划過金屬。
賀蘭羯外衣破開,現出內襯的銀絲軟胄!拼著這麼一招的時間,賀蘭羯再一鉤出,挑得無名客手臂鮮血迸發!
段嶺一邊祈求無名客千萬要得勝,一邊設法自救,在那松樹上不斷上翻,努力用兩腳去夠樹gān。
然則賀蘭羯一步踏上松樹,松樹又是一彎,段嶺再次吊在繩下,被甩向半空。無名客追來,長劍叮叮噹噹,頃刻間與賀蘭羯換了五招,賀蘭羯不與他近身,反而拉開距離,無名客追到松樹根部,泥土撲簌簌地朝下落,隨時要與岩石分離,被甩出去。
賀蘭羯jian笑道:「踩上來,你在忌憚什麼?這小子是你什麼人?」
松樹發出折斷聲響,段嶺在空中掙扎,幾次險些夠到樹梢,卻被無名客進,賀蘭羯退,弄得松樹傾斜而導致再次摔下去。
鮮血從頭頂滴下,帶著腥臭的氣味,賀蘭羯的鐵鉤上餵有劇毒!無名客偷襲不得,已失先手,再中了賀蘭羯的毒,動作已明顯遲緩下來。與此同時,樹gān的斷裂口也越來越大,無名客的血灑得到處都是,卻不逃跑,出劍已拼盡全力,眼看松樹發出斷裂聲響,賀蘭羯一個飛躍,翻身,從無名客頭頂掠過。
無名客馬上轉身疾奔,撲向賀蘭羯,段嶺放聲大喊,松樹在賀蘭羯那一踹之力下,幾乎要徹底斷裂。無名客卻豁出了xing命,長劍如同bào風驟雨般襲向賀蘭羯。
堅持住!段嶺終於翻上了松樹,解開了捆在樹上的繩索另一端,而此刻松樹也幾乎已經斷裂,連著不住滾落的岩石,背後就是萬丈深淵。
緊接著,無名客躍上山石,與賀蘭羯劍鉤相撞,碰出火花,將他bī退,招招取他要害,賀蘭羯卻殺紅了雙眼,任憑無名客利劍斬在自己身上不顧,和身撲上,鐵鉤再次劃中無名客手掌。
無名客悶哼一聲,手掌被鐵鉤刺穿,順勢將賀蘭羯抵到山壁上一撞,卻被賀蘭羯揪著衣領,反摔到地上,長劍脫手,無名客抓起一塊石頭,朝著賀蘭羯太陽xué一砸,登時鮮血迸she,賀蘭羯如困shòu一般狠狠以頭錘撞上無名客額頭,鮮血在二人身上迸開。
段嶺翻到樹上,倏然看見了無名客側過頭,被賀蘭羯勾住了脖頸,艱難地以雙眼望向段嶺,那眼神充滿焦急,示意他快跑。
段嶺的心登時抽了一下,他不顧一切地踩上斷裂的樹gān,沖向懸崖,賀蘭羯卻倏然放開無名客,轉身一腳踹向段嶺,竟是要將段嶺殺死在無名客的面前!段嶺已一步踏上了懸崖,卻迎面遭了賀蘭羯飛來一腳,踹中他的胸膛,將他踹得倒飛出去,再次墜下深淵。
「啊----!」段嶺大喊出聲,撞在松樹上,松樹終於折斷,帶著數塊長滿青苔的山岩翻滾著直墜下來,與段嶺一同墜下深淵。
就在那一刻,他聽見了戰馬的聲音。
那個熟悉的身影從滔滔銀漢、灼灼星河中俯衝而下,披滿星輝而來。
萬里奔霄----!
