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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5:10 作者: 非天夜翔
遠方火光一閃,武獨再次抬頭,見數隻夜梟朝著西北方飛去。
「應當就在那裡。」武獨想想,朝段嶺說,「要不先將你送到……」
送到哪裡呢?武獨又不好把段嶺扔在荒郊野嶺裡頭,還有個昏迷的車夫,兩人正無奈時,更遠處卻有人大喊道:「救命啊----」
「救命!」
武獨略一皺眉,兩人對視,都覺得應當不會是陷阱,武獨便徒步穿越曠野過去,只見一中年人在野外疾呼,喊道:「快來人!救命啊!」
段嶺以弓箭指著那人,那人卻喘著氣,撲倒在他們面前。
「饒命!饒命!」
中年人汗如雨下,神志昏聵,武獨觀察片刻,晃亮了火折,點起樹枝,朝他臉上照。
這偏僻之處居然還有人?
「我家小姐……被馬賊劫走了!」中年人問,「你們是什麼人?快行行好,救小姐一命!」
段嶺忽然就明白過來,馬賊一定是劫錯車了!
「你家小姐是什麼人?」武獨皺眉,打量那中年人,中年人突然感覺到了危險,不敢多言。
「是……是……我家小姐是來探親的。」中年人支吾道。
「你照顧這位老伯。」段嶺一指樹下昏迷的車夫,說,「我們去找人。」
「兩位是……」
段嶺擺手,轉身離開,武獨說:「喂!等等!」
「我知道了。」段嶺說,「那伙馬賊想伏擊的,不是咱們。」
段嶺一說,武獨也明白過來,說:「這未免也太碰巧了。」
這伙馬賊伏擊已久,驟然下手,想必是早有預謀,夤夜裡說的党項語,想必是發現不對,沒有找到要找的人,又懷疑其中有詐,是以步步進bī。但為什麼把馬車也一起趕走了呢?
真是路遇劫匪,英雄救美的命,武獨與段嶺沿路追出,只見車轍延進了麥田裡,天色已近黎明,段嶺始終追不上武獨,在後面歇一歇,跑一跑。
武獨終於忍無可忍,說:「你回去算了!」
「我不認識路了!」段嶺氣喘吁吁地說。
武獨:「……」
除了平原就是山,夜裡跑出來,破曉時整個世界都變了樣,跑了足足一個時辰,再讓段嶺跑回去,做夢吧!
武獨只得放慢腳步,四處看,車轍到了此處便即消失了,對面是一片亂石灘,黎明前平原上全是大霧,白茫茫的伸手不辨五指。
「這伙党項馬賊是想劫一名小姐。」段嶺走到小溪前,靠在大石頭上休息了會兒,說,「只是劫錯了人,把咱們的車當作了目標。」
武獨還光著膀子,衣服都在車上,手裡只有一條毛巾,腰畔繫著腰帶,直起身看了眼,水聲遠遠傳來。段嶺要再說話,武獨卻趴在地上,側頭聽地面上的聲音,「噓」了聲,示意他不要吭聲,起身小心地涉水過溪去,繼而回身朝他招手,示意他過來看。
瀑布下的空地前正停著他們的馬車,外頭守著幾名馬賊,哼哼唧唧的,正在互相給對方的脖子上藥,再往裡頭走,則是一個山dòng。
天蒙蒙亮,山dòng像是個臨時搭建的營地,裡頭懸著一盞燈,地上仿佛坐著幾個人。
「能一次全放倒麼?」段嶺朝武獨問。
「外頭的幾個能。」武獨說,「山dòng里的不行,得分兩次,可是現在手頭什麼都沒有,就只有這麼一條腰帶,裡頭的藥粉快不夠用了,只能用一次,剩下的就只能靠殺了。」
段嶺:「那就把人先引出來。」
段嶺在樹後的地上畫了個簡略的地圖,與武獨制定了一個計劃。
「然後你就……拿到東西,剩下的就都jiāo給你了。」段嶺徵求地看著武獨。
武獨想了想,點頭,卻盯著段嶺看。
段嶺:「怎麼?」
「膽子挺大。」武獨說,「誰教你這些的?」
段嶺正支吾時,武獨卻說:「事不宜遲,動手吧。」
段嶺與武獨分開,段嶺深呼吸,拉開長弓,先是試著放了一箭,箭術不太穩,卻也沒有荒廢,党項人的鐵弓雖弓力qiáng,拉起來很累,卻也可及遠。
武獨隱藏在樹林中,撐著膝蓋,躬身等候,側頭看了段嶺一眼。
山dòng內燈光昏暗,箭矢發出輕響,飛越近五十步距離,she進了山dòng里,緊接著一箭she斷掛燈的繩索,馬賊還沒反應過來,燈盆便摔在地上,引燃了盆中的油脂,烈火熊熊燃起。
