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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39:30 作者: 南枝
他一路什麼也沒說,被保鏢引著去停車場上車,黑色的奔馳在K城機場一眾豪華車的身影里絲毫不顯眼,不過安淳知道這輛車防彈防爆破,和一般車並不一樣。
他戴著一副墨鏡,依然是一身淺色,六月的K城,天氣已經炎熱,不過他還是穿著長袖的白襯衫,下面一條米色長褲,運動鞋,墨鏡掩蓋了他眼中的深沉和成熟,這樣看著,倒依然像個還未二十的瘦高少年。
保鏢為他拉開了車門,他彎腰進車,瞬間愣了愣,坐進去後,才對坐在裡面的顧策霖說,「你怎麼跑這裡來接我。」
顧策霖伸手把他鼻樑上架著的墨鏡取了下來,道,「十八天沒有見你,想早點見到你。」
他說得平靜自然,倒讓安淳笑了起來,眉梢眼角都因這笑而帶了一種少年氣的神采飛揚,「嘿,我們算算,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嘴巴越來越會說話了。」
顧策霖卻不接他這故意的揶揄,人已經傾身過來,在他的鼻尖上磨蹭了一下,又吻上他的唇。
安淳和他jiāo換了一個親吻,顧策霖盯著他的眸光深邃又溫qíng,安淳心裡像有隻爪子在撓著,又不好明說,只轉移話題道,「qíng況怎麼樣了?」
車已經從停車場滑了出去,以顧策霖行事的謹慎,自然是好幾輛保鏢車護航,一路往住處開去。
顧策霖說,「公司的事qíng,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不過,這邊也不會有什麼事。尹寒……已經聯繫上了。」
顧策霖語氣很淡,好像在說諸如「今天天氣還不錯」這種話,不過安淳知道他話底下的深沉,安淳看著他,和他將手握到一起,「肖淼呢。」
顧策霖在安淳的面頰輕輕地親了一下,非常輕,就像是一片羽毛輕輕拂過,但是這樣的做法比起深吻更加親昵,安淳示意他說下去,顧策霖道,「他傷了腿,是十幾天前的事qíng了,當時沒敢告訴你,現在他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了。」
安淳愣住了,難怪顧策霖說肖淼之前要那麼親他一下,安淳眉頭微蹙,倒沒有和顧策霖無理取鬧發脾氣,但是語氣還是無法克制地不好,「怎麼傷的?」
顧策霖道,「你提出可以用肖淼引出尹寒,第二天,我就派人去把他抓起來。大約是尹寒知道了你和我已經在一起的事qíng,明白肖淼可能成為人質,他也找了人去帶他走,兩邊遇上了,發生了槍戰,肖淼自己要逃,腿上中了彈,又從七樓跳到下面的樹上,幸好他體重輕,又有了樹的緩衝,不然直接摔到地上,恐怕是當場死亡。」
安淳想到了肖淼所住的地方,不就正好是七樓,那裡是老樓房,院子裡樹木茂盛,濃蔭蔽日,肖淼應該是從他自己房子窗戶往下跳的。
安淳不知道當時肖淼到底在想什麼,能夠有那麼大勇氣往下跳。
不過肖淼這個人,還確實是個命大的人。
如顧家這種家庭,一方面是心狠手辣,什麼都得盡最大的人事去做事,對家裡每個人員都要求嚴格,絕對不會讓出紈絝子弟,但是一方面,他們卻挺信命,大約是過的不是太太平平的日子,又家業太大,會寄希望於神佛來分擔一些他們無法承擔的壓力,便會將很多事qíng,歸結於命運。
連安淳,這種純粹的學術型,有時候都會用命運去揣測一些事qíng。
顧策霖看安淳蹙眉一言不發,就又解釋道,「這十幾天的治療,他早沒有生命危險了,而且腿上也不是大傷,以後行走不會存在問題。」
安淳點點頭,又目光灼灼看著顧策霖,「你沒受什麼傷吧。」
顧策霖緊緊握著他的手,安淳的手指潔白修長,十分好看,他摩挲著他的指腹,眼神里是滿滿溫qíng,「我沒事。其實這六七年來,我就沒有受過傷了。」
安淳撇撇嘴,道,「撒謊。上次在李家鎮,是怎麼回事。」
顧策霖卻笑道,「你給我的,當然不能叫傷了。」
安淳直接要給他一拳,好在是忍住了,說道,「你ròu癢了是吧。」
說著,又抽出手要去掀他的黑襯衫,「我看看傷處,好了嗎?」
顧策霖笑著將襯衫下面的兩顆紐扣解開,讓他看,安淳摸了摸之前的傷處,果真是已經好了,連顏色的痕跡都不明顯了。
顧策霖道,「我受傷都好得很快。」
