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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0:31 作者: 南枝
    有人對莊籍說過這種話,而且不止一個人對他這麼說。

    當年他和謝斐關係還好的時候,他們都還年輕,連謝斐那種現在被公認的男人味十足的型男,都在他面前苦惱地紅著眼睛哭訴過,一直堅守的那些底線有屁用啊,你有底線,別人就只會踩著你往上爬,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好角色,別人就陪人睡一覺就給搶走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廣告,要拍之前臨時毀約換人;本來算多算好的戲份,往裡面cha進來個狗屁不通的女配角,就要改劇本把他的部分改得面目全非;跟著劇組跑西北苦寒之地拍外景,拍了半個月,最後被剪得只剩下一句台詞,露臉的還是遠景,只是為了要更多地襯托別人……

    莊籍走到現在,這些問題都遇到過,他也拍過電影,那時候他還小,跟著劇組跑了兩個月,累得要死,最後戲份全被剪掉了,沒有他出鏡,他拿了片酬,卻也yù哭無淚。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不甘心找到剪輯師那裡去,對方說他剪片子反反覆覆,讓大改了六遍,每天熬夜,能睡兩三個小時算不錯,也要撂挑子不gān了,但為了錢養家餬口,還是只得按照要求來啊,而且還被另外一個人揍過,他指著額頭上的青紫說,「我也只能回家對著老婆哭。」

    莊籍心涼到了底,那時候還不敢去找導演製片據理力爭,最後也只好算了。

    那麼多捷徑可以走,只要走了,他相信,他比現在的謝斐紅千百倍,但那時候就沒有走過,只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圓融會為人處世,越來越隱忍,什麼都以笑臉來應對,來從其他方面更好地適應迎合這個圈子,讓自己的星途走得更坦dàng一些。

    既然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他怎麼會在現在,才被夏奕博的那麼點誘惑打動。

    莊籍盯著屏幕唱道----

    「那年十八母校舞會站著如嘍羅

    那時候我含淚發誓各位 必須看到我

    在世間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

    屋村你住哪一座

    qíng愛中工作中受過的忽視太多

    自尊已飽經跌墮重視能治肚餓

    末曾獲得過便知我為何大動作很多

    犯下這些錯搏人們看看我算病態麽

    ……」

    唱到這裡,莊籍就切了歌,把話筒給旁邊的女孩子,說,「你來吧。」

    唱這種歌,不合莊籍的xing格,就如那個剪輯師說的,心裡有苦,在外面又怎麼能吐露,還是回家對著老婆哭吧。

    只有真正愛他的人,才能夠對他的處境感同身受,為他難過,而別的人,即使對著他們吐露,除了遭他們的鄙夷和背後的嘲笑還剩什麼。

    莊籍起身來,又去和一些人應酬了一圈,就回到了夏奕博的跟前來,對他笑道,「夏總,不好意思,我有事得先走了,你們好好玩吧。」

    夏奕博還來不及說話,莊籍已經去和另外幾個重量級人物打了招呼要走了,因為包廂里已經有人因為有事離開了,莊籍離開也不算什麼,於是,他就那麼走了出去,出去時沒有看叫他來的江源一眼。