登時山dòng內開始驚呼,外頭守衛馬上動身入內察看,衝出來的與衝進去的撞成一團,內里馬賊推開守衛衝出,段嶺緊接著又是一箭,那首領警惕躲避,被一箭she在腿上。
馬賊首領怒吼,發現有人偷襲,這才引發了一場找不到敵人的混戰,武獨則始終等在樹林的上風處,優雅地一晃火折,燒著了幾片枯葉,枯葉上承托著藥粉,冒出極淡的青煙,朝空地上裊裊飄去。
最先沖在前頭的人無聲無息地登時倒下,段嶺一邊退後,一邊she箭,眼看馬賊們紛紛殺出,卻又一個照面就倒在地上,武獨已閃身到了車前,躍上馬車。
段嶺低估了馬賊的人數,沒想到小小一個山dòng裡頭湧出了近三四十人,正在對方已發現他的藏身之處時,武獨一聲唿哨,取到烈光劍,打著赤膊,只背著他的劍匣,從馬車後奔出。
武獨通知段嶺自己已拿到了東西,緊接著兩手一撒,漫天羽鏢飛出,將馬賊釘在地上。
段嶺忙收起弓箭,躬身從樹叢後靠近瀑布下的dòngxué,只見武獨再躍上車頂,挑釁般地chuī了聲悠揚婉轉的口哨,馬賊們登時大怒,彎弓搭箭朝他she去,然而武獨卻退到馬車後,翻身連環一踢,將車轅踹飛出去,近二十斤重的車轅登時壓翻了衝上來的馬賊。
段嶺用濕布巾堵著口鼻,衝進了dòngxué里,內里十分廣闊,dòngxué深處傳來劇烈的咳嗽聲,是個女孩,段嶺滿臉黑煙,辨不清方向,抓著那女孩的手,用匕首挑斷綁住她的繩索,拖著她起來。
「走!」段嶺將濕布蒙在她的臉上,帶她倉促逃離。
兩人出了山dòng,武獨手起劍落,在馬賊群中穿梭,頃刻間放倒了一地人。段嶺搶到馬匹,先行讓那女孩上馬。
「你先走!」武獨喝道。
段嶺帶著那女孩馭馬騰空,躍過溪流,朝著樹林裡頭飛奔。
「你是誰?」那女孩問。
段嶺回頭道:「你是誰?!」
過了好一段路,進入更深的密林中,段嶺方勒停韁繩,回頭望來處,猶豫著是不是回去接應武獨,但武獨既然讓自己先走,便應當不會有什麼事。
「你是誰?」那女孩又問,「姓什麼?你是漢人?是嗎?不是党項人?」
段嶺這才注意到那女孩,兩人都被煙燻得一臉黑,像個花臉貓似的,段嶺看她好笑,便忍不住哈哈大笑。女孩哭笑不得,得不到回應。
「我想想,怎麼走……」段嶺說:「得先去會合。」
突然間,遠處傳來聲響,似乎有人在靠近,段嶺道:「武獨?」
「武獨?」女孩問道。
「噓。」段嶺察覺到了危險,朝箭囊里摸,摸到最後一支箭,對準密林深處,突然間林中一聲慘叫,兩人都嚇了一跳。
緊接著腳步聲漸遠,消失無蹤。
段嶺:「……」
段嶺緩緩放下箭,突然明白到這裡才是馬賊營地的入口!發出響聲處有一崗哨,只是先前自己與武獨走了後面的另一條路。
段嶺馬上調轉馬頭,朝密林最深處衝去,及至到了開闊地,才縱馬馳進了麥田裡。天已大亮,一望無際的田野上,天地相接的盡頭便是官道。
「在這裡等。」段嶺來到與武獨約定的地方,來到先前馬車被劫的樹下,讓女孩下來。
「別亂走。」段嶺四處看看,喘了一會兒,問那女孩,「渴嗎?」
突然間背後橫來一掌,掌風剛一掃到,段嶺瞬間感覺到了危險,本能地格擋,架住那一掌,對方的手腕卻如同鋼鐵一般,不,那就是鋼鐵!段嶺險些骨折,痛得大叫。
這突如其來的刺客毫無徵兆,說動手就動手,一腳踹來,段嶺側身出腳,對方又是一招,段嶺當場被掃翻在地。
「放開他!」女孩大叫道,撲上前去拉開刺客,卻被那刺客一把揪住衣領,扔到一旁去。
緊接著,那刺客走上前,低頭注視段嶺,段嶺朝後退了些許。
這是誰?段嶺觀察刺客的雙眼,刺客瞎了一眼,眼中帶著渾濁的灰色,用完好的眼睛看著段嶺,段嶺突然感覺到了一陣恐懼----這是一個真正的刺客,毫無人xing的刺客。
說時遲那時快,武獨從背後的麥田裡唰然現身,仿佛帶著殘影,揚起漫天麥地里的屑,一劍直取那蒙面刺客咽喉!緊接著蒙面刺客以一隻手臂格上了武獨的烈光劍。
段嶺猛地一驚,幾乎已預見了手臂被斬斷的一幕,然而劍與他的手臂相jiāo之時,布帛撕裂聲中,那刺客本該是手臂的地方現出黑鐵鑄就的一隻鐵鉤,勾著烈光劍朝後一扯。
「是你?!」武獨大驚道,繼而順手撤劍,撤劍之時手掌一撒,呼啦一陣藥粉和著掌風襲向那蒙面刺客。