「爹。」段嶺嘴唇微動,身在半空,張開手臂,心道這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萬里奔霄疾撞上賀蘭羯,將他撞得直飛出去,緊接著騎在馬上那高大男人一蹬馬鐙,飛躍而出,撲向空中的段嶺,竟是要與他同生共死。
兩人身在半空,武獨一手摟住段嶺的腰,喝道:「不要動!」
武獨將他猛地拉進懷裡,腳踏松樹。
借力一躍,拔高一尺。
又一塊岩石落下,武獨施展上天梯輕功,再在半空中落下的岩石上一踩。
再上一尺。
段嶺的瞳孔陡然收縮。
凌崖飛步,踏空萬丈。
最後一腳,武獨踩上仍在空中的岩石,踏著它如同陀螺般飛滾,借那傾盡畢生修為之力,與段嶺在空中同時翻身,袍襟dàng開,凌空一翻,上了懸崖。
就在他翻上懸崖的那一個瞬息,賀蘭羯殘缺的一手抖開暗器,武獨猛地將段嶺護在身後,右手抽出烈光劍,將段嶺手腕上的繩索一劍挑斷,左手手掌翻,現出帶著吸鐵石的指虎磁輪,「叮叮」聲響,將賀蘭羯以漫天花雨she出的暗器盡數一收,再怒吼道:「去----!」
暗器唰然she出,倒飛出去,釘在賀蘭羯身上,卻被他的銀絲軟胄抵擋住,賀蘭羯朝後躲避,逃進了山野之中。
段嶺喘著氣,武獨緊張地注視著賀蘭羯逃跑的方向,二人沉默半晌,武獨才轉過身,與段嶺對視片刻,兩人什麼都沒說,武獨抓著段嶺手臂,將他拉進自己懷中。
兩人在那懸崖盡頭上,緊緊抱在了一起。
段嶺伏在武獨肩前,再一次聽到了他的心跳。
這心跳令他想起無數個夜晚,枕在父親的臂膀前入夢時的安穩感覺,想起李漸鴻胸膛微微起伏的呼吸,想起上京城外千軍萬馬擂動大地的聲音,想起與他騎在馬上,穿過大雁飛回的糙原,前往遠方的鼓點。
他仿佛還活著,就在自己的面前,他是他,卻又不是他,段嶺抬頭看著他,仿佛就見到了父親,然而他卻是武獨,是一個同樣不計代價、不問緣由守護著他的人。
如果我爹還活著,他一定會很感激你,段嶺心裡想,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武獨以拇指摩挲了下段嶺的臉,什麼也沒說,一時間竟是有點手足無措,要說點什麼,段嶺卻死活不放,又抱緊了他,埋在他的肩前。
「好了……」武獨不自然地說,「有人看著的……有……是誰?!」
段嶺也想起來了,忙轉過身。
山石下空空dàngdàng,先前那「無名客」卻失蹤了。
「我先是回了潼關一趟。」
武獨一手牽著馬,一手牽著段嶺,只不放手,沿著山路走下來,說:「先是回了潼關一趟,府裡頭一下沒人了,找的姚靜,一聽事qíng不對,忙出城來找你,藏寶dòng前全是守衛,碰上外頭巡邏的党項人,說你被抓走了,賞樂官滿山去尋,我實在是沒有辦法,騎著奔霄上山,正好遠遠瞥見山崖上吊著一人,匆忙上去。多虧這馬兒帶的路,否則就遲了。」
段嶺停下腳步,抱住了奔霄的馬頭,武獨在旁說:「當年先帝攻打潼關時,便走過這條山路,奔霄竟然還記得。」
「是啊。」段嶺看著奔霄,微笑起來,那笑容中滿是苦楚,說,「怎麼也得謝謝它。」
「怎麼不說謝我?」武獨不樂意了。
段嶺瞥了武獨一眼,說:「要什麼好處?」
「好……好處?」武獨登時表qíng一僵,段嶺又朝他身上蹭,武獨忙拉開他,說:「規矩點,走吧走吧,正事兒還沒做完呢,想什麼你!」
段嶺哈哈好笑,武獨讓他翻身上馬,說:「這馬兒據說只有李家的人能騎,不掀你下來,想必是看我面子,你倒是給我悠著點兒。」
「好的好的。」段嶺在心裡重複了一次武獨剛說過的話:這馬兒只有我們李家的人能騎,不掀你下來想必是看我面子,給我悠著點了。
段嶺被足足折騰了一夜,已有點困了,靠在武獨胸膛前,忍不住朝他懷裡鑽。
「別蹭了。」武獨說,「還沒教訓你,跑出來gān這麼危險的事……現在知道怕了?」
「嗯。」段嶺依戀地聞著武獨身上的氣味,滿是塵土氣息,風塵僕僕的,卻令他十分舒心,奔霄在山路上行得甚穩,頭頂則是燦爛的星河,一路延伸向秦嶺的盡頭。
有他在身邊,世上仿佛什麼也不用再懼怕了,這種感覺再次悄然回到了他的心頭。
☆、第82章 薄qíng
「那人究竟是誰?」段嶺朝武獨問。
段嶺不知道,武獨更是一頭霧水,段嶺又說:「賀蘭羯叫他『無名客』,你聽過這個名字麼?」
武獨驀然一震,想起蔡閆說的話,眉頭擰了起來。
「無名客?」武獨問道,「你確定?」
段嶺點頭,揉著發紅的手腕,武獨又說:「不,不會是他,他到這裡來做什麼呢?」
段嶺驚訝道:「你認識他?」
