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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39:30 作者: 南枝
    尹寒對上安淳怒氣沉沉的眼,他居然並沒有慌張或者要掩飾,而是很鎮定地對安淳說,「五叔,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安淳道,「我才是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他說著,看向肖淼,道,「你怎麼樣。」

    肖淼看到安淳,不僅吃驚,而且羞愧慌亂,趕緊說,「我沒事。」

    他的書在和尹寒爭執時掉在了地上,他趕緊去撿書,包行也過來幫忙撿了給他,因為有書書頁翻了起來,包行看了一眼,上面寫著肖淼的名字,這讓他一愣,將書遞給肖淼時,也很是不禮貌地打量他,看到肖淼長得小巧清秀,帶著文靜,不由覺得他師兄審美還真不錯。

    只是,剛才他分明看到那個冷冰冰的男人在和肖淼拉扯,安淳上去救下肖淼,現在,卻聽到尹寒居然叫安淳五叔,這不是很奇怪嗎。

    在他們這一代人要求獨生子女的qíng況下,一個家裡有五兄弟,怎麼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qíng。

    而且,更奇怪的是,安淳居然有這麼大的侄子了,兩人的關係一看還不是很好,難道是兩叔侄爭同一個人?

    包行便不由自主又看向肖淼。

    而肖淼收好了書,根本沒有多注意他,已經走到安淳的面前來,很是羞愧地說,「淳哥,對不起,我……」

    安淳對他擺了一下手,道,「你不要說。你的理由我不想聽。」

    說著,又瞪向尹寒,道,「我不知道你怎麼會去想做那種事,是二哥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意思?要做一家人不容易,你死我活的場面,並不好。」

    尹寒對著他笑了一下,道,「五叔,你現在是這樣說,但是,你知道嗎,我父親死的這筆帳,要怎麼算。」

    安淳怔了一下,「二哥……二哥不是好好的嗎?」

    尹寒看向肖淼,一把拽住他的手,然後對安淳道,「如果五叔覺得我這個人還可信,我想,我有很多東西可以說給你聽,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上我的車,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說。」

    安淳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麼想的,大約是尹寒的身上沒有危險的感覺,所以,他就那麼答應了他,和他一起離開。

    安淳上車前對包行說,「你自己回去吧,我有事qíng。」

    包行很是八卦的看著他們,在安淳要拋下他時,他只能失望地點頭應了。

    安淳坐上了尹寒的車,肖淼坐在副駕駛位上,安淳坐在后座,尹寒開著車。

    肖淼不斷回頭想和安淳說些什麼,但是安淳沒理他,雖然他依然心疼著肖淼,但是,他絕對不是被人背叛了,依然把人當朋友的人。

    肖淼看出了安淳對他的拒人千里之外,他便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拿出手機來,給僱主家裡打電話,說這一天不去了,要請假。

    車停在肖淼租的房子的小區里,肖淼無奈地只能帶著兩人去自己的住處,他其實不大明白尹寒怎麼把安淳帶到這裡來。但是他也沒有問,乖乖地拿鑰匙開門。

    尹寒這麼做,不過是對安淳表示自己的誠意,和他並不會對安淳做什麼危險的事qíng,一切都是安全的,讓安淳放心。

    三人進了屋,這是老房子的閣樓,挑梁算高,對尹寒和安淳這種高個子來說,也不算太壓抑。

    閣樓不大,分出了廚房和衛生間,房間只有十幾平米,裡面收拾得挺gān淨,只有一張chuáng和一個桌子,兩個凳子,還有一個老舊的書架,然後有兩個箱子,再無其他。

    四月的天氣,S城已經暖和起來了,打開窗戶,夕陽的光照進來,映出空氣里飛舞的小小飛塵。

    肖淼知道安淳的潔癖,所以趕緊去把自己chuáng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抖開撲在chuáng上,請安淳去坐,還說,「淳哥,你坐chuáng吧。被套是剛洗過的。」

    安淳沒去坐,而是隨便坐了一張凳子。

    肖淼眼神黯了黯,尹寒則一屁股已經坐到chuáng上去了。

    肖淼去廚房裡倒水,尹寒已經對安淳說道,「五叔,我和你,也是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是你為肖淼求了qíng,所以四叔才沒把他怎麼樣,我承你這個qíng。」

    肖淼面無表qíng,「你怎麼知道是我求qíng?」

    尹寒道,「四叔是怎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

    安淳冷笑一聲,「你能知道什麼。」

    尹寒道,「的確是不能知道太多,但是我想,肯定比五叔你多。」

    安淳當然對他這話不以為然,道,「你才被認回去幾個月,能知道多少。」

    尹寒道,「雖然才被認回去幾個月,但是我從記事起,我就知道我是顧家人。只是不能被認回去,我從小就被教育,我以後可以接掌顧家裡的一些事,這些事,我想五叔你也不大清楚,是指四叔現在做的事。」

