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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40:04 作者: 南枝
    齊明建對子女管教得松,孩子們都更喜歡他,范曉竹覺得被他們忽視了,所以心裡不慡快。

    現在有蘇蕤這個孩子在,蘇蕤又那麼優秀,又樂意聽她的嘮叨,她當然就很願意在他身上花費心思了。

    時間很快進入四月,蘇蕤已經去辦好了護照,簽證還要再等等才去辦,大約九月底出國。

    這一天,他從早上起chuáng就眼皮跳,在實驗室時,手握著移液槍抖了好幾次,甚至打翻了一個板子,將幾天的成果全白費了。

    他以為自己是低血糖,晚飯的時候,在食堂多吃了一兩米飯。

    晚上八點四十七,蘇蕤在實驗室將培養瓶中的細胞又養了一批到九十六孔板上,將打翻的板子重新來過。

    他的手機在白大褂的口袋裡,響起來時,戴著無菌橡膠手套的他沒有辦法拿手機,只能無視繼續實驗。

    手機響了很久才自己停了,但緊接著,又響了起來,蘇蕤加細胞的手抖了一下,槍頭一下子戳到了外面去,他只好打掉槍頭,重新cha一個。

    但手機的鈴聲卻叫得他心煩意亂,旁邊超淨台上做實驗的師弟看向他,因他已經做完了,就起身說,「師姐,要不要幫忙。」

    蘇蕤這一天心神不寧,他額頭上起了一點細汗,對著師弟點頭,「幫我接一下。」

    師弟趕緊過來從他的白大褂口袋裡掏出了手機,蘇蕤繼續加細胞,問,「誰的?」

    師弟道,「蘇葳。」

    蘇蕤說,「幫我接一下。」

    師弟取了口罩,接了電話,聽到的卻是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姐,爸出事了。」

    師弟馬上發現了不對勁,說道,「我是蘇師姐的師弟,你和師姐說。」

    蘇蕤轉頭看了師弟一眼,師弟將手機放在了他的耳邊,蘇蕤道,「蘇葳,什麼事?」

    蘇葳哭了起來,「姐,爸出事了。」

    蘇蕤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什麼事?」

    蘇葳道,「出了車禍,舅舅剛給我打了電話過來,說爸拉私貨出了車禍,現在已經送到了醫院。」

    蘇蕤的腦子一下就亂了,將移液槍放下,脫下手套,接過師弟手裡的手機就又把口罩取下來,人已經往實驗室外跑去,「你說具體點。」

    蘇葳聲音哽咽,他也不知道太詳細的,就知道蘇爸爸出車禍了,舅舅說讓他和蘇蕤回家去看蘇爸爸。

    蘇蕤什麼都沒來得及做,試驗台讓師弟幫忙收一下,他抓上包就跑了出去,身上的白大褂還是邊走邊脫。

    等總算跑回家,蘇葳已經在電腦上買了火車票。

    因為這不是chūn運和暑假學生高峰期,故而火車票不難買,蘇葳買了兩張當晚十一點的硬座。本來是要買機票,但最近一班飛機要第二天才有,乘飛機後在省城下了還要再轉車,花費時間更多,所以還不如火車來得快。

    兩人收拾了最當緊的東西,關上家門,就奔向了火車站。

    在計程車上時,蘇蕤還在安慰蘇葳,「咱們先別亂想,回去了再看,好好照顧爸爸,會沒事的。」

    蘇蕤在最開始接到蘇葳的電話時,也慌亂得不知所措,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事都沒法想。

    這比當初蘇媽媽死的時候,還要糟糕。

    畢竟蘇媽媽當時是病死,雖然死得很快,但從發現病qíng到死亡,中間也有兩個月時間。

    蘇蕤當時還在高三,每天要去上課,只在中午或者晚自習完了之後到醫院,這樣日復一日地熬著,到最後蘇媽媽死的時候,他雖然十分難過,卻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哪裡像這次,突然就說蘇爸爸出了車禍。