安淳潔白的手指在那個傷處輕輕撫摸,顧策霖腹部的肌ròu有著溫熱的氣息,然後安淳發現了顧策霖身體另外的變化,他趕緊把手指拿開了,瞪了顧策霖一眼,道,「一月之期。」
顧策霖無奈地看著他笑,安淳不理他那笑,轉移話題道,「我直接去看肖淼吧。」
顧策霖道,「明天再去看吧,我們好好說些別的話。」
安淳想了一想,也就點頭應了。
住處是別墅區的一座四層小樓,高高的圍牆,隔絕了內外,從圍牆外面往裡看,甚至只能看到三樓的被窗簾緊緊掩住的窗戶,除此,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車從大鐵門駛進去,在門口停了下來,顧策霖護著安淳進了屋。
從外面看,這座壁壘森嚴的別墅,實在沒什麼富麗的地方,進屋了,裡面的裝潢風格也只是淡雅溫馨的,沒有豪華之感。
安淳先去臥室附帶洗手間裡洗澡,顧策霖就站在浴室門口一邊看他洗澡一邊和他說話。
安淳被他看得背脊發麻,「你能不能讓我洗完了再和我說話。」
顧策霖道,「沒事,我記著一月之期的。」
安淳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一想,自顧自洗起來,顧策霖看得眼熱得很,又只能看著,最後受不了了,幾次摸鼻子,都擔心鼻血要流出來,只好出了浴室去。
安淳覺得好笑,趕緊洗好了,稍稍擦gān身上的水,裹上浴袍,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往外走。
顧策霖坐在窗戶邊,雖然窗戶玻璃採用的是單邊可視,而且這個二樓,從外面並不能看進來,周圍又沒有高樓,但窗簾依然只拉開了一點,由此可見,顧策霖在外實在謹慎得很。
傭人已經送了吃的點心進來,是安淳喜歡吃的核桃蘇酪,做的時候,要用極好的生核桃,將核桃上附著的那一層極薄的膜也要去掉,然後磨成漿做出來的。
安淳喜歡吃這個,以前傅黎華做過很多次給他吃。
看到這個核桃蘇酪,安淳心下並不舒服,不過他也並沒有表現出來。
顧策霖讓他到他身邊去坐下,安淳乖乖過去了,顧策霖接過他手裡的毛巾為他擦頭髮,安淳就端起蘇酪吃起來,低聲贊了一句,「味道不錯。」
顧策霖笑了笑,將他的頭髮擦gān了,安淳也就吃完了一碗。
顧策霖看安淳qíng緒不是很高,就問他,「乘飛機,困了嗎?」
安淳道,「在飛機上看了一路書,倒是挺困的,不過要調時差,現在不要睡覺。」
顧策霖和他在沙發上坐著說話,安淳雖然穿著浴袍將帶子系得緊緊的,但是浴袍下擺往下滑,一雙白皙柔韌的長腿依然顯了出來。
顧策霖也只能看看,動手動腳的話,安淳又要給他白眼。
於是就轉移話題說起了正事。
第二天,安淳被顧策霖帶去看了肖淼。
肖淼居然就在三樓的一間房裡,安淳實在沒想到肖淼能夠這麼近,而且,以肖淼受了傷,要把他從S城帶到K城來也費盡,安淳還以為肖淼在S城。
顧策霖居然把肖淼弄到了K城來,安淳想不到,大概尹寒也不會想到。
房間很大,只當中一張chuáng十分明顯,潔白的chuáng單被罩,肖淼小小的個子,睡在chuáng上,幾乎全陷在裡面,看不到裡面有個人。
安淳幾步走上前去,顧策霖站在房門口,看安淳這麼在意肖淼,不由有點小小的嫉妒,但很快他壓了下去。他不能看安淳和誰稍稍近一點,就胡思亂想。
安淳在chuáng沿坐了下來,chuáng上的肖淼也就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安淳,他眼裡閃過驚訝,張嘴聲音很小,「淳哥。」
安淳看肖淼一臉蒼白,本來就是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很容易顯得氣弱,這樣受了傷,更顯得羸弱,讓人覺得可憐。
安淳看著他,「你傷好些了嗎,還痛嗎?」
肖淼對著他露出個虛弱的笑,「沒什麼事,我起來陪你說話吧。」
安淳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讓他起來,又說,「我看看你的傷,可以嗎?」
肖淼不大好意思,「淳哥,真不嚴重。」
他雖然拒絕,但安淳還是掀開被子看了他的傷處,他一條腿受了槍傷,一條腿被摔斷了,還斷了兩根肋骨,身上一條腿打著石膏,一條腿裹著紗布,上半身也裹著紗布,因為這樣就沒穿衣服,安淳這下才知道肖淼為什麼拒絕讓自己看,不過他趕緊讓自己做出最平常的神色,不讓肖淼尷尬,為他掩好被子,就說,「你要好好養傷,說起來,是我害了你。」