武獨深吸一口氣,思緒如同一團亂麻,段嶺不住追問,武獨卻沒有回答。
「他砍了賀蘭羯的手。」段嶺說,「所以賀蘭羯要找他報仇。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武獨答道:「我不知道。」
段嶺又問:「無名客是什麼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無名客也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他不出現,在那種qíng況下武獨會不會中了賀蘭羯的埋伏,還很難說。到得最後,無名客卻是豁出xing命,來為他爭取時間。
遠處一聲唿哨,那是党項人的傳訊方式,段嶺馬上也是以一聲唿哨回應,護衛從樹林中奔出,眾人都十分緊張,見武獨載著段嶺,方知安全了。
「殿下正在漫山遍野地找您。」那護衛用党項語說,「邊令白還沒有來,接著怎麼辦?」
段嶺用党項語道:「都不要動,我馬上過來。」
還有邊令白尚未剷除,段嶺朝武獨簡單jiāo代過,武獨仍在思考,在他眼中,邊令白與賀蘭羯都不足為患,便點頭道:「既然安排好了,就按原計劃進行吧。」
段嶺想了下,決定改變計劃,讓赫連博的人先從山dòng內撤出來,改而在dòng外埋伏,以防不測,既然武獨回來了,就不必再真刀真槍地去殺邊令白了,他重新做了布置,讓人去監視來路上的動向,途經党項人的臨時營地,決定休息片刻再出發。武獨似乎還在思索那「無名客」為何在這裡出現,段嶺便把二人別後之事簡略jiāo代了一次,武獨聽到那小匣子時一震。
「是不是這麼大的匣子?」武獨比劃著名,朝段嶺問。
「對!「段嶺說:「匣子裡裝著什麼嗎?」
他感覺到這個匣子對於武獨來說似乎很重要,武獨又問:「最後落到誰的手裡了?」
段嶺茫然搖頭,武獨一下全明白了,說:「難怪那廝會找到這裡來,可是他又怎麼會知道藏寶圖的事呢?」
「是誰?」段嶺又問。
武獨看著段嶺,猶豫片刻,正要開口時,周遭突然喧譁起來,兩名党項侍衛大聲呼喝,卻被一個黑衣人撞開。
是他!
段嶺不由得退後一步,那黑衣人踉踉蹌蹌,闖進了他們的營地。
他身上全是傷,雙眼不安地看著段嶺與武獨。
武獨抽劍,對方手中卻沒有武器。
他先是解開自己的蒙面巾,現出段嶺熟悉的面容----郎俊俠。
段嶺剎那間腦海中一片空白,一陣天旋地轉,喉嚨發緊,恐懼萬分,緊緊抓著武獨的手。
賀蘭羯的鐵鉤上餵有劇毒,已令郎俊俠胸腹上、手臂上的傷口發黑,嘴唇現出青紫色。
「你……你……」段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殿下命我將你帶回去。」武獨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想到你這麼識趣,卻是省了我一番力氣。」
郎俊俠一手按著岩石,緩緩道:「換你的解藥。」
接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檀木打造的小匣子,緩慢地放在岩石上。
武獨沉默半晌,說:「這原本就是我的東西,你用我的東西來與我換解藥?」
郎俊俠摘下手腕上的佛珠,放在匣子上,說:「送你的小朋友。」
武獨沉默片刻,最後也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
「足夠你用一次。」武獨說,「配藥麻煩,餘下的自求多福吧。」
瓷瓶飛起,化作弧線,郎俊俠接住瓷瓶,閃身進了密林,就此消失。
段嶺叫道:「等等!」
郎俊俠卻再也不回頭,就此消失了,段嶺在原地站著,再見此人,一時百感jiāo集。武獨上前打開那匣子,裡面是一卷薄薄的絲絹,似乎還有空間可容納別的。
「這是什麼?」段嶺問道。
「山河劍譜。」武獨答道,「沒有心法配合,是學不會的。」
「這個呢?」段嶺又指向匣子旁的小空格,像是裝藥用的。
「萬木回chūn丹。」武獨說,「保命用的,四大刺客,每人都有一顆,現在想必也已用完了,我找它找了很久,果然落在趙奎手中,又被藏在了此處,裡頭應當還有一件東西,就是賀蘭羯身上穿的白虎明光鎧,流落世間太久了,沒想到竟會在他手中。」
武獨將匣子收起,把佛珠遞給了段嶺,說:「走吧。」
段嶺不敢接,看著那佛珠,武獨又說:「不想要的話,隨手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