    蘇葳一張臉慘白,眼神則有些直愣愣的,蘇蕤的話他聽了,但一向話多的他,這次卻只是點了點頭,沒出聲音。

    火車站,人來人往,永遠都是這麼嘈雜。

    蘇葳的電話在他的口袋裡,響了好一陣,蘇蕤先聽到聲音,從他的口袋裡把手機掏了出來。

    顯示是舅舅打來的。

    兩人正排著隊,正在檢票進站,蘇蕤接了電話,舅舅在那邊說,「姐夫已經走了,剛走的,你現在在哪裡。」

    蘇蕤被人推攘著向前,蘇葳在他的旁邊問他,「怎麼了,姐,是不是舅舅的電話。」

    蘇蕤看著前前後後擁擠的人群,回答電話道,「我是蘇蕤,我們已經在火車站了,明天傍晚才到家。舅舅,麻煩你先安排一下爸爸那邊的事qíng。」

    蘇蕤冷靜,思路清晰,和舅舅說了好一陣,這才掛了電話。

    他和蘇葳已經檢票往站台去了,蘇葳問蘇蕤,「到底怎麼了。」

    蘇蕤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伸手摟住了蘇葳的肩膀,「以後只有我和你了。」

    蘇葳馬上就明白了,他瞬間哭了出來,沒有聲音,但眼淚不斷往眼眶外涌。

    他是被蘇蕤拉扯著上了火車,等在火車上坐好,蘇蕤看蘇葳還在流眼淚,就拿出紙巾來,給他擦了擦,又遞紙巾在他手裡,讓他擤鼻涕。

    蘇葳只是哭,蘇蕤則又開始給舅舅打電話,詢問具體事宜。

    這樣一個電話,打了一個多小時。

    據舅舅所說,蘇爸爸拿超市裡的車去給人運私貨,因車小,但那戶要運的東西卻重,車在上一個坡的時候,然從上面翻下來了,戶當時正坐在副駕駛上,當場死亡,蘇爸爸被救的時候,還有呼吸在,便很快被送到了醫院。

    而那一個坡坎下面,還有一輛小車停著,那小車是輛奔馳,被蘇爸爸的車壓到,已經完全變形了,車主現在還在追著要賠償。

    蘇爸爸已經被送到了醫院冰櫃裡,等著蘇葳蘇蕤回去再辦喪事。

    蘇葳和蘇蕤在火車上,不知道能說什麼好。

    蘇蕤靜靜坐著,蘇葳也靜靜坐著,兩人都呆呆的。

    蘇葳最開始還哭,此時也哭不出來了,只是發呆。

    蘇蕤則從頭到尾沒哭,只是低著頭,一臉怔忡。

    第二天早上吃東西時,蘇蕤買了餐車上的稀飯和jī蛋,兩人都是一夜沒睡,只是發呆。

    蘇蕤將jī蛋剝好,推了推蘇葳,「吃些吧,回去要做的事還多著呢。」

    蘇葳本來還只是jīng神恍惚著,這時候就又哭了出來,邊吃稀飯,眼淚就掉了進去。

    ☆、85第五章

    蘇葳蘇蕤兩人在傍晚到了家,在火車上時,蘇葳因為哭累了,靠在蘇蕤身上睡了幾個小時,蘇蕤被他靠著,卻是一點也沒睡。

    他的腦子很清醒,在想,他現在是家裡最大的了,家裡的事qíng要怎麼辦。

    根本沒有時間來讓他太過悲痛,沒有誰會再來幫他們一把了,他們都得靠自己。

    蘇蕤知道,蘇爸爸會用超市的車拉私貨,不過是為了多掙點錢。

    蘇媽媽當年生病,雖然前後只醫治了一兩個月,但卻將整個家裡的錢都掏空了。

    蘇爸爸不是苛待兒女的人,蘇蕤的大學五年,除了第一學期是蘇爸爸給的學費,之後都是他自己打工掙的學費,而蘇爸爸問他學費問題時,他說做兼職掙了錢夠學費了,蘇爸爸便說辛苦他了,卻沒說讓他不要去做兼職好好讀,家裡可以給他出學費。