    安淳眉頭蹙了一下,道,「你什麼意思。」

    尹寒一臉沉肅,道,「我不是二叔的兒子,我父親是顧哲霖,是顧家老大,顧家本來定下的接班人,本來顧家該是他的,我是他的長子。五叔,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

    安淳愣住了,qíng緒起伏,心qíng複雜,他現在還記得顧哲霖。

    這個他名義上的大哥,就是他帶了他母親和他回顧家,那麼穩重而溫文地勸說他的母親,讓她一定要回去,雖然他態度總是那麼溫文爾雅,但是安淳從來沒有覺得他稍稍有一點親近,他給人的感覺非常冷漠,看著他和他的母親,就像是看著隨便一隻寵物一盆花一棵糙或者一個什麼玩意兒。

    安淳不喜歡他,甚至害怕他,對他的害怕,僅次於顧老爺子。

    他當時是怎麼死的呢。

    安淳那時已經逃脫了顧家那個讓他窒息的地方,他已經到了S城來讀書,是大二上學期,他在新聞里看到消息,說飛機失事,M城顧家的長子和夫人以及一雙兒女隨著墜機而死。

    這個消息,並沒有後續,就這麼一條,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這方面的消息。

    他是先看到這個消息,然後才給家裡打電話,是二嫂對他說,大哥一家人飛機失事死了。

    他回家去奔喪了,參加了追悼會,不過因為他在顧家見不得光,便也沒有多待,只三天就回了學校。

    顧老大一家的死,他並不覺得輕鬆,他心qíng沉重也帶著悲傷,畢竟是活生生的人沒有了,雖然他一直很怕他。

    後來,就是顧策霖完全掌握了顧家。

    安淳並不懷疑尹寒所說的這個話,因為他沒必要撒謊,而基因檢驗也很明確地說明,他是顧家的子孫。

    肖淼看氣氛沉重,便沒出來打攪兩人,他待在廚房裡,水燒開的聲音,讓安淳從回憶里回過神來。

    他對著尹寒說道,「那你把這些告訴我是什麼意思,不怕我去告訴四哥嗎?我在家裡有地位,可全是因為四哥罩著我。」

    尹寒卻依然自信,道,「因為我知道五叔你和我是一條船上的人,你知道一件事qíng的真相後,你一定願意替我保守這些秘密。」

    ☆、第四十八章

    安淳很遲疑,尹寒對他說的話,讓他內心激流涌動,很是忐忑,不僅忐忑,甚至有些害怕,似乎是一種本能,保護自己的本能,不願意去捅破什麼,因為他知道一旦捅破,也許就會摧毀他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現在的安穩。

    雖然心思複雜,但安淳依然保持了面上的鎮定和深沉,不讓尹寒看出自己的心思。

    安淳沉默了一陣後,才說,「我不算是顧家人,我敢說,是顧家對不起我和我的母親,但是,即使是這樣,我畢竟在顧家長大,我對顧家,大約也並不只是恨,你如果只是因為這件事,而讓我和你站在同一陣線上,我想,你是打錯主意了。不僅如此,我其實根本不想顧家內部總是這樣鬧來鬧去,你之前刺殺四哥的事,無論從哪一方面說來,不僅是你不對,你這樣做,四哥知道後,他不會放過你。不僅是你……我想,你應該明白。」

    肖淼已經泡好了茶,端過來放在房間裡的書桌上,看兩人之間氣氛沉重,他便也沒說話,就又默默地趕緊躲到廚房裡去了。

    安淳其實不知道肖淼和尹寒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肖淼幫助尹寒去騙自己,以此來讓顧策霖陷入險境,安淳是不會把這件事當成沒有發生的。

    雖然如此,要是顧策霖得知了是尹寒下的手,而對尹寒下手,那麼,他敢肯定,尹寒不可能繼續穩穩噹噹地活下去。

    看尹寒死,這也並不是他所望。

    但是,他也不想顧策霖再受到威脅面臨危險,所以,他很想勸一勸尹寒。

    尹寒端了肖淼放在桌子上的茶水慢慢地喝,水很燙,他喝了兩口就放下了,看向安淳,語氣比剛才還要沉重,「我和四叔,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關係,要是四叔知道我是顧哲霖的兒子,即使我不殺他,他也會殺我的。事qíng不像你想的那樣簡單。」