    在這裡逗留了一個小時,本來應該拉關係詢問導演製片最近在籌拍什麼電影,可不可以給他一個好角色的,但最後根本沒有做。

    要是問了,不是靠他自己的能力和臉面得來的,是靠著夏奕博的面子。

    莊籍冷笑一聲,夏奕博想要他買他面子,他才不要。

    夏奕博看著莊籍離開的,沒有挽留,他心裡當然不高興不開心,他自己都不明白,對莊籍的這種執念是因為一直沒得到還是其他什麼。

    不過他自然不會讓莊籍就這麼掃他顏面,所以很快就和另外的人說笑起來,莊籍以為他自己是什麼,有的是年輕漂亮的人對他趨之若鶩,他並不是非莊籍不可。

    莊籍知道自己又錯過了一個機會,這些人聚在這裡,並不只是逗一逗樂子的,大家都在談論電影市場走向,定下要拍什麼。

    夏奕博在這裡,應該也是作為投資商在。

    莊籍有點失落,但並不嚴重,他很快讓自己要高興起來。

    進了包廂,連酒都沒有喝過一口,於是開車回去。

    夏榛給他打電話時,似乎聽出了他qíng緒的低落,問他,「怎麼了,困了嗎,還是病了?」

    莊籍戴著耳麥,手裡捧著書看,莊籍是有過目不忘之功的,看劇本通讀一遍,然後細讀一遍,簡單稍稍記一下台詞,就能夠完全不出錯,他在這方面,天分便有這麼高。

    他現在看的卻是《論語》,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依然一遍遍地細讀。

    ----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

    莊籍和夏榛說話因為心qíng低落而有些心不在焉,道,「沒有生病,在翻書。」

    夏榛說,「是劇本嗎?要演的那個什麼三十六歲的海guī?」

    莊籍道,「那個劇本早就熟了,在看《論語》。」

    夏榛奇怪地問,「怎麼看《論語》,記得你初中時候就可以從頭背到尾,我被你震到過。」

    莊籍想那倒是,他在六歲的時候,就認字三千以上,三字經、千字文、論語以及詩三百都能倒背如流了,是有神童之稱的。

    想到自己有這麼高的天分,比起一般人來說,算是被上天厚待的人,既然如此,他完全沒有必要心qíng低落。

    但是,隨即,他又想,那麼多既沒長相又很蠢笨的人都比他混得好,他怎麼反而去甘於平凡呢。

    不由又來了gān勁。

    說,「不只是看《論語》,四書五經我都看的,還會背,《史記》《資治通鑑》都細讀過,《宋史》《明史》也翻過,不然,我怎麼演歷史劇,演出來還不成糙包了。腹有詩書氣自華,總要有點貨才行吧。」

    夏榛笑道,「是的,你當年要是不學表演,去學文學,現在恐怕都是教授了。」

    莊籍道,「我就喜歡表演,學什麼文學啊。」

    打了個哈欠,說,「有點困了,我要睡了。你後天回S城,是吧。」

    夏榛說,「嗯。下午能到。」

    莊籍說,「我不去給你接機,自己回吧。」

    夏榛笑道,「我總飛來飛去,哪裡需要什麼接機。我讓人將我家鑰匙給你,你先去我家,成不成。」

    莊籍道,「你這是什麼打算,老子又不是你小qíng人,還跑去你家等你。」

    夏榛以為莊籍是真生氣了,便說,「啊,對不起,你也有事qíng忙吧,那你什麼時候有空,什麼時候過來。」

    莊籍,「……」

    莊籍心想夏榛到底是個榆木疙瘩腦袋呢,還是他的心就真那么正直,對他一點別的感覺都沒有?都那麼說了,夏榛但凡對他有點心思,難道不應該順著杆子往上爬嗎。

    怎麼他三叔就是個大流氓,他反而一點遺傳都沒有呢。

    莊籍說,「等你回來了,我才去看你。不然你讓人送你鑰匙來給我,那人要怎麼亂想我們的關係,我可是萬眾矚目的明星,被人亂寫,於你我都不好。」

    夏榛心想就不能不做演員了嗎,嘴裡卻說,「我只是想早點看到你而已,的確想得不夠細緻。」

    莊籍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好了,我等你回來。」

    天氣已經冷下來了,莊籍睡覺時,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對和夏榛之間的關係,他現在很迷茫。

    他想和夏榛捅破那層紙,要是夏榛對他抱有同樣的感qíng,那麼,以後也不用再這樣試試探探地相處了;要是夏榛對他沒有愛qíng,只是朋友之qíng,那也沒什麼,或者他從此不再有所念想,直接當一般朋友,或者,從此就再不聯繫,都行。

    總之,快刀斬亂麻,不要再如現在這樣了。

    但是,他又不想捅破那層紙。

    即使夏榛真愛他,他們兩人能在一起嗎?

    莊籍想,真在一起,自己的演藝事業就算完了。

    即使兩人是平等的自由戀愛,但從此,他也就真要背一個被富商包養的名頭,被人背後指點評論,粉絲都能跑掉一大半,這些還算是比較好的,剩下的一半說不得就直接轉黑了。

    莊籍是知道的,他的那些粉絲,拿他和別人配對那是一回事,他真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說,被富商包養,一個大男人,頂著這個名號,那也真是太難聽了。

    莊籍是無法忍受的。

    既然這樣,即使兩人真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關係明了了,他也不會答應和夏榛在一起,那又何必要去將那層紙捅破呢。

    再說,夏榛那個榆木疙瘩一樣的腦袋,莊籍實在有些泄氣。

    莊籍最近比較煩躁,只能依靠背書和練字來緩解。

    煩躁來自於事業上的瓶頸,還有感qíng上的迷茫。

    ☆、第三十五章

    因為夏榛要回來,莊籍將這幾天時間空了出來,在家裡休息,連其他朋友的邀約也不去參加了。

    錢清回公司為他提供的住處去了,這些天沒有住莊籍這裡,只在較少的時候,莊籍讓他住在自己家裡。

    為他做飯的玲姐也被他打發了,他自己做了點吃的,用烤箱烤了jī翅,又燉了湯,他將這些拍了照片,照片裡還有他的左手也被拍進去了,然後將這個發到了微博上,說這是他自己做的,看起來還算可口,很快要進下一個劇組,悠閒的時間沒幾天了。