    雖然蘇爸爸沒說家裡沒錢,但由此可見,蘇蕤想,家裡恐怕也是沒有什麼積蓄的。

    蘇葳讀三年職高的時候,花費不少,之後畢業了到s城前,也幾乎沒有正經做過工作,一直向蘇爸爸要錢。

    蘇蕤本科那幾年,每年過年回家,家裡都很拮据,別人家裡買很多年貨,他們家裡卻很冷清。

    還是在蘇蕤讀研究生之後,蘇葳也到了s城被他管教著好好工作了,家裡的qíng況才稍微好點。

    但是,恐怕也沒什麼積蓄。

    蘇蕤出國的保證金,蘇爸爸拿了六萬出來,蘇葳說,舅媽抱怨過其中兩萬是舅舅出的,到時候要蘇蕤記得他家的恩qíng,別像別的讀人一樣忘恩負義。然後蘇葳那裡還存了三萬塊要給蘇蕤,蘇蕤沒要,讓他自己存著了。

    蘇蕤計算著家裡的每一筆錢,想著回去了要怎麼辦。

    剛回城裡,舅舅親自來接了他們,兩人去了醫院看蘇爸爸。

    蘇蕤這次實在沒忍住,哭了一陣子,但很快就又拼命控制住了。

    辦喪事時,蘇葳一直在守靈,別的其他雜七雜八的事qíng有舅舅家裡幫襯著,蘇蕤要招待人和為各種事qíng拿主意……

    之後忙得腳不沾地,坐在椅子上就能睡過去,悲傷已經成了心底的一塊石頭,沉重,卻反而浮不到面上來。

    這時候的悲傷,又和蘇媽媽死的時候的感覺大不一樣了。

    蘇媽媽死的時候,蘇蕤還小,心裡執拗而彆扭,一邊傷心,卻又為自己被蘇媽媽那邊的一gān親戚排斥在外而心中不忿。

    但那時候總歸有很多人cao持事qíng,他只用守靈或者時不時幫忙拿些東西就行了。

    這次卻不一樣,什麼事都要他拿主意。

    他成了這個家裡的主事,是這個家裡的大家長了。

    一切都要看他。

    大家都問他,這要怎麼做,那要怎麼定。

    他們這裡的習俗,最少也要停靈三天,有些人家是七天,然後才會去火葬場。

    蘇葳已經給他老闆請了假,蘇蕤也給實驗室請了假。

    蘇蕤回來第二天,范曉竹就給他打了電話,他qiáng撐著jīng神聽了電話,范曉竹聽到這邊有哀樂,就問起來,蘇蕤想了想,便把蘇爸爸出車禍過世的事qíng說了。

    范曉竹說了不少勸蘇蕤的話,還道,「我定機票回去悼念才行。」

    蘇蕤讓她不要來,但范曉竹卻不聽,蘇蕤有很多事要做,已經沒有時間和她糾纏,只好算了。

    蘇家辦著喪事,蘇爸爸拉貨那家姓古,看蘇家只剩下姐弟兩人好欺負,便上門來要蘇家賠償,要五十萬才罷休。

    前兩天還好,他們只是來了人找蘇蕤,蘇蕤完全不鬆口,且蘇蕤說是他家是僱主,且給上的貨太多,明顯超重了,這才導致翻車,沒有要他們家賠償已算不錯,他們家還要來鬧,那就法庭上見。

    古家的未亡人是個十分刻薄的婦人,在蘇蕤面前哭鬧不休,各種咒罵,但蘇蕤完全不為所動,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由得她怎麼著。

