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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2:25 作者: 南枝
那天,家裡看著他媽的保姆有事出去了,而那一陣,他媽的狀態不錯,那時候又在睡午覺,本來以為不會出什麼事。
他在臨著房子後面花園的茶室里坐著看書,不時又看看窗外的花園大門,等林春陽來找他玩。他那天又看了幾個故事,是準備講給林春陽聽的。
但突然,他媽午睡醒了,而且腦子特別不清楚。
她像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傅暄的面前,一把將他從榻榻米椅子上拉了起來,開始打他,罵他是殺人犯。
傅暄想將她喚醒,不斷叫她:「媽媽,媽媽,我不是殺人犯,你是不是又病了,我們去吃藥吧。」
他媽完全沒有辦法接收外界的信息,瘋狂地對他又打又罵,把他像小雞一樣地提溜著拖了出去,傅暄在一片驚慌里看到了林春陽,他那時候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糟了,林春陽知道我的媽媽是個瘋子,她以後不會再和我做朋友了。
保姆出門的時候沒有將小花園後門的鐵門鎖上,林春陽打開了那道門,他媽就把他拖出了院子,他家後面不遠就是一條河,J市里有好幾條河,他家後面那條,在靠近城鄉結合部的地方,河水最緩,周圍的住戶在夏日都喜歡攜家帶口在河裡洗衣服和游泳,所以這條河每年淹死的人也最多。
他發現林春陽在看到他媽打他後真的不見了,於是非常失落。被他媽拉扯到河裡的時候,他才知道反抗,但他哪裡是成年人的對手,反抗也來不及了,他媽把他按進了水裡。
他第一次知道,水原來是有顏色的,是黑色,很濃很濃的黑,黑得不透光也不透氣。
在被按下水之後,他就沒有別的感覺了,只有害怕,直到他被人救上來,等他回過神來,他正被林春陽摟著,林春陽的臉像莫奈的畫,在光的色彩里,在他的腦海里映出了永恆。
他對之後的事的印象非常模糊,在第二天,他才知道救她的人是林春陽的媽媽,在救他之後被水沖走了,之後就下落不明,但所有人都說應該是死了。
在成長的過程中,傅暄經常會做自己被按進水中的噩夢,那片噩夢裡,並沒有他媽,只有冰冷的水,黑色的,沉重的,讓他無法呼吸。林春陽像那黑色里的陽光,只要她出現,他就可以醒過來了。
傅暄從過去的沉重里回過神來,看著林春陽說:「我以前害死過人,但所有人都說不是我的錯,反而安慰我。所以,我這種人,現在被罵一罵,有人罵我,我反而覺得輕鬆一些。比起張君君沒了,她父母的難過,我受一點罵,又算什麼。」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傅暄作為一個陌生的男性,即使他性格溫和,絲毫不讓人有威脅之感,但林春陽之前也對他有很深的隔閡,只要面對他,就會生出隱隱戒備。
這倒不是傅暄的問題,而是林春陽天生和男生不親近。
首先,她親爸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一直對她媽家暴,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擁有的最初的記憶,就是她爸打她媽,所以,她天生就覺得男性很危險暴力,不願意和他們接近;後來她爸失蹤了,家裡只有她和她媽,她反而有了安全感,後來她媽又過世了,她去了外公家和外公一起生活,但外公是個不苟言笑也不和她親近的嚴肅的人,也沒有對她進行過如何同同齡男生交往的教育,她便一直不喜歡和男性接觸。
其次,她小時候鄰居家的男孩子,都非常皮,並不願意和林春陽一起玩,林春陽稍稍和他們有點接觸,馬上就會被欺負,所以林春陽就更戒備男性了。
再次,她之後交了自己的朋友,例如她以為是小女孩兒的傅暄,還有之後的張君君,她就覺得女孩子果真比男孩子好很多,可以很好地相處,而且又漂亮又貼心,和女孩子比起來,男孩子真是沒有任何優點了,完全不必和男生在一起玩。
如此長大的林春陽,基本上就形成了男生是另一個世界的生物的世界觀,對男生天生戒備。
不過大約是天性善良作怪,在傅暄突然憂鬱地做自我剖析後,她反而對傅暄生出了一些親近感,少了很多對傅暄的有罪推定的戒備。再說,傅暄的確並不讓人討厭。
林春陽不是有很多心思的人,靜靜看著傅暄,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不是以前就認識我和君君?」
畢竟他爸媽是J市人,J市說大不大,認識的概率是有的。
只是她對外界壞境的刺激一向不太敏感,也不太記人,所以對傅暄沒印象。
傅暄似乎是有點慌亂,但那慌亂只有一瞬,他修長的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從方向盤上拿下來又放上去,之後就直接兩手握在了一起,又抬起來,揉了揉額頭,這才說道:「你……是對我完全沒印象了對吧?」
林春陽心想兩人以前真的認識嗎,她的確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她只得問:「是我多大時候的事?」
如果是只有幾歲時的事,那誰還記得住?
不過要是是小學時候的事,她應該是記得一些的,但不記得班上有哪個男生叫傅暄,周圍的鄰居,也不記得誰家小孩兒是叫傅暄的。
傅暄猶豫著,好半天才說:「就是,你上小學一年級時候的那個暑假。我家在鳳尾路那裡有一棟房子,房子是我外公家的產業,我媽生病後,就住在那裡,我放假的時候,就在那裡陪我媽。你記得那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