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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1:10 作者: 南枝
但招待周詡這件事,周洵認為在家中招待她比較好,這才定了要在家裡吃飯。
他定了在家裡吃飯,周凝自是會認真對待。
這一天,只要是非必要的事,都被他推掉了,必要的事也被安排到了其他時間,他上午便去買了菜,中午就開始為晚飯做準備,當周洵打來電話時,鍋里的佛跳牆正從罈子里散發出濃郁的香味。
他cha了耳塞接電話,又看了看烤箱裡的甜點,問:「周洵,你帶著周詡回來了嗎?我在超市里買了紅包了,你不用再買。」
周洵很是抱歉,說:「是我家裡知道康雍乾大鬧醫院的事了,我現在必須回家去,不知道能不能帶著周詡按時回去,你先不要忙,自己按時吃飯,不要等我們。」
周凝愣了愣,看了看桌案上擺著的各種處理好的原材料和鍋里燉著的菜色,說:「嗯,你回去了,好好向你家裡解釋,不要鬧矛盾。」
周洵說:「我明白。」
「那你開車注意安全,我會一直等你。」周凝說。
周洵非常愧疚,「嗯。有什麼事我會給你打電話。」
周洵有一年多近兩年沒有回過父母家了,不僅沒有回過父母家,平常他甚至沒有開車從這裡經過過,所以當車開到父母家的附近,他甚至感到了陌生。
路邊的樹似乎都長大了不少,原來很熟悉的一些店鋪,似乎也換了一批了。
即使已經感到了陌生,但他竟然對以前的一切並不懷念。
時間總會一直往下走,逝者如斯,不舍晝夜,任何懷念或者不舍,都不會有任何作用,唯有過好每一個「現在」,才是渺小的人能夠做到的。
完全不緬懷過去,周洵因此不得不想:我也許真的不是一個深qíng的人。
周洵的車開到別墅區的大門,他沒有了進出裡面的卡,好在門衛還是以前的門衛,居然還認得他,可能是因為他曾經經常晚歸,留在實驗室做實驗到很晚才回來睡覺,這種時候,他會為他們帶小點心或者水果,這樣的住戶不多,總是惹人長記的。
門衛說:「好久不見你了呢?你是結婚住出去了嗎?還是工作換到別的地方去了?」
周洵點頭,「是成家了,就沒有和父母住了。」
門衛說:「但真是很久沒見到你了,你平時有回來嗎,可能不是我值班,我就沒見到你。」
周洵對他笑了笑,對方給了他通行卡,讓他進去了。
周洵家的這個房子買得早,在房價大肆上漲之前就買了,當初買成兩百萬左右,現在則漲到了千萬了,不過他父母要住,不可能賣,而且這個房子非常不好賣,所以這個房價漲了,他家好像也沒太在意這個事,反而是他媽以cncnz前買中小戶型炒房,那些房子的房價,時時刻刻在她媽的關注之下。
這裡面的住戶,變化不是很大,周洵看著沿途並沒有變化的風景,甚至是走過的眼熟的人,才突然意識到,他的確是很久沒有回來了,但他居然一點也沒有在夜深人靜時回想到過這裡。
他家是在他上高中時搬來的,至今有十幾年了,但對這裡的印象居然還沒有和周凝在一起住一年多的房子給他的印象好。
也許是因為這是他父母的房子,裡面的每個地方,都是由他父母布置打理,他沒有投入過jīng力去維護它,所以便也難得有感qíng;他和周凝的房子,雖然只是租住,但裡面每個地方,都是他和周凝兩人打理布置的,他也經常打掃收拾,所以了解那個房子的每一個地方的細節,甚至連窗戶上的木頭的紋理,他都能描述出來,而他父母家的房子進屋要踏上幾步台階,他都已經忘了。
周洵想,他大概是真的不孝了。
突然有種子yù養而親可能不待的惶然從心底生出,他想,他該好好和父母談談,而不是不想面對他們帶給自己的麻煩就完全逃避他們。
車開進了別墅院落,剛停下,周父就從房子裡出來到了門廊下,周洵剛下車,周父就黑著臉罵他:「你總算願意回來?!你這才工作幾年,就出這種事?你腦子是木的嗎,會不會思考?我看是讀書把你讀傻了,常識都沒有了嗎?」
周洵本來有滿腔想和他講的道理,想和他和好的動qíng言語,被他這麼一罵,他腦子瞬間就被罵糊塗了,什麼道理和言語都沒有了開場白,他只好無言地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畢竟他實在不擅長和人吵架。
好在周母這時候出來了,她看到了周洵的窘迫,便說:「老周,你有完沒完,事qíng都這樣了,只知道罵周洵,罵有什麼用。」
周父說:「罵了他多少遍了,就是一點用也沒有啊!真不知道他這悶葫蘆xing格是遺傳了誰的,要是真是悶葫蘆,倒是也好了,偏生好話不說,一出口就闖禍。」
周詡也出來了,她說:「總不可能是遺傳隔壁家老王的,還不是你的。」
周詡簡直是亂說話,周母給了她的背一巴掌,「周詡,這種話也是能亂說的,什麼時候你和你哥中和一下,那我和你爸就沒什麼可以cao心的了。」
「怎麼可能不cao心,你又要cao心第三代沒有繼承你和爸的優點了。說得我和哥就只有缺點一樣。」周詡被打了也不消停,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
周洵被他們一鬧,才回過了神來,走過去朝周母說:「媽,我回來了。」