    她要是上前拉扯,蘇蕤力氣比她大太多了,總能不傷她分毫,又使巧勁把她推開。

    最後她看這一招沒用,就叫齊了親戚把古家死的那位抬到了蘇家樓下來。

    蘇葳面對這種陣仗完全不行了,差點和人打起來,被蘇蕤拉開了。

    關鍵時候還是舅舅發揮了作用,他在政府里有些關係,就找了公安局的人來立案,蘇蕤也去找到了當天上貨的幾個人,送了些錢,才讓人說實話,蘇蕤暗地裡用手機錄音留了語音記錄,那天的確是古家摳門,本來該兩趟拉的貨,但古先生不想給兩趟的錢,非要一趟拉,蘇爸爸沒法子,便給拉了,因為貨太重,這才出了問題。

    雖然已經驚動了警察,但古家的胡攪蠻纏只是下降了一檔,把人拖回去燒了埋了,那位古太太之後還是拉扯著兒女到蘇家樓下鬧。

    蘇蕤冷麵冷心的樣子,對她的一切作為都冷眼相待,蘇爸爸送去火葬場這天,范曉竹到了,她還跟著車哭了一路,而且按照她老家的習俗,一直按照調子又哭又唱,訴說蘇爸爸為人厚道,是個好人,死了非常惋惜等等。

    惹了不少人的側目。

    不過范曉竹似乎沒有注意到縣城裡沒有這個習俗,一直這麼哭唱了一路,最後連蘇葳也覺得不大好意思了,讓蘇蕤去勸一勸范曉竹,蘇蕤卻沒有去,而是說道,「由著她吧。」

    火化之後,到墓地去下葬時,天空就下起了雨,而且下得不小。

    當年蘇媽媽過世,買墓地時,就買得稍大,旁邊給蘇爸爸留了位置,這次蘇蕤他們才免了又要買墓地的事。

    因為不能錯過時辰,蘇爸爸被在雨中下了葬,蘇蕤他們全都淋成了落湯jī。

    從墓地回到家,范曉竹發揮了家庭主婦的作用,熬了不少薑湯,淋了雨的人都喝一大碗薑湯。

    辦喪事時,家裡亂得一團糟,現在人下葬了,又覺得家裡太過冷清了。

    范曉竹為蘇家cao持著家事,蘇蕤好些天沒有好好睡過覺,這樣躺上chuáng,就睡過去了,一睡便是二十多個小時。

    睡時是晚上,醒來還是晚上。

    蘇爸爸的喪事辦完了,但後續麻煩事qíng依然不少。

    那奔馳的車主要蘇家賠償,蘇家沒有抵賴,經過舅舅在中間的協商,最後把蘇家的另一套房子陪給了對方,辦手續一概要舅舅幫忙。

    而蘇爸爸出車禍時所開的車,是舅舅所在超市的,蘇爸爸要是是為超市拉貨出了車禍,超市估計還要出些撫恤和賠償,但卻是去拉私貨出了事,不僅沒了撫恤,還要陪車,所幸車有保險,而舅舅看蘇蕤蘇葳實在可憐,便和另外幾個合伙人商量,沒有追究蘇家責任。

    最麻煩的還是古家的那位婦人,每天不做別的事,只到蘇家來坐著鬧。

    蘇家辦喪事接的那些禮錢,只剛剛夠了喪葬費用,蘇葳在家裡翻箱倒櫃,也沒找出多的存款來。

    只有前些日子,蘇爸爸打給蘇蕤做出國保證金的那些錢,就是家裡的所有了。

    蘇蕤很感謝范曉竹在這個時候對自己的幫助,但卻不好要她多涉入蘇家的事,蘇葳礙於范曉竹是長輩,而沒有對她無禮,但蘇蕤看得出,蘇葳不喜歡范曉竹。

    不知道是因為蘇爸爸去火葬場前她那一通哭唱讓蘇葳覺得丟臉,還是因為蘇葳怕蘇蕤和他親娘親後,就會拋棄他這個弟弟。

    程俊到蘇家的時候,蘇蕤和蘇葳在收拾東西要離開回s城去,古太太手裡牽著她的小兒子在敲蘇家的門。

    程俊看了看古太太和那個小孩子,又看了看樓層,問道,「這是蘇家吧。」

    蘇家的門上還貼著白紙輓聯,古太太看了看人模人樣的程俊,說,「你是這家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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