肖淼秀氣的眉宇微微蹙著,道,「我也沒有怪誰,當初尹寒幫過我,要不然,我一定活不到現在。」他說著,心裡想的自然是初中時候尹寒救他的事qíng,後來又幫他報仇除掉了龍頭幫,讓他不用再賣身,這樣的大恩,尹寒隨意對他做什麼,他都是忍下來的,而安淳待他,也曾是有qíng有義,那該是士為知己者死。
肖淼停頓了一下,又說,「淳哥,你待我的好,我也都記在心裡的。所以,被卷進你們這樣的事qíng里,我雖然覺得很無奈,但是,也是沒有辦法的。」
安淳聽他這樣說,越發覺得難受過意不去。
他提出用肖淼引出尹寒,是真沒想過讓他受傷。
☆、第七十七章
顧策霖出了房間,並為兩人關上了門。
安淳親自為肖淼擦臉擦身,肖淼紅著臉很尷尬,看安淳做事細緻,一臉嚴肅,那陣尷尬才消了,但嘴裡依然說,「其實我傷得不重,腿上的石膏,我覺得可以取了,醫生不過是為了穩妥,才讓我繼續臥病在chuáng。」
安淳柔聲說他,「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半個月,你就說自己沒事了,誰信你。」
肖淼道,「真沒事,算不得傷了骨頭,其實只是脫臼而已。」
安淳道,「狡辯也沒用,我要去看你的病歷的。再說,不說你的腳,你斷了肋骨,也要這樣一直養著的。」
肖淼就眼裡流露出一絲委屈,「一直這樣躺著,都覺得要發霉了。」
這張chuáng雖大,但是是病人用chuáng,所以可以把chuáng頭搖起來,安淳非常熟稔地為他搖高了chuáng頭,然後又打開對面牆上的大屏幕電視,播放一個電視節目看。
房間裡有了電視的聲音,也就有了更多活氣。
安淳又開始為肖淼去櫻桃籽,這才問他,「聽說你是自己從七樓往下跳,這才傷成這個樣子,你是傻的嗎,那麼高,也不想想自己的安危,要是一跳下去,摔死了,那你可就沒了。」
安淳這話裡帶著深深的自責,雖然是怪罪肖淼,但是他其實是怪自己,他不該和顧策霖出這個餿主意。
肖淼說道,「我那時候是一時慌了,什麼也沒想,要是真有理智,我肯定就不跳的。無論是尹寒,還是你,你們又不是想要我的命。其實是我笨。」
他這樣說,安淳更難受了,一時倒覺得自己無論說什麼,似乎都顯得虛偽得很,於是沉默了下來。肖淼,其實什麼都明白的。
他用牙籤將去過籽的櫻桃ròu挑給肖淼吃,肖淼又紅了臉不好意思,「淳哥,你自己吃吧,我要吃,你哪裡用去了籽給我。」
安淳依然餵到他嘴邊,「你吃吧,我不喜歡吃這個,這個吃了可以補血,你失過血,吃這個好。」
於是肖淼只得默默地吃了,安淳就不斷剔櫻桃籽,又餵肖淼,兩人無言相對了半小時,肖淼才打破這陣子沉默,「淳哥,你是不是要和我說什麼話。」
安淳有些羞愧,「還要吃什麼,我讓廚房裡做。」
肖淼搖搖頭,「我吃了去上衛生間不大方便。」
安淳道,「管這個做什麼,我抱你去。」
肖淼又紅了臉,於是安淳就自己去開了門,讓門外保鏢給廚房去電話,說要做些好吃的送來。
肖淼心思敏感,看得出來安淳在他面前十分愧疚,所以等安淳又坐在他的病chuáng邊,他就說,「淳哥,我雖然受傷了,但是沒受什麼罪,我真的不怪你的。我也知道,你們費勁帶我來這裡,是有事qíng,有什麼事,你就說吧。你這樣不說,我反而很不安。」
肖淼黑幽幽的大眼睛,靜靜地看著安淳,裡面像是兩潭秋水,沉靜清澈,安淳深吸了口氣,才說道,「事qíng是這樣的。你應該知道尹寒和顧家的一些糾葛……」見肖淼點頭,他才繼續說道,「尹寒畢竟是顧家人,這樣和四哥鬧下去,最後的結果,我想你也應該是知道的,恐怕不只是兩敗俱傷。」
肖淼其實對顧家並不是很明白,但是知道安淳這話的意思,不只是兩敗俱傷,恐怕是要到一方死了才罷。而尹寒又哪裡斗得過顧策霖。
肖淼水汪汪的眼睛,因為變得幽深,而如浸在水裡的黑寶石,他咬了咬牙,輕聲說道,「淳哥,你是什麼意思呢。」
安淳默默地看著他,眼神里也帶著些憂鬱,「如果你能夠勸尹寒放下殺父之仇,不再和四哥對著gān,我就可以勸四哥放過他。」
肖淼一陣驚訝,囁嚅道,「尹寒他……他恐怕不會聽我說話……」
他在尹寒心裡,根本不像安淳在顧策霖心裡那麼重要,別說去勸尹寒放下殺父之仇,就是要讓尹寒多看他一眼,恐怕都不容易的。
肖淼有些怯弱地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