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2023-09-30 08:40:04 作者: 南枝
謝林雲第二天已經去出差辦事,蘇蕤則過著實驗室家裡兩點一線的生活,每周只做兩次家教。
謝林雲每天都會給蘇蕤打電話,大多數時候是在夜深人靜之時,蘇蕤趴在chuáng上,耳朵里塞著耳機,手裡拿著英語書看,和謝林雲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蘇蕤在以前,一直覺得他和謝林雲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共同話題可言,肯定沒什麼好說的。
但有時候接聽電話,蘇蕤反應過來時,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兩人似乎說了很多,但似乎又什麼也沒說,連空調運轉機制這種話題,也能胡扯二十分鐘,其實這關兩人什麼事,兩人甚至也不是學機械的,又從空調運轉機制說到了環境污染,從環境污染說到了資本主義,最後蘇蕤趴得實在太累了,就翻了個身,不由將耳機給弄掉了,等再戴上的時候,謝林雲還在問,「怎麼了?」
蘇蕤道,「剛才趴得胳膊麻了,我翻了個身。」
謝林雲道,「難怪你沒有胸,還不是給趴的。」
蘇蕤道,「是本來就沒胸才喜歡趴著。我沒胸又怎麼樣。」我又不是女人。
謝林雲道,「我們隔這麼遠,我想怎麼樣也不能怎麼樣。」
蘇蕤哼了一聲,「又耍流氓。」
謝林雲道,「是你把話題引到了這個上面,又不能說了嗎?」
蘇蕤道,「我沒覺得是我引出的這個話題。」
說到這裡,蘇蕤看了看手機,發現已經凌晨一點了,將英語書放到chuáng頭柜上去,說,「太晚了,我要睡覺了,你那邊怎麼樣。」
謝林雲道,「我去吃午飯,睡吧,晚安,寶貝。」
蘇蕤突然說,「等等。」
「嗯?」
蘇蕤,「嘉嘉是誰?」
謝林雲笑了起來,「怎麼問這個。」
蘇蕤道,「不說就掛電話。」
謝林雲道,「是我母親跟前的一隻俄藍。」
蘇蕤心想一般人會叫媽媽「母親」嗎,嘴裡道,「俄藍是什麼?」
「貓?」他直覺該是貓,但又不確定,謝林雲笑道,「是。和你很像。」
蘇蕤不滿地說,「說我和貓科動物像,這是什麼邏輯。」
謝林雲道,「不管我是不是把它伺候高興了,它都要撓我幾下子。」
蘇蕤道,「午安,掛電話了。」
掛了電話,蘇蕤又翻身將臉埋進枕頭裡,心想,你有伺候我嗎,我有撓你嗎。
又看看自己的手指,心想我從不留指甲,也從不撓人,又不是女人……你肯定是被別的女人撓過,又想到我身上來了。
蘇蕤又去醫院看了醫生,柳醫生看到他很高興,問他是什麼打算。
蘇蕤道,「我還是原來的意思,將隱睪切掉就行了,我還沒有想要做整形。」
柳醫生說,「一次xing將手術做好,其實對你來說更好。」
蘇蕤搖頭,「但我不想做整形手術。」
柳醫生便很真摯地說,「若是手術費的問題,其實你可以再籌一籌。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一次xing將手術做到位,對你以後戀愛結婚都有好處。」
蘇蕤眼睛非常漂亮,黑幽幽的眸子,像浸在水中的黑寶石,他的眸光閃了閃,還是對柳醫生說,「謝謝你,但其實不是錢的問題。只是,我生而如此,我不想做整形手術。想到手術後的改變,我心裡並不舒服。」
柳醫生些許詫異,道,「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其實我們應該尊重你的意見,但是,有時候,我還是希望病人能夠選擇一條更容易幸福的路。雖然我做過很多例你這樣的病人,身體被治好了和普通人差不多,但是,心理健康的,卻不多。其實我很不能理解,你從小就是作為一個女孩子教養,也習慣了做女生,怎麼現在反而不願意被整形成完全的女孩子呢。」
蘇蕤道,「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只是,我想到自己被整形成完全的女生,心中總感覺不舒服,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像是欺騙自己,也欺騙別人。也許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上天將我生成這樣,我接受這樣的自己,而且一直因這樣的自己而活成如今的模樣,要是改變了,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想,我原來不是這樣的,我既不能恢復成原來的模樣,也做不好後來的模樣給自己的定位。所以,我想,這樣的話,還不如不改變。」
