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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5:10 作者: 非天夜翔
「叔,不能再進去了。」段嶺說。
邊令白神色游移不定,似乎在想什麼事。
「你看那後頭。」段嶺又說,「有截繩子。」
「是這兒了。」邊令白緩緩點頭,說,「改天再來起出寶藏,讓費先生掐算下日子。」
「走吧。」邊令白擋在段嶺身前,段嶺突然有點兒不想殺他了,除了想造反、要殺赫連博之外,邊令白似乎也沒對自己做什麼太過分的事。
邊令白回頭看了段嶺一眼,那目光有點奇怪,似乎心不在焉的,段嶺正在想武獨什麼時候回來,突然邊令白伸腳一勾,段嶺躲閃不及,朝著懸崖邊直滑下去,登時大喊一聲。
邊令白沉默地看著段嶺,有點遺憾。
「對不住了,融兒。」邊令白說,「這個秘密,叔想了又想,還是少點人知道的好,反正你趙家也絕戶了,下去還能與你爹團聚,就這麼著吧,叔給你燒點紙錢。」
接著,邊令白狠狠一腳,踩在段嶺的手上,段嶺發出憤怒的大喊,從懸崖邊上滾了下去。
傍晚,武獨已快馬加急,進了西川城。
遷都的皇令已發了下來,不到半月間,大戶紛紛撤出這千年皇城,城中一片混亂。
「丞相呢?」武獨連著偷帳本的那夜,足有三天兩夜沒合過眼,雙目帶著疲憊的紅絲,進府第一件事先找牧曠達,然而相府內空空dàngdàng,沒幾個人了,想必已先行遷去了江州。
武獨暗道糟糕,千萬別是走了,否則又要去江州一趟,時間就來不及了!
昌流君正陪牧磬在院裡踢毽子,兩人看了武獨一眼。
牧磬詫異道:「武獨?!王山呢?!你們去哪兒了?!」
昌流君懷疑地端詳武獨,武獨喘著氣,袖手而立,說:「求見牧相,有緊急軍qíng。」
昌流君嘲笑道:「居然用『求見』?看來當真緊急,不湊巧,牧相已先一步去江州了。」
武獨:「……」
☆、第76章 機緣
武獨站在院中,緩慢抽出長劍。
「昌流君。」武獨冷冷道,「老子有急事,別bī我動手。」
牧磬只當武獨在開玩笑,走到一旁,依舊踢他的毽子。
昌流君收斂神qíng,抽出劍,兩人對峙。
武獨知道牧曠達一定就在這府里,只因他怕死,不可能自己前往江州,卻讓昌流君離開自己的身邊。
「怎麼回事?」牧曠達的聲音在樓上問,「你怎麼自己回來了,武獨?」
昌流君這才收劍,武獨卻依舊持劍,雙目鎖定昌流君全身動作。
牧曠達走到二人身前,一手按在武獨持劍的手腕上,武獨這才收起烈光劍,依舊注視著昌流君,口中卻說:「有要事稟告牧相。」
「上來說吧。」牧曠達答道,繼而引著武獨上樓去。
二樓房中光線朦朧,武獨一身汗味,脫了鞋,進入房內。
「是武卿?」蔡閆的聲音意外道。
武獨萬萬沒想到當朝太子竟會親自前來牧府,而蔡閆的身邊,坐著一名隨從,卻不是郎俊俠。
「殿下正想找你。」牧曠達說,「沒想到你竟是先一步回來了。」
武獨先朝蔡閆行禮,繼而奇怪地打量他身邊那隨從,眼裡帶著詫異。
隨從一身暗紅色錦緞武袍,吊兒郎當地靠在案前喝酒,左手戴著一枚玉扳指與三枚名貴戒指,右手則戴著薄紗手套,手持夜光杯,醉眼朦朧,打了個酒嗝,朝武獨遞了遞,示意喝酒喝酒。
「你怎麼在這裡?」武獨皺眉道。
「陛下召我。」那年輕男人像個痞子般,笑了笑,隨口答道,「我便來了,有問題麼?」
「鄭彥,你倆認識?」這下輪到蔡閆詫異了。
「唔。」那男子名喚鄭彥,心不在焉地瞥了蔡閆一眼,又帶著笑意看武獨。
「敘舊且暫押後。」牧曠達道,「武獨,你有什麼話說?」
武獨顧忌蔡閆與鄭彥在側,並不開口,先前昌流君不來通傳,想必是因為太子正在府里。自然不便細說,便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牧曠達。
牧曠達欣然道:「甚好。」說著又朝蔡閆道:「長聘的消息來了,且容微臣先行整理一次,再抄錄予殿下一份。」
「不妨。」蔡閆朝牧曠達說,「正想拜託武卿一點小事。」
「是。」牧曠達便順勢退了出去,為武獨關上門,前去看段嶺的信。
靜了片刻後,蔡閆朝武獨說:「鄭彥是自己人。」
武獨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現在不要多說。
