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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39:30 作者: 南枝
    在儀式完了之後,大家就要趕赴酒店。

    其實一直忙碌著迎賓的劉家老二,已經去了酒店接待客人了。

    從他身上肩負的重任來看,大家猜測,劉家當家劉銓行心裡最屬意的接班人是他,不過這也說不準,劉家一場婚禮,最引人注意的,其實是顧家當家親自來祝賀,祝賀的是老三的婚禮,而老三又娶的是朱家獨生女,而接待顧家當家的重任,又是讓老大承擔著的。

    所以,這樣算下來,劉父其實對誰都很公平,沒有特意表現出更看重哪個兒子的意思。

    顧策霖對去酒店婚宴沒有興趣,就要帶著安淳離開了,他來這裡,一來是向外界證明,自己沒有出事,顧家的當家還是他,二來就是專門陪著安淳來的。

    既然目的都已達到,自然那就要帶著安淳走了。

    但是劉家卻不能如此怠慢他,讓他在這裡觀了禮,卻沒有招待他吃午飯,這算什麼事呢,所以,劉銓行言之切切地要他和自己乘坐一車前往宴會廳。

    安淳則已經混在年輕人堆里,和他們有說有笑了。

    顧策霖看安淳挺開心的,之前安淳總一個人待著,對著他也沒有什麼好臉色,現在他覺得開心了,顧策霖看著他的笑容,見他眉目舒展,眼中帶著一層亮光,不由生出感動之qíng來,便接受了劉銓行的邀請,一起前往酒店宴會廳。

    顧策霖作為重點人物,劉銓行親自招待陪伴在側,讓他和自己,還有朱家的親家坐在一起,如此可見,對顧策霖,他們實在是花費了心思在招待。

    而顧策霖的心思,大多其實只在安淳身上。

    見別人結婚,顧策霖心裡其實是很高興的,前陣子被刺殺的yīn霾,也散去了很多。

    他之前見到新郎新娘戴上戒指,發誓會和對方同甘共苦白頭到老,他的心裡便有一種柔軟的感覺在,安淳當時站在他的身邊,他用眼尾看他,安淳臉上笑意盈盈,便讓他也覺得幸福。

    在那一刻,他很有一種親吻安淳的衝動,而且想向他求婚。

    不過,他堂堂顧家家長,自然不會在劉家子孫的婚禮上做出這種事qíng來,徒惹人爭議。

    劉晁晉還請了另外幾個高中時候的好友,然後朱瑤瑤也請了一些,於是安淳就坐在了這群高中同學之間,除了安淳,其他人其實是有不少聯繫的,於是安淳坐在那裡,就成了眾人議論打趣的焦點,被灌了不少酒。

    說起來,這是安淳第一次參加這麼熱鬧的事qíng,高中好友的婚禮,他有點得意忘形了,喝酒也是來者不拒,之後就不由有點暈陶陶的。

    顧策霖注意到了安淳喝酒有些多,不由擔心,就讓了一個保鏢過去看他,問他有什麼需要。

    安淳不高興地把保鏢推開了,繼續和高中同學鬧騰。

    而好不容易見到顧家當家的一些本城頭臉人物,也都會上前來和顧策霖寒暄兩句,甚至還有人非常直接地讓女兒前來和他打招呼,顧策霖身邊一時真是熱鬧非凡。

    於是沒過一陣,司儀台上,兩家父母和證婚人分別講完話,新人也下來準備敬酒的時候,顧策霖喝了兩人敬的酒,就提出了有事要離開。

    劉銓行不好再留人,便起身和大兒子親自送顧策霖離開。

    安淳還沒有怎麼吃東西,只是喝了不少酒,就被保鏢給「摻扶」著離開了。

    留了一桌高中同學叫囂著之後再約他出來喝酒,一定要罰他才行。

    安淳只是笑著,還一一應了,大約是不可能踐行的。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四哥,你其實是更喜歡淳哥兒穿上婚紗的樣子吧?????

    謝謝蔓菲親給做的封面~~mua~~~

    今天還是繼續講一個孟暉《唇間的美色》中的故事:

    少年沉睡在夏日的午後,一位風度翩翩的成年男子漸近的清悅屐聲似乎也未能將他驚醒。男子走過來,對著不意間撞見的場景出神一會,信手拿起一旁案上的筆硯,坐到睡榻邊,開始向少年束在腰間的一條新絹裙上縱筆題寫詩賦。在那個一千六百年前的下午,後世人視為「百代之楷式」的「二王」書風,便如古老的流水一般,就著少年腰胯與腿股如山谷一般多變的起伏,於似雲霞散落、閃著絲絲素光的裙衣上,隨意宛轉奔淌。

    這是書中的句子,這個男子是王獻之(王羲之之子),這個少年是羊欣(王獻之之甥,著名書法家)。

    白衣與美少年~~~~~太讓人遐想了啊。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安淳被半扶半押進車裡,顧策霖已經坐在裡面了,和劉家父子告辭後,車就從停車場裡駛了出去。

