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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1:29 作者: 餘生懷
從初遇到如今,整整十年,他們倆在一起的時間太多太多,他不信她對自己沒動一絲情意。
「沒有為何,倘若皇上真要聽緣由,民女會說,從前民女討好皇上是不敢違抗父親的命令,僅此而已。」她轉身對上他,目光不躲不閃。
前世鴻門宴那晚,她被人強制套上白綾,在半空中掙扎著窒息而亡,喉間被緊緊勒住的疼痛,她記得清清楚楚。
死亡的前夕比噩夢還可怖。被陷害,被奪去性命,誰不恨。有時候,恨並非因愛而起,只是單純的恨。
在聽到這樣的話後,駱時遺面上一僵,眸色變得渙散,一如化開的墨汁。她是真變了,往日的她從不會跟自己如此說話,也不會說個「不」字。
眼前的女子還是那張臉,但她看自己的眼神陌生了。
她以前看自己是怯怯的,又帶了點微妙的依賴,與此刻的無情相比,那真是天差地別。
「你告訴朕。」駱時遺一把抓住黎相憶的手,長眉斜挑,厲聲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是不是在怪朕這兩年沒去找你,是不是?」
他欺身,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手上也抓地很是用力。
儘管手腕上傳來一陣劇痛,可黎相憶並沒叫喊,靜靜地與他對視,「不是,民女從沒怪過皇上,皇上是天子,想如何便如何。」她垂落視線,往抓著自己的那隻手瞥了瞥,「皇上已娶了黎府二小姐,民女的姐姐,該好好對她。」
「你吃醋了?」仿佛猜到了什麼,駱時遺面露驚喜,加重語氣道:「朕娶她你吃醋了?那朕回去後便廢了她,你會重新接受朕麼?」
黎相憶不作回答,他今日來這麼一出是覺得自己很傻很好騙麼。
「民女如今是咸王妃,是皇上的弟妹,還請皇上放手。」她說得清晰,一字一字從唇邊滑落。
「咸王妃」三字是個禁地,而她闖了。駱時遺的臉剎那間燃起了戾氣,臉上笑意殆盡。「他是瞎子,朕不信你會喜歡一個瞎子。何況他與朕長得有八分相似,你日日對著他不會想起朕?」
心頭聚起怒氣,她反而放軟了姿態,「咸王是瞎子又如何,民女喜歡便成。他是他,皇上是皇上,民女對著他時從未想起皇上,若是皇上再不放手,民女便用自己的方式讓皇上放手。」
「好,朕給你時間考慮。」駱時遺緩緩鬆了手,面上再度溫和起來,「朕知道你與他還未行周公之禮,朕可以等你消氣,但你也別讓朕等太久。」
拿以前種種來說,她一直很聽話,不曾違抗自己,眼下這般拒人於千里,他反而覺得新鮮,覺得她整個人都活了。
跟宮裡的嬪妃有著天朗之別,她們都喜歡費盡心機討好自己。
興許,男人都是犯賤的,他也不例外,她日日跟著自己討好自己時,自己不在意,可她不喜歡了,不討好自己了,他卻開始在意。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想要。
馬車搖搖晃晃,走到一處時停住,外頭的人聲已不比來時熱鬧。這些話聽在黎相憶耳朵里,她很想笑,更覺諷刺。
「吱呀」,車門被打開,黎相憶跳下馬車,這一切發生地很快。
楊輝轉了轉手中的鞭子,習武之人的耳力向來好,裡頭說過什麼他全聽得見,然而聽懂了才更不懂,皇上都放下身段如此說話了,她在拿什麼喬。
*
王府。
黎相憶放好藥包後便去了去廚房,裡頭滿是食物的香味,勾得人直咽口水。
莊遠在灶台後燒火,簡蓮在一旁切菜,地上放著不少待處理的素菜,竹籃里的毛豆沒撥,油菜也沒洗,於是她拿了只板凳坐下。
簡蓮將切好的滷味擺盤,回身看黎相憶,她一臉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麼。在她眼裡,黎相憶跟自家王爺相配地很,而且也成親了,為何不能好好過日子。
「王妃,我能不能問你件事兒。」簡蓮端著盤子放在長條桌上,她心裡藏不住事,想什麼便問什麼。
黎相憶抬頭看她,「什麼事?」
「嗯。」簡蓮在圍裙上胡亂搓了幾下,咳嗽著調了調自己的嗓音,走近她小聲道:「你覺得王爺怎麼樣?」
莊遠雖是上了年紀,可這耳朵還是好使的,聽得這話,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一側飄。
「怎麼樣?」黎相憶不懂簡蓮話中的意思,迷茫地眨著眼睛。
「就是,就是,你對他,也不對,你覺得他人好麼?」簡蓮急得語速快了些,問太直接不行,她肯定說不喜歡,女人臉皮都薄,問太模糊又怕她聽不懂,畢竟她看起來不怎麼懂人情。
黎相憶低下頭,手上動作卻不停,拉著毛豆背上的莖用力一扯,「他人還不錯,就是偶爾喜怒無常,我都不知道他為何開心為何生氣。」
不行,一聽這回答王爺就沒戲。簡蓮想想又問了一句,「那你覺得嫁給他好麼,想不想改嫁?」
她這一次問得直接,黎相憶一愣,什麼改不改嫁,她休書都拿了,改嫁也不是難事,但她會改嫁麼,不會。
倒不是說她立貞節牌坊,而是她覺得一個人過日子挺好。
「不知道。等治好了他的病,我會離開王府,反正他也不願看到我。」黎相憶說得無所謂,揚手將撥好的毛豆扔進空盤子中。
駱應逑中蠱毒自己有一半責任,出於良心,她會竭盡全力醫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