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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1:29 作者: 餘生懷
她拖著微長的裙擺在梳妝檯前坐下,拿起眉筆對著銅鏡一抹一挑,兩道翠色的細眉便被她描出了嫵媚。
日光漸升,照得屋內暖烘烘的,梳妝檯邊放著一隻四方的小木盒。
放下口脂時,她側眸,這幾日翻醫書翻得勤快,解蠱毒的法子沒找著,稀奇古怪的藥倒是研製了點,就比如這小木盒裡的東西,是她用漆樹皮做的癢粉。
猶豫半晌,她拿起盒子放入懷中,興許之後用得上。
二姐今日也會回門,她們倆免不得被比較。
王府大門敞開著,有熱熱鬧鬧的聲音傳來,莊遠一人擼著袖子在門口擦馬車。
黎相憶提起裙擺踏出門檻,還沒走幾步,視線便落在了馬車上。她想,若是坐個普通轎子回黎府,指不定大娘會說出什麼損人的話來。
「王妃要出去?」莊遠擰著布巾回頭,見黎相憶站在原地發愣便喊了一句,蒼老的面上略帶笑意,眼角滿是細紋,「這身衣裳真好看,老朽差點沒認出來。」
儘管已經嫁人,可黎相憶仍是小女兒家的心態,經不住夸,羞澀地低了頭,軟軟道:「莊伯,我要回黎府,你能不能送我一下。」
「回黎府?」莊遠怔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一拍大腿道:「哦,對,今日得回門。」他說著往大門裡瞄去,奇怪道:「王爺怎的不跟你一道走?」
「他身子不適。」黎相憶隨意找了個藉口,以駱應逑的為人,估計很難說服他去黎府,那還不如自己去。
「原來如此。」莊遠訕訕道,也不多問,麻利地收起布巾,隨後從馬車上拿下杌凳,「王妃上車吧,老朽這便送你過去。」
「嗯,謝謝莊伯。」她踩著杌凳走上馬車。
馬車外部華麗貴氣,車廂內也讓她小小驚了一下,相當寬敞,十人也容得下,左右兩側還能當矮榻用,中間放著只香爐,裡頭點著上好的沉香。
她不由在心頭感嘆,這馬車像個小房間。
*
「嗚嗚嗚……」驚雷被簡蓮拴在王府大門口,剛閉眼沒多久,一聞著味兒便跳了起來。
「想吃麼?」駱應逑撩開衣袍蹲下身,他手裡拿著盤帶肉的骨頭,每次都往驚雷鼻子前湊,等它張嘴時又飛快收手,如此往復地逗它。
「嗷……嗷……」驚雷直直盯著他手裡的肉骨頭,叫得一聲比一聲悽厲。
聽得聲音,慕風踱著步子從一側走來,雙眸里淌了光,眼前的駱應逑倒是有些初見的模樣。
六年前,他和爹被駱應逑買下進入王府做事,那時他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瀟灑隨性,可自從一年前的某日起,他不再笑,看人的眼神也冷,跟變了個人似的。
起初他不懂駱應逑為何性情大變,直到駱時遺當上皇帝,直到他裝瞎交出兵權,那時他才明了,皇家的兄弟不好當,便是一母同出也做不到彼此信任,更別說他們倆了。
「嗚嗚嗚!」驚雷眼饞駱應逑手裡的肉骨頭,口水順著舌頭直流,偏偏他就是不讓它吃。無奈,它只好裝可憐,「咿咿咿」地叫著,睜著一雙水霧蒙蒙的大眼睛看他。
「這招對她有用,對我沒用。」駱應逑冷笑,找了節石階坐下,舉著托盤的手又往後移走一寸。
「嗚……」驚雷拖著尾音在原地亂跳,幾次之後停下,俯身乖巧地趴在他衣擺邊,忽地,它整個仰躺在地面上,尾巴夾在兩腿之間貼在腰部。
這是臣服的意思,駱應逑懂。
「還算識相,賞你。」它都這般聽話了,他也不為難,大方將盤子往前一推,靜靜地看著它大口吃肉。
驚雷的吃相算不上好看,急切的模樣跟野豬拱地瓜差不多。
「阿遠怎麼不在,他去哪兒了?」恰巧,慕檀抱著一堆劈好的木柴過來,沒見著莊遠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個賭氣的孩子。
「爹。」慕風收回思緒趕忙上前扶他,無奈道:「地上涼,快起來。」
「阿風。」慕檀被他扶著站起,左顧右盼,問道:「阿遠去哪兒了,你曉得麼?」
慕風瞥了瞥駱應逑,回道:「莊伯跟王妃出去了。」
這時,駱應逑從台階上站起,脫口道:「她出去了?」
「王妃今日回門,王爺不知道麼。」慕風回身看他,頓了頓道:「屬下記得,王妃出門前說王爺身子不適,自己一個人去黎府便成。」
「……嗯。」駱應逑默然,舉步往書房走,此刻,他心底有種難以名狀的情緒湧出。
今日回門的人可不止她,還有黎相知。她竟一聲不吭地去了黎府,究竟存了什麼心思。
*
皇宮。
駱時遺剛下朝,坐在八人抬的步輦上,雙眉緊蹙,不知在想些什麼。步輦旁,楊輝低頭跟著,心事重重。
「他們倆昨晚圓房了嗎?」
倏地,駱時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楊輝登時一個激靈,小聲道:「昨晚桑酒姑娘出宮,咸王與王妃怕是圓不了房。」
「嗯。」駱時遺應聲之後沒再說話,今日天氣甚好,他抬眸看向湛天際,適時,一隻紙鳶出現在視線里。
望著那隻紙鳶片刻,他緊蹙的眉頭舒展了些。回憶如潮,兒時,他總和黎相憶在黎府後院裡放紙鳶。「是誰在放紙鳶?」
楊輝仰頭一瞧,恭敬道:「是嘉妃娘娘。」
「今夜朕去她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