蔡閆想了想,便點點頭,切入正題,說:「烏洛侯穆一個半月前便不知去向,連封信也未留給我。」
鄭彥「嗤」地一聲笑了。
「良禽折木而棲。」鄭彥朝蔡閆說,「殿下,你就不要這麼執著了。」
蔡閆眼中微現怒意,顯然對鄭彥的無禮甚為光火,卻不敢拿他如何,武獨一看就知道,郎俊俠不聲不響地跑了,鄭彥替上守護他的位置,多半也是由李衍秋指派的。
只是這個貼身侍衛,蔡閆仿佛使喚得不是那麼順手,只看鄭彥居然敢在蔡閆說話時cha嘴,便知道蔡閆一定忍了他很久。
「烏洛侯穆叛了先帝,再叛殿下。」武獨說,「是該將他緝拿歸案。」
蔡閆嘆了口氣,擺擺手,說:「倒也不是怪罪他,畢竟連鄭卿也猜不到烏洛侯穆會去何處……武獨你……若有他的線索……」
「你就實話實說吧。」鄭彥不耐煩道,「哪來這麼多彎彎繞繞的。」
「你給我出去!」蔡閆震怒,一聲斷喝。
武獨十分尷尬,鄭彥卻是個二皮臉,端著杯,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拉開門,把門一摔,「砰」地聲響。
蔡閆的臉色黑得簡直可怕。
武獨說:「如何為殿下分憂?」
蔡閆猶豫片刻,最後道:「今天來此,除了與牧相商量遷都事宜,也是想拜託你,輾轉找到烏洛侯穆。」
武獨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答道:「白虎堂雖曾是四大刺客統領,傳到我這一代,卻已人丁凋零,烏洛侯穆鮮卑出身,更屠戮師門,應當也不至於聽我號令,但只要殿下一句話,能不能抓活的我不敢擔保,屍體是可以拿回來的。」
蔡閆不吭聲了,眉頭緊緊擰著,仿佛在下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
「儘量抓活的吧。」蔡閆最後說。
武獨點頭,這時間牧曠達又敲了下門,進來,朝武獨說:「我已知道了,你日夜奔波,辛苦了,且先回去歇著,用了晚飯,補充體力,天明前還得為我跑一趟腿。」
武獨知道牧曠達要送信往潼關,多半是同意段嶺的提議了,便再朝蔡閆行禮,退了出去,牧曠達則過來坐在蔡閆面前,展開一道奏摺。
日落時,武獨穿過迴廊,見鄭彥醉醺醺的,拈著杯子,與牧磬說話,昌流君則抱著手臂,坐在走廊前打量他。鄭彥一見武獨便朝他招手,說:「來來來,今天陪我喝幾壇,不醉不歸!」
鄭彥走上來,武獨卻回手一劍,指向鄭彥喉頭。
「爺要回去睡覺。」武獨冷冷道。
鄭彥只得點頭,說:「醒了陪我喝幾杯。」
「再說。」武獨一收劍,側頭瞥昌流君,昌流君冷笑,武獨不再理會他,匆匆回到自己與段嶺曾居住的僻院裡去。
所有東西都沒被動過,段嶺種的花已枯死了,武獨和衣上榻,倒頭就睡。
秦嶺dòngxué內。
段嶺一滑下去便知不對,頃刻間反應過來,就在邊令白踹中他一手時,段嶺迅速解下背後長弓,大聲叫喊,以吸引邊令白的注意力,緊接著墜落山崖,同時使用弓弦猛然勾住崖邊不遠處的凸起。
他的手指緊緊抓住弓身,倒掛在懸崖上,踹中側旁的石塊,一塊鬆動的石頭朝著崖底滾落下去,發出悶響。
邊令白腳步聲遠去,段嶺出了一背冷汗,伏在懸崖底下,暗道好險。
前一刻邊令白還在讓他誘出赫連博,可見離開潼關時未起殺機,到得這裡才一腳將他踹下去,一定是發現寶藏後才臨時起意。
段嶺本意是先告訴他自己發現的藏寶地,這樣邊令白便會再次進來,只要等武獨回來,讓他在此處放毒,又或是放那條金蜈蚣在邊令白身上咬一口,一定神不知鬼不覺,死無對證。
到時便可順利將中毒的邊令白送回潼關,延醫問藥診治,段嶺也可幫助邊令白暫時控制潼關。算天算地,便是未曾料到邊令白上一刻還說得好好的,一發現寶藏便起殺心,至於赫連博怎麼誘,武獨回來怎麼辦,絲毫都不在邊令白的考慮範圍內,唯一的念頭就是先殺再說。段嶺從來都習慣了與聰明人打jiāo道,這樣的發展實在也不合常理,也實在是低估了邊令白的愚蠢程度。
段嶺在黑暗的崖邊掛了一會兒,嘗試著朝側旁挪動,四處摸索,突然摸到了一根突出的木榫。
木榫不長,被釘在懸崖朝外的峭壁上,僅供一人站立。段嶺抓住木榫,慢慢地爬了上去。卻不知邊令白走遠了不曾,不敢貿然上去,按道理說,邊令白多半會派人來把守。