    安淳半眯著眼睛,身體軟綿綿地靠在椅背上,右手抬起來,手背撐在額頭上,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滿,說道,「我還沒吃飽。」

    顧策霖看著他,湊到他的面前去,安淳以為他又要行不軌,就趕緊要避讓,顧策霖卻沒有占他便宜,只是湊近了看他。

    安淳喝了酒,臉上暈起酒後酡紅,眼睛也濕漉漉的,嘴唇鮮嫩,顧策霖想親上去,但是克制住了,說道,「你喝了多少?」

    安淳將臉轉開到一邊,嘟囔道,「沒多少。」

    顧策霖手拽住他溫熱到帶著汗意的手,說,「至少有一瓶紅酒下肚了。我以前倒不知道你酒量變得這麼好。」

    安淳哼了一聲,眼睛半睜半閉,迷迷濛蒙地望向顧策霖,說,「這麼多年過去了,酒量總會漲一些。你以為我還是十七八歲。」

    顧策霖聽他說起這句話,再沒有忍住,一手緊緊扣著安淳的手,一手扶著他的肩膀,吻上了他的唇。

    安淳的唇上還帶著紅酒的醇香,不過酒香哪裡敵得過安淳柔軟的唇舌為他帶來的滿足刺激和動/qíng。

    安淳推拒著他,但是哪裡推得開。

    兩人都想到了安淳十七八歲的時候。

    那時候的安淳,消瘦而憂愁,顧家老爺子那時候身體變得非常不好,脾氣bào躁,安淳對見到他就是膽戰心驚。

    那時候,安淳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男人會打他的主意。

    安淳的母親安想容,那天吃了藥,jīng神已經有失常的前兆,主宅里,除了顧老爺子,安想容,安淳,就只有傭人在。

    其他人,都不在,大約大家覺得顧老爺子身體雖然不好,但是醫生也沒說他會不好到近期就過世,所以,他的兒子們便都沒有在家。

    安想容雖然是個大美人,奈何被折磨,當時已經非常憔悴,不願意給老爺子端藥,就被老爺子甩了一個巴掌,罵她是希望他早點死。

    安想容心裡是無時無刻不盼著他死的,這句話正好說到了她的心坎里,她的脾氣本就倔qiáng,直接回道,「我就是恨不得你死。」

    老爺子身體不好,總是在吃藥,其實安淳從來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裡不好,吃的藥又是治什麼病的,倒是見他脾氣越來越bào躁,而且jīng力和力氣都不見差。

    安淳在房間門口站著,看老爺子直接將他母親摜在了地上,還要拿鞭子打她。

    這在顧家,算是常態,顧老爺子脾氣非常不好,時常就會有這麼一出,不過這一天,顧老爺子明顯比往常脾氣更壞,他在以前,雖然也對安想容不好,但是不會這麼隨便就用鞭子打她。

    顧老爺子用鞭子很有一套,打得人很疼,但是從來不會把人打出毛病,這是安淳總結出的經驗。

    安淳看到他拿鞭子,便飛快地跑了過去,他那時候長到一百七十多公分了,瘦條條的少年,眉目清麗里又帶著說不出的勾人的艷麗,那大約是少年最美好而吸引人的年華,將成未成的誘惑。

    安淳撲到了他母親的身上,鞭子抽下來,帶著老爺子的憤怒和戾氣,安淳被打得痛得心臟緊縮,死死咬著牙卻不吭聲,又緊緊把他母親護著。

    安想容看兒子這樣,已經大哭起來,要把兒子推開,安淳卻護著安想容不放。

    安想容只好求饒,求老爺子不要打了。

    那時候正是安淳高三畢業的暑假,他身上穿得少,單薄的一件白襯衫,單薄的少年的身姿,隱忍的少年的清麗的面孔,胳膊上被抽出的紅痕,腰上一道道的痕跡,有些已經在滲血。

    顧老爺子打著打著,並不是聽到了安想容的哀求而停了下來,而是看著安淳在地上的隱忍痛苦憂鬱又堅qiáng的神色,他停了下來,他突然,發瘋一樣地去拉扯安淳,將他往chuáng上拖。

    安淳那時候什麼都不明白,身上的疼痛蔓延進他的神經里,讓他除了忍痛根本無暇去顧及其他。

    但是安想容卻明白老爺子的意思,她一聲痛苦的尖叫,要過來搶下兒子。

    但是她的力氣哪裡能和顧老爺子相比,顧老爺子將她一巴掌扇開,她被扇得摔倒,人撞在了不遠處的酸枝木矮桌上,人撞暈了過去。

    安淳還不明所以,只是要爬起身來去看母親,卻被老爺子狠狠按在了chuáng上,撕扯他的衣服。

    後來qíng形是怎麼的呢,傭人們都聽到了這裡的聲音,但是不敢過來,全都避得遠遠的,是顧策霖趕過來了,老爺子被他給狠狠地甩開了,安淳被顧策霖給救了下來,安淳身上滿是被鞭子打的痕跡,衣服被撕得根本不能蔽體,但是他根本沒有在乎這些,從chuáng上爬下去就撲到了撞暈過去的安想容身邊。