段嶺不由得暗自喝彩!武獨那一手幾乎是天下無法可破,只要接他這一掌,便當提氣出掌相對,然而掌風中又帶有毒粉,一吸氣就會中毒。念頭剛在段嶺腦海中一閃而過,蒙面刺客選擇了後退,武獨第二式便隨後跟上,另一掌拍出,看也不看,將那刺客拍進了田野里,順手一摘,摘回了烈光劍。
☆、第62章 狹路
刺客摔得十分láng狽,一個翻身起來。
「快快住手----!」
官兵來了,段嶺馬上道:「別打了!回來!」
武獨站著看那刺客,刺客卻不即逃跑,直到官兵占滿了路,一名中年人排眾而出,喊道:「小姐!小姐!」
段嶺先前救的那女孩方從這眾多驚嚇中恢復清醒,大叫一聲,撲向中年人。
一個時辰後。
武獨與段嶺共乘一騎,車也沒了,行李也丟了,武獨還赤著上半身,背個劍匣,像個打鐵的,段嶺則一臉被煙燻出的髒污,騎在武獨身前,前頭官兵帶路,徐徐而行。
「他是誰?」段嶺問。
武獨附到段嶺耳畔,低聲說:「他就是賀蘭羯。」
段嶺頓時震驚了,武獨又說:「先帝就是中了他的毒,千萬不要靠近他。」
「他為什麼想殺我?」段嶺難以置信道,他突然開始擔心,千萬別功虧一簣,毀在了仇人的手上。
「不為什麼。」武獨又小聲說,「他看誰不順眼就殺誰。」
這時候,騎馬在前方的賀蘭羯轉過頭,瞥了段嶺與武獨一眼,段嶺被他看得心裡發毛。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段嶺問。
兩人騎著馬,且挨得極近,段嶺側頭時險些與武獨親在一起。
武獨:「……」
「你不是很聰明的麼?」武獨觀察周圍人,低聲道,「猜猜看?」
段嶺心亂如麻,殺父仇人就在不遠處,但自己對他毫無辦法,還不能告訴武獨自己的真正身份,一時間心中忐忑不安,思緒完全無法集中起來。
「怎麼了?」武獨奇怪地問,
段嶺搖搖頭,竭力讓自己清醒些,開始理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
「我明白了。」段嶺喃喃道,「他投靠了邊令白。邊令白讓他過來找這個女孩子的下落。」
「是的。」武獨語氣森寒,說,「那名人質本來也去潼關,想必是前去找邊令白,半路被馬賊截了去,邊令白便派賀蘭羯出來調查,至於她是什麼身份,就不清楚了。」
段嶺點點頭,也就是說,馬賊是因為認錯了人才劫走他們。
到得岔路上,段嶺看見了一輛馬車,頓時就什麼都明白了----她的馬車與自己的馬車非常像,想必是劫匪找錯了人,一時糊塗,又沒法jiāo差,只得將車拉回去。回去的路上恰好碰上了正主兒,才將人擄走,只有看似管家的中年人逃了出來,並沿路求救。
果然,段嶺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潼關衛的一名隊長正在前方的驛站中等著,原來他們從上一個驛站開始便走錯了路,被指向西涼與陳的jiāo界處,那條小溪過去後就是西涼地界了。
就在他們離開後,那中年人帶著車夫前去就近的驛站內求救,恰好潼關也在等候這少女的前來,雙方在驛站內碰上,便火速派兵前來援助。
車夫並無大礙,在驛站後的柴房內休息,段嶺給他把過脈,並無生命危險。
馬賊終年在這處肆nüè,長期過來侵擾民眾,潼關衛已設法阻截,這次卻仍舊令客人被抓了去,當即挨個慰問一番。
「小姐請放心。」潼關衛朝那少女說,「從現在開始,不會再有危險了。」
少女仍在為丫鬟與跟隨自己的僕役死去傷心,吃不下飯,朝潼關衛點了點頭,那領頭的又朝武獨與段嶺走過來。
「餵。」隊長說,「你們是什麼人?」
「過路的。」武獨說,「別惹我。」
這句一出,眾人頓時紛紛拔刀,段嶺正在武獨身後躺著睡覺,聽到刀兵聲響,嚇得猛然坐了起來,武獨卻回手,按在段嶺肩上,讓他再慢慢地躺下去。
「你們賀蘭大人尚且是我手下敗將。」武獨說,「這麼點人,覺得在我手下能走得過幾招?」
一名衛士碰了碰隊長,小聲說了幾句,段嶺躺在武獨身後,武獨則盤膝而坐,好整似暇地喝茶,武獨又扔出一封名帖,說:「派個人,帶回去給你們邊將軍看看,讓他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