然則護衛軍在溪流的另一頭,邊令白過去吩咐,通知後還需一點時間,趁著這個時候出dòng去,說不定能成功脫逃。段嶺悄悄上去,儘量不發出腳步聲,跑出dòng外,卻聽見邊令白的聲音傳來。
「……就在此處守著,誰也不許進去……」
段嶺只得迅速退回,閃身進了dòngxué深處,雜亂的腳步聲傳進dòng內,段嶺險些又在濕漉漉的石路上滑下懸崖,不由得一身冷汗。幸而士兵們的腳步聲到得dòngxué入口處就停了。
段嶺又來到懸崖邊,沿著從前留下的足跡朝下看,懸崖下空空dàngdàng,只有先前救了自己xing命的那根木榫。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段嶺只好硬著頭皮,用弓弦勾住崖邊嶙峋的石塊,試著踏上木榫,踩了踩,木榫倒是意外地堅固。
於是他踩了上去,低頭看時,目光適應了黑暗的光線,發現與他平齊的方向,一步外,又有另一根隱藏在黑暗中、與岩石几乎融為一體的木榫。
段嶺:「……」
木榫釘在這麼隱蔽的地方,若不是方才落下懸崖,根本看不見。段嶺踏上第二根木榫,緊接著發現更多的木榫----所有的木榫連成了一道棧道,不是延伸向他們先前以為的懸崖底部,而是通往懸崖的左側!
段嶺沿著木榫開闢出的凌空棧道一級一級地過去,來到與先前懸崖距離上百步的平台上,同時聽見了潺潺水聲----這區域比他想像的還要廣一些。緊接著發現平台內又有一個隧道,段嶺要朝里走,卻踢到了什麼東西,「噹噹」地響,忙躬身按住,在地上摸索,摸到了一些燃燒到一半的木柴,還有些許火油。
段嶺點起一根火把,四處觀察,發現這平台上似乎有人住過的痕跡,而且就在最近。
究竟是誰?
他突然想起了偷襲費宏德的身份不明的刺客,會是他嗎?來邊府上偷東西的人也是他?他的目的是什麼呢?底下又有一條黑暗的隧道,段嶺沿著隧道走進去,見裡頭有一堅固的石門,石門上的鐵鎖被銳利兵器一分為二,斷裂的鎖鏈扔在一旁。
他推開門,門後現出一個暗室,碼得整整齊齊的鐵箱便這麼呈現在他的眼前,其中一個鐵箱被撬開了鎖。段嶺點亮dòngxué內放著的一個火盆,焰光倏然燃起,緊接著金光險些晃瞎了段嶺的雙眼。
huáng金,整整一密室里的huáng金!全是整整齊齊碼著的金條,段嶺拿起一根看了眼,簡直無法相信。他開始點數,按一根二十兩算,一箱內裝千兩,暗室內五十六箱huáng金,足有五萬六千兩!
國庫內都不一定有這麼多huáng金!段嶺的呼吸窒住了。
但這還不是最珍貴的,段嶺環顧四周,發現密室內有一凹進去的石窟,石窟上有存放過東西的痕跡。灰塵中是一個四方的空位,興許是先前有一個箱子放在此處,後來被人拿走了。
是什麼東西比這五萬六千兩huáng金還貴重?看空位,仿佛是個巴掌大的小匣子。首先有人來過此處,其次,這人對金條毫無*,只是帶走了密室里最重要的東西。是那名刺客麼?段嶺想想覺得也可以理解,若是自己,也不會隨身攜帶金條行走。
段嶺轉身離去,關上了密室的門,尋找別的出路,意外地發現平台上有一根繩索,垂向懸崖底部,他猶豫片刻,決定下去看看,於是沿著繩索攀爬而下。
這些金條是怎麼通過木榫天梯運進來的?段嶺十分不解,然而繩索垂到一半便終止了,面前出現另一個dòng窟,僅容一人通過,段嶺舉著火把繼續前進,感覺到dòng里chuī來冷風,走著走著,突然面前豁然開朗。
dòngxué中不知日夜,居然已經是晚上了,星空照耀大地,他已出現在峽谷高處的山巒之巔,面前是彼此錯落相掩的灌木叢,前方倒伏著不少荊棘,先前那刺客用劍又開出了一條路,通往山頂。並放倒了一棵樹作為記號。出來以後路已經不難走了,段嶺攀上山頂,發現一棵被雷劈焦的大樹,他滅去火把,以免引起任何人注意,朝下看,已到秦嶺末段,山脊綿延的不遠處,便是潼關。
這是武獨離開的第三天。
☆、第77章 神駒
西川,深夜,群星閃爍,城中一片黑暗,遷都之前如同死城一般,偌大一個千年古都隨著遼國南侵迎來了史上至為繁華的興盛期,又在新帝登基的一年後徹底沉寂下去,等候下一次煥發生機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