柳醫生嘆了一聲,道,「好吧。我給你安排手術時間,若只是切除隱睪,不是什麼大手術。」
說到這裡,他又問,「你家裡人呢。」
蘇蕤道,「他們不知道,也不會來。」
柳醫生看著他,「你不和家裡人說,我們無法給你做手術。」
蘇蕤道,「我男朋友到時候會來,他能夠簽字嗎。」
柳醫生道,「醫院規定不行。」
蘇蕤抿了抿唇,說,「我只是現在家裡的養女,而且我媽媽早過世了。我爸爸和弟弟,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的qíng況,我想,他們連世界上有這種病都完全不知。我不敢想,他們要是得知我是這種qíng況會怎麼想。為什麼,這種手術一定要家屬來簽字呢。你也說了,這不是大手術,小手術患者就可以自己簽字。而且,即使自己不能簽,我男朋友過來簽,也是一樣的。」
柳醫生嘆了口氣,說道,「這種會決定xing別的手術,我們都是非常謹慎的,都要家屬簽字,不然人家裡一直養著一個兒子,過一陣子回去就變成了閨女,他父母不會來醫院裡鬧嗎。不過你這種qíng況,的確有些特殊,若是只是切除隱睪,不做其他整形,到時候讓你的男朋友在場也可以。」
說到這裡,他倒笑了一下,說,「你前陣子還沒有男朋友,現在便有了,是件好事。只是,這個手術,你不和他做些商量?」
☆、49 第十五章
蘇蕤不知道如何回答柳醫生這個問題,只得笑了笑,說,「到時候再說吧。」
柳醫生卻很鄭重地道,「你長得好,在之前卻一直沒有談戀愛,可見你因為自己身體的原因,對待jiāo朋友很慎重,你現在既然jiāo了男朋友了,那說明你很看重他,既然這樣,怎麼又不和他好好談談呢。你說他會來為你的手術簽字,那說明他知道你身體的qíng況。在知道你身體狀況的qíng況下,你們還在一起,那他應該是理解你明白你的,這種人,你為什麼不和他好好做些商量。」
柳醫生平常沒有這麼多話,他實在是對蘇蕤的決定很不贊同,這才不斷勸說的,而且漂亮的人總容易討人喜歡,柳醫生覺得蘇蕤很可憐,不免也很同qíng他,故而就像個長輩一樣勸起來了。
蘇蕤卻被他說得很尷尬,柳醫生說的這些問題,他怎麼會沒有想過,但是,想到謝林雲,蘇蕤並不覺得和他一定會有結果。
蘇蕤想,即使自己是個健全的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在有孩子的qíng況下,拿孩子去要挾謝林雲,謝林雲都不一定會答應結婚,更何況是他這種qíng況。
蘇蕤現在的確很喜歡謝林雲,而且他願意承認,他愛上他了。
要是他哪一天沒有和謝林雲打電話,沒有聽到他的聲音,蘇蕤便會很難受,心神不寧,他喜歡他,聽他說話,便會很高興。
蘇蕤想,也許自己這一輩子,只能有這一次戀qíng,既然謝林雲明白他的身體狀況,而且也並不想結婚,自己和他談戀愛,也不算欺騙他的感qíng和làng費他的時間。
那麼,他為什麼不好好和他談一場戀愛呢。
什麼時候,兩人的激qíng淡了,或者覺得沒意思了,那就分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蘇蕤想,他也有戀愛的權利,和感受愛qíng的權利。
但他卻不是結婚的對象。
謝林雲不是,他也不是。
柳醫生看蘇蕤不回答,就又問道,「你和你男朋友發生過xing關係嗎?」
蘇蕤尷尬地搖了搖頭,「沒有。」
柳醫生問,「為什麼,你不接受他,還是他不接受你?」
蘇蕤知道柳醫生問這話的邏輯和原因,便說道,「我不知道他有什麼想法,從現在來說,是我不接受他。原因上,我的確很排斥和別人發生xing關係。我受到的教育讓我不能輕易和人有這種關係,除非對方是我法律上的伴侶,我有義務在這方面和他有xing關係;還有,的確如你所想,我沒有辦法讓除了我的主治醫生之外的人看到我的身體。所以,我和他的戀愛,完全是jīng神戀愛,至少在如今,我只接受這個。所以,你讓我去和他討論我的手術的問題,我沒有辦法和他去說這個。讓他來陪我做手術,已經是我心裡的底線了。要是我和他討論我的手術的問題,那說明我有意讓他參與我的整個後半生,他自己也會明白,他需要去考慮和我以後更長遠的關係問題。但如今,我和他都沒有這個意思。柳醫生,真的謝謝你,但是希望你不要再勸我了。」