    粉絲們回什麼的都有,但最多的是兩個方面,第一是想吃的,第二是感嘆他的手的,因為他的手好看,再者,無名指上戴了一枚鉑金戒指,是最簡單的款式,戒指襯著他的手,讓手指越發修長漂亮。

    圍繞著這枚戒指,甚至有人大膽問他是不是其實已經和孟璃結婚了,只是瞞著沒說。

    夏榛有空可以休息的時候,是要用手機或者平板上網看微博的,他的微博內容現在已經稍稍豐富點了,有時候會發一張不知是哪裡的模模糊糊的照片,然後寫很少幾個字。

    大多是轉載,社會新聞呀,求助新聞呀,之類的。

    而且,賀嘉,以及賀嘉的妹妹賀瑩也都有微博,甚至連易逍都有微博,葉琮也有微博小號,於是互相關注了。

    夏榛本來不會去關注他們的,全是因為賀嘉。

    他聽聞夏榛有微博,就一定要和他互相關注,還要讓夏榛關注他妹妹,讓夏榛不勝其擾,只好關注了。

    賀嘉頂了個他家裡集團的董事的名頭,實則什麼也沒做,完全地遊手好閒,於是時間充裕,總在網上混,而且特別能夠折騰朋友。

    每天都在微博上面蹦躂,喜歡開玩笑,又嘴巴賤和嘴巴毒,對很多名人隨意評論,引來一大堆仇恨,經常被罵,然後他或者忍了,或者反罵回去,總之是腥風血雨,不過因為說話太逗太損,也有了很大一批粉絲。

    夏榛就只關注了十個人不到,滿屏都是賀嘉的那個帳號在刷屏,而且他還是用的「賀嘉」這個名字,只是沒有加V,簡介是:無聊閒人,心直口快,罵你是為你好,速速前來跪舔謝恩。

    夏榛每每看到他的這個簡介,就想翻白眼,心想他真是閒出毛病來了,而他自己,恨不得每天能有四十八小時呢。

    有爹的和沒爹的,的確是不一樣。

    要是夏奕軍還在,他現在肯定也不會這麼辛苦,說不得可以每天都看到莊籍呢。

    賀嘉又在和人罵戰,是一個男導演和一個女演員出軌的事,他先是罵那男導演拋棄糟糠之妻管不住下半身,好色到吃相如發qíng期的野狗,然後罵那個女演員不知廉恥,而且眼光奇差無比,連這種導演都能看上,balabala

    引來一堆圍觀,輿論自然是站在他這邊的。

    當然,也有人說他是窮diǎo絲靠嘴賤博取關注,品相比起那個導演還差。

    賀嘉自然就開始對戰了,直接曬了一張花旗銀行的黑卡,只是把卡號給馬賽克了,又曬了一盒翡翠首飾,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曬完之後說,他要是是窮diǎo絲,那放眼天下哪裡去找高富帥,其言語之豪邁誇大,簡直讓夏榛嘆為觀止,而且,那張卡也過分眼熟,夏榛一想,這不是我的卡嗎,上次給葉琮了,恐怕是葉琮讓賀嘉還自己,賀嘉沒還,現在居然拿去上微博了。

    而那首飾,一看就是賀嘉媽媽齊桑阿姨的,阿姨平時都捨不得戴的,要是知道兒子讓它公布於眾了,賀嘉的屁股肯定堪憂。

    賀嘉家產龐大,有錢到賀嘉他爸走到一個地方去,被一塊地皮吸引了,開口就說要買,花了近三十億,完全沒為這個數字眨一下眼。

    但他父母都是節儉的人,賀嘉空有繼承人名號,經常蹭夏榛的錢花和好車開。

    一石激起千層làng。

    無數圍觀的人都震驚了,心想這才是真土豪,一時間跪舔之人無數。

    但是引來的罵戰也多。

    到後來完全偏離了主戰場,成了炫富和仇富之間的對戰。

    好在賀嘉頭腦清晰,趕緊拉回了主題,繼續罵那個導演和演員,而且,恐怕是從他表哥易逍那裡挖到了秘辛,開始曝了很多男導演和那女演員的圈內醜事。

    到最後,是那導演的妻子出來說話,懇請賀嘉不要再說她家的事qíng了,不要把她的傷疤不斷揭露。

    賀嘉於是把她也罵了一頓,說她就是一身賤骨頭,既沒有眼光跟了這麼個豬狗不如的丈夫,又還甘於現狀不敢改變。

    夏榛翻看了這些之後,心想賀嘉這到底在做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何必去管這種事。

    他不過是在逞口舌之利,距離成熟十萬八千里。

    也難怪他爸媽對他不進公司學習做事毫不在意,實在是他這個樣子,一進去,恐怕就能把公司鬧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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