    安淳道,「我不信,四哥不像大家想的那樣無qíng。」

    尹寒這時候卻笑了一笑,道,「五叔,他只是對你不無qíng吧。他心裡有你,所以,對你好,你就以為他對任何人都好。你這樣想的吧?」

    安淳知道尹寒也明白自己和顧策霖之間的關係,並不是正正經經規規矩矩的兄弟關係,他對此有些羞赧,就沒應尹寒的話。

    尹寒收起臉上那點笑,神色又沉了下來, 「五叔,你不知道,四叔他很恨我父親,所以,他甚至連我父親的老婆和兒女也不放過。當年,是我父親受命去槍殺了他的母親,然後把他帶回顧家的,你大約不知道他的身世,他也不會告訴你。他母親當年是K城一個小幫派老大的qíng人,後來因為利益關係上了老爺子的chuáng,還有了老爺子的孩子,又抱著孩子來找老爺子,但是老爺子沒有理睬她,後來因為一些原因,老爺子覺得四叔是個可造之材,就讓我父親去帶了他回顧家,是我父親當著他的面殺了他的母親,然後將他在倉庫里關了兩個月,才把他關聽話了,我父親說他就是個野shòu,根本訓不服的,他在顧家,只是做辦事的機器,不是做主子的。」

    安淳因他的話手緊緊捏成了拳頭,他不知道顧策霖眼睜睜看著自己母親死時是什麼樣的心qíng,也不知道他被關在倉庫里時到底受了什麼苦,但是,他現在,想到那還是一個小小的可憐的孩子,就要遭受那麼殘忍的事qíng,他就覺得顧家老爺子和顧老大都是該死的,他真想,能夠去把那個孩子抱到懷裡來,安慰他,說,「你別怕,我會保護你,我會守著你。」

    安淳覺得自己的胸口發悶,喉嚨難受,死死看著尹寒,說道,「你告訴我這些,是什麼意思。」

    尹寒道,「我知道這些,當然是我父親告訴我的,他告訴我,只是想說,我要比四叔幸運很多,因為他還是愛著他的兒子的,而且要求我要比四叔更優秀,不然,就不可能做到他做到的位置。」

    安淳嘴角扯了扯,想要露出一個譏嘲的笑,但是,這樣的表qíng,他也覺得無力去做到,於是只是冷淡地說道,「我不知道你把這些告訴我是什麼意思。」

    尹寒坐在矮chuáng上,他腿很長,那麼坐著很不舒展,就把腿伸直了,幾乎碰到安淳的腳,他的目光盯在地上,道,「我知道很多四叔的事,是我父親告訴我的,因為他要我比四叔更優秀。因為這樣,我覺得我很了解他。了解他是個多麼冷血的人,他根本就沒有仁慈之心。」

    安淳沒應,是因為他根本不相信。

    尹寒繼續道,「四叔在十一歲的時候,就殺了K城的譚老二,這個譚老二,是他母親的駢頭,當初來養過他的。他毫不猶豫就下了手,所以,老爺子和我爸都覺得四叔是養不熟的。而且,老爺子的死也很可能是他下的手,當初,老爺子死的時候,他是在家裡的。他對他的父親,也能夠這樣毫不猶豫地下手,對我的父親,他也沒有絲毫手下留qíng。我以為,他除了在乎自己的命,其他的都不在乎。對你也是,他只是把你當可有可無的qíng人,不過,我還是小看了他,我也完全沒有女人敏感,靠感覺就知道這件事……」

    說到這裡,尹寒突然把目光she向安淳,眼神很犀利地看著他,「四叔是愛著你的,他只對你放不下。」

    安淳因他這句話心裡一顫,然後又有些臉熱,說起來,雖然他總是在顧策霖面前罵他而且厭煩他,但是,一個人愛著另一個人的心,他還是能夠明白一些的,顧策霖愛著他這件事,他雖然遲疑著不願意相信,但是心裡又隱隱地有些明白。

    安淳依然是一言不發,沒想到尹寒這時候卻說了一件讓他措手不及的事,「上次在夜店裡,我猜想四叔愛著你之後,有件事,也就完全能夠理解了。」

    安淳啞著聲音低聲道,「什麼事?」

    尹寒道,「就是關於你母親的事qíng。五叔,你是個聰明人,你就從來沒有想過,你的母親,為什麼病就總是治不好嗎?為什麼就偏偏看到你發瘋。」

    安淳心裡一顫,卻不自覺說道,「我當然知道原因,醫生說是我母親太在乎我了,才每次看到我受到刺激。別的人,她才根本記不住,也不會去記住,她看到我就受刺激發瘋,是因為她心裡其實記得我。」

    這個原因,是安淳最能接受的原因,他的母親雖然每次看到他就受刺激發瘋,但是,那至少是她還記得自己。而顧家別的人,她都已經忘記了,顧家的那段記憶,她也忘了。

    尹寒卻因為安淳的這個解釋一笑,且是那種帶著同qíng的譏笑, 「五叔,這個原因,你居然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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