    安想容頭上在流血,他大叫著去叫傭人叫救護車。

    顧老爺子倒是沒有再發狂了,他被顧策霖給打清醒之後,還有條不紊地讓人送安想容去醫院,只是,他再看著安淳的眼神,總讓安淳心驚膽寒,覺得他要把自己吃了。

    安想容沒有什麼大事,頭上fèng了三針,然後有輕微腦震dàng,在醫院裡只住了一天就回顧宅了。

    雖然醫生說她沒什麼大事,但是,之後安想容jīng神就已經有些不正常,清醒後就抱著安淳哭,那天夜裡,她睡在chuáng上,安淳睡在她房間裡的寬大沙發上陪著。

    半夜,他突然被尖銳的疼痛刺醒,睜開眼睛來看,對上滿臉淚水的安想容,安想容手裡拿著從檯燈里拆出來的鐵絲,安淳被嚇得不輕,一把抱住安想容,大哭起來,「媽媽,媽媽,是我啊,我是淳兒。我不是那個壞蛋。」

    他以為,安想容會拿著東西殺他,是因為把他當成了顧老爺子,其實,安想容那時候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她只是想到兒子以後會有的日子,還不如讓他去死了好了,那樣,她也就解脫了,她也可以去死了。

    但是,安淳的哭泣聲,他的單薄的少年還未長成的懷抱,讓她始終沒有狠下心,手裡的鐵絲落了地,只是緊緊將安淳抱住。

    安想容和安淳沒出什麼事,但是顧策霖卻不會被輕饒了。

    安淳感激他救了自己和母親,擔心他,就從一個傭人口裡,稍稍知道了顧策霖的qíng況,顧策霖在後面景福樓的小屋裡。

    景福樓是顧宅主樓後方掩映在樹林中的一座三層的樓房,這裡雖然叫景福樓,景福是大福的意思,但是在安淳的印象里,這裡名不符實,一直就挺yīn森。

    之後在顧策霖當了顧家當家後,這景福樓也被改造了,而且再不允許人隨便過來。

    在當時,也是不許隨便去的。

    好在安淳在這個家裡,有些人還是願意同qíng他,所以他替代傭人給顧策霖送了飯來。

    那是一間非常小的房間,只有一張窄小的單人chuáng,有一扇小窗,然後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房門並沒有鎖上,但是顧策霖坐在裡面沒有動,沒有逃跑。

    安淳把飯端了進去,才看到顧策霖身上血跡斑斑,房間裡又熱,血的味道經過高溫的發酵,變得異常難聞,安淳幾乎要吐出來。

    好在他忍下去了,將飯放在地上,半跪著,由下至上看了看垂著頭坐在chuáng上一言不發的顧策霖,低聲說,「四哥,謝謝你了。」

    顧家另外幾個兒子在家的時候,顧老爺子這麼折騰他和他母親,他們都是不會幫忙解救兩人的,幾乎都是裝作沒有看見沒有聽見,躲得遠遠的。

    所以這次顧策霖救了他和他母親,他才非常感動。

    而且,看顧策霖身上受的傷,大約也是被顧老爺子給打的。

    於是安淳心裡對他的感激更重。

    顧策霖抬起眼來看他,他的眼睛瞳色淡,像是一層煙,看不明白裡面有些什麼qíng緒。

    顧策霖起身坐到了地上,安淳看他雖然受了傷,行動上倒是沒有什麼太大不便,也就稍稍放了心。

    顧策霖坐在地上吃起飯菜來,安淳坐在旁邊陪著,房間裡太熱,他一會兒就出了一層汗,一向蒼白著臉的少年,面頰上也帶上了一層紅暈。

    安淳看顧策霖吃得無聲,就輕聲問道,「四哥,你身上疼嗎?」

    顧策霖咀嚼著,瞥了他一眼,「你說呢。」

    安淳知道肯定是疼的,他身上挨的鞭子,已經被好好處理過了,但是現在依然疼得慌,而顧策霖被打得滿身血,肯定更疼了,所以就道,「那能不能有什麼辦法鎮痛?」

    顧策霖目光像是鉤子一樣看向安淳,安淳被他看得心裡很不踏實,他不明白顧策霖眼中那麼深重的東西是什麼,只聽顧策霖道,「要是有酒,就會好些吧。」

    安淳一聽,來了力氣,道,「那我去拿酒來給你吧。」

    顧策霖說,「要是困難就不要拿了。」

    安淳很堅定地說,「酒很容易拿到的。」

    顧策霖道,「那要烈酒。」

    安淳看著他,心裡在那一瞬間明白了,大約顧策霖不是要喝酒,而是要用酒為身上的傷口消毒。

    安淳鼻子發酸,從那間關押顧策霖的小房間裡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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