柳醫生這下完全明白了,蘇蕤和他這個男朋友之間的關係還沒有到那一步,或者說,是蘇蕤沒有想要和他的男朋友走到那一步,能夠為兩人以後的人生做計劃的那一步。
柳醫生遇到過因為激素不調而xing格十分bàonüè的患者,也遇到過心理十分脆弱,患有抑鬱症且有自殺趨向的患者,但還從沒有遇到過像蘇蕤這麼理智的。
柳醫生想,他的確是杞人憂天了,蘇蕤完全明白自己要什麼,且在做什麼。
柳醫生道,「那好吧。我們把手術時間定下來,你今天就先做個檢查。」
蘇蕤定下了手術時間,坐地鐵回學校的時候,他看著從地鐵玻璃窗戶不斷閃過的廣告牌,上面正好是雲華房產的廣告,是新開盤的樓盤的。
蘇蕤其實一直不知道謝林雲的身份,之前參加那小姐的生日宴會的時候,才偶然聽到,但是他也不確定,上網查了一下,覺得他們說的也許是雲華,然後網上也的確有謝林雲的資料,不過資料並不多,寥寥幾句,介紹了他的出身和是雲華的董事長。
蘇蕤看著那樓盤,覺得那每一平米對他來說都是從身上割ròu那麼疼的價格,想來謝林雲身家不凡,但這個鐵公jī,上次在那小姐的生日宴會上,就拿那麼十萬塊錢出來捐款。
雖然十萬塊錢對蘇蕤來說是很大一筆錢了,辛辛苦苦打工兼職兩三年才能有這些錢,但對謝林雲來說,他覺得謝林雲應該是不會看在眼裡的,說不定就是開一瓶酒而已。可他偏偏那麼摳。
蘇蕤又想到他的話,說他愛自己的時候,會願意為了自己一擲千金,他當時向他要一百萬,他會是什麼表qíng,會給嗎。難道自己那時候,其實就只值十萬嗎。
蘇蕤一直黑著臉出了地鐵站。
雖然蘇蕤覺得自己辛辛苦苦做家教,一個星期就掙個一百多兩百,但他也覺得挺不錯了,是不少錢,但要是是百萬千萬,他就覺得完全只是個數字,還沒有一百塊來得讓人滿足。
蘇蕤想,他這輩子恐怕就不是個有錢人的命。
當初大三上專業課進實驗室的時候,就有一個老師說,做他們這一行的,就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住清貧,要有毅力勤奮和平常心,而且必定還要有一定的運勢,不然做不出什麼成就來。
當時聽得全班學生唉聲嘆氣,心想大家高中時候辛辛苦苦學習高分考上這個專業,大學了又比別的專業的學生課程更多更艱苦,難道就專為了體會人生的寂寞清貧和平常心的嗎,於是就又有人堅定了跨專業考研的心。
當時蘇蕤是怎麼想的呢,好像是想,要更加努力才行呀。
被室友知道了,大家就翻了個白眼,轉身留給了她決絕的背影。
雖然覺得自己不是大富大貴的命,但想到謝林雲當時只給了他十萬,蘇蕤還是心緒不平。
在晚上謝林雲又打來電話的時候,蘇蕤剛做完家教回到住處院子裡。
蘇蕤將自行車停好,這個院子裡很容易丟自行車,不過蘇蕤的自行車大約是太舊太破了,連小偷也不願意光顧,還從沒有丟過。
蘇蕤將車鎖好,這才接起了電話。
謝林雲一聽蘇蕤的呼吸,就說,「你在爬樓梯。」
蘇蕤說,「福爾摩斯謝,你猜得很對,我現在在爬我家這個樓梯。」
謝林雲笑了起來,他本在和咖啡,直接嗆到了,蘇蕤聽到他被嗆得咳嗽的聲音,滿臉黑線地說,「笑的時候需要空氣,便會打開氣管,你剛才肯定在喝水,水進入食道,氣管上面的軟骨來不及關閉氣管,水就可能進入氣管,你就被嗆到了。」
謝林雲總算恢復了常態,道,「嗆一次的好處是被你科普一遍。」
蘇蕤道,「我也不想給你科普的,只是說別的,好像只會讓你更加尷尬。」
謝林雲說,「那你本來是想說什麼?」
蘇蕤,「喝水被嗆到的男人都是笨蛋,而且非常毀形象,要是你正對著某人,肯定會噴人一臉,那不是謝先生會做的事。」
謝林雲又笑了起來,幸好沒敢再喝咖啡,不然又得被嗆到,他說,「那我的形象本來該是什麼樣,我該做什麼事,才不是毀形象。」
蘇蕤道,「下次要是再有機會參加什麼慈善晚會,你從錢包里抽出一張一百萬的支票給我,豪氣萬丈地說,拿去,隨便捐。大約就是這樣吧。」
謝林雲笑得不行了,等總算笑完,才說,「你今天怎麼了,一直要說笑話。難道是為之前去那家,只給了你十萬的事。」
蘇蕤說,「沒什麼,只是因為我今天去看醫生了,醫生定下了我手術的日子。」蘇蕤說了時間,又問,「你那幾天會在S城嗎?我希望你能來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