周母道:「進屋吧。」她拍了拍兒子的背,讓他趕緊進屋。
周洵這才進屋,在客廳里遇到一直在家裡幫傭的鄧嬸,他之前離家的時候,鄧嬸還不見老,這才一年多兩年,她頭上已經有了花白頭髮,他一邊同她打招呼,一邊側頭看了看父母,沒有在父母頭上看到白髮,他才鬆了口氣,剛才被周父罵得狗血噴頭的事,才被他拋到了腦後去。
周父說:「來書房,把事qíng說清楚。」
周洵只得跟上去書房了。
周洵讀博的時候,因為是做HIV研究,他家裡擔心他遇到事故出現感染,就堅決不允許他去做這個,想讓他換導師,但周洵完全不聽勸,之後周父周母見到了周洵的導師郁霖,算是為他導師的風度所折,加上郁霖盛讚周洵的聰明嚴謹刻苦有鑽研jīng神有教養等等,盛讚周父周母教養得好,把周父周母一時間誇得心花怒放腦子發暈,後來實在不好意思讓兒子和郁霖翻臉另尋良師,就讓周洵這麼一路讀了下來,他們以為周洵博士論文是做HIV相關,上班就不用再做這一方面了,沒想到周洵上班繼續做這一方面,周父周母知道他的工作是做什麼後,又和他長久談心讓他換工作,但周洵沒有願意。
而外人只知周洵在H大附屬醫院上班,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想進的醫院啊,大家都誇獎周洵工作找得好,周父周母見人這麼夸就內心苦澀,只說:「都是他自己應聘進的,我們根本沒有cao心,我們都想他不要進醫院做這個才好,但他偏生就要去。」
眾人只以為兩人是謙虛,當即更要把周洵大讚一回,「居然沒有走關係就進去了啊,真是了不起,我聽說XX的兒子,哈佛醫學院回來的,想進去,說給二十萬都不行呢。」
周父周母滿心苦澀,然後無言以對,他們倒寧願花二十萬讓周洵不要去上這個班。
進了書房,周父便道:「你領導王主任給我說了是什麼事,你也真是心大,你何必去得罪那種病人,要是他要報復你,報復你家裡人,抽一管血,往你身上,往我們身上一紮,我們豈不是就要開始等死了?!」
周母這時候也點頭,「是啊,你平時那麼穩重,為什麼這時候這麼糊塗,你做你的檢驗就好,你去惹什麼病人。」
周洵說:「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故意傳染給朋友吧,要是我放任不管,以後我還能睡好覺嗎?」
周父說:「君子遠庖廚!我們也知道你要是不說會睡不著覺。那正好,出這種事了,你就不要去上這個班了,何必去上這個班。中國多少愛滋病人,幾十萬上百萬,不差你一個做檢驗的去為這個事業做什麼貢獻,我們寧願你回來,你就不要工作了,我們養著你也比你去闖禍好。
周洵:「……」
第41章 3-26
3-26
父母有一套屬於他們的哲學,叫做「我們是為你好」。
周洵也知道他們是為自己好,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們的這個理由,或者這個理由根本無從反駁。
在他還年輕氣盛的時候,也和父母爭辯過,但最終以父母qiáng勢地要他「你照著我們說的做就好」而結局,所以他偷偷地反抗了他們。
他高考上大學時,還沒有網絡填報志願,而是在志願卡上填寫,所以在將志願卡上jiāo給老師後半天時間裡,他又向老師要回了志願卡,改了志願。
他實在不想學父母讓他學的金融或者管理,他不喜歡做和人打jiāo道的工作,而且這種工作難以讓他在忙碌之後有成就感,他喜歡做研究xing的工作,在嚴謹的研究之後,能從中得出實實在在的科學xing的論斷,這個結論是什麼便是什麼,不會因為人的喜惡而發生改變,他也不需要因此而迎合誰,因為作為真理,不會以人的主觀臆斷而改變。即使他的力量有限,做不出什麼驚世的研究,但他即使只是能夠以此餬口,他也是歡喜的,所以他毫不猶豫地修改了志願。
雖然在之後一段時間裡,他都因此對父母充滿了負疚,特別是在父母看到他的錄取志願書發現他改了志願後,他們失望難過憤怒,這些都讓周洵更加負疚。但在父親說可以去找關係為他換專業時,他絕然地拒絕了他們,第一次和父母爭辯爭吵,父母拿他沒有辦法,所以對他失望透頂,他實在不願意回家看到父母對他失望厭惡的神qíng,所以上大學後,即使他學校和家在同一座城市,坐公jiāo車也只需要四十分鐘,但除了必要,他很少回家。上研究生後,就更是這樣了,他大多數時候一個月才回一次家。上班之後,他沒有住學校為藉口了,只好住在家裡,但沒過多久,就因為他xing向的問題而再次搬離了家。
周洵認為父母的「為你好」並不一定是控制yù,他知道父母對他沒有控制yù,他們是真的想為他好,但是,他卻無法走他們作為過來人認為更好的路,他有自己的追求和判斷,不管是好還是壞,他認為這是他的人生,他必定要這樣去走才行。
周洵不得不反駁他的父親,「我那不是闖禍,作為一個醫生,我有義務那麼做。我也不認為我做檢驗就能拯救多少病人,國家政策才能救人。我人微言輕,只是上班做一份我喜歡的工作養家餬口而已,你不用這麼譏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