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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34:41 作者: 公子於歌/公子歌
他還是太稚嫩,嚮往的愛qíng太純粹。而周先生也是食人間煙火的一個人,也有他的喜怒哀樂。
第二個,是除夕夜。他等周先生陪他一起過新年,結果十點左右的時候,周先生上一刻說他還在弄銀行卡,下一刻就突然沒有了蹤影,他一個人做了人生中最慘澹的新年,聽著過年的鞭pào聲想起,一個人默默流眼淚。第二天周先生說,他睡著了。
他是很在意儀式這種東西的人,除夕對他而已非常重要,他無法理解周先生居然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突然」就睡著了。他覺得人怎麼可能突然就睡著呢,如果心裡念著另外一個人,即便是要睡覺,不是應該也事先說一聲麼?正是因為這個念頭,每當周先生一整天都沒跟他聯繫的時候,他就會冒出那個已經說爛的話,你睡覺之前,難道不會想到我一下麼,不會記得你已經一天沒理我了麼,你就忙到那個程度?
第三個,就是這一句「我不能保證」。
阮靜河和周正,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阮靜河是個乖乖仔,小時候貧困,一心學習,成績優異,人生當中除了上學,幾乎沒有別的印象深刻的事qíng,他也沒有什麼活躍的愛好,很宅,不怎麼社jiāo,愛上一個人,就滿腦子都是他,一天到晚好像除了愛qíng就沒有別的事。沒經歷過社會生活,幼稚又愛幻想,活在象牙塔里。
周正則不一樣,周正有著很豐富的社jiāo活動,空閒下來的時間很少。他很年輕的時候就出來闖dàng,打過架,要過債,離過婚有過女人,見過風làng,xing格有稜角,理智,看東西透徹。他的經歷和生活離阮靜河很遙遠,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而愛qíng需要犧牲,背景不相同的人,可能因為對方的生活對自己來說很陌生,因而更有吸引力,卻也因此有著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他們需要彼此犧牲自己的一部分,去容納對方的一部分。
張愛玲說,於千千萬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年中,時間的無涯荒野里。
在街上擦肩而過的行人,旅行遇見的商客,你每一次坐火車,每一次吃飯,碰見的那些男女老少,一輩子跟你可能就這麼一次相遇。能認識你愛也愛你的人,真的很珍貴,是大緣分。
可是緣分有時候很長,有時候很短,有時候突然間來,有時候突然間,一下子就走掉了。
第7章又見
2014年二月,新學期開學,鄧紫棋一曲《泡沫》,早已經紅遍大江南北。
阮靜河隔壁宿舍有個同學姓陳,從一開學的時候就表現的比他們都成熟,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從大一就開始做各種小生意,後來大二的時候,生意越做越大,就準備把他晚上的一個兼職給辭了。要辭之前,他給他們班的人說了一下,問有沒有願意接替他的職位,他可以幫忙向店長介紹。
不過他那兼職很掙錢,每周二四六晚上六點到九點半,一個月一千五。這個可比做家教要划算,最重要的是,這還不耽誤白天做家教,上課。
錢當然是越多越好,阮靜河很興奮地承接了下來,這樣一個月下來,居然也能賺兩千多。他姑姑每個月按時給他打的生活費,他全都存了起來。
這世上能讓一個人迅速成長的事,就是感qíng。感qíng可以讓一個原本很幼稚的人在一夜之間變得理智起來,阮靜河跟周正的感qíng讓阮靜河也成熟了很多。他知道自己愛上男人這個事實是不可能改變的了,於是他要做的,就是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
而作為一個同志,如果將來想要能夠有幸福的生活,其中一個必要條件,就是一定的經濟條件,說白了,就是要有錢。
對於同志來說,經濟獨立,社會地位超出一般水平,才有幸福的可能。如果僅僅作為普通人,玩幾年迫於壓力結婚生子,幾乎是必然歸宿,否則的話肯定諸多困難,痛苦異常。
阮靜河打算從現在開始,就開始攢錢,將來畢業了,才能有更多選擇。
於是他就把自己的生活排的滿滿的,排滿的好處除了能賺更多的錢,就是忙。
他忙的,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了,周正從他的腦海里,從一整天的霸占,到偶爾的想起。
他居然已經心靜如水,不再覺得痛苦。
除了周六周日接家教,他還接了一個網上授課的兼職,每周一三五晚上九點到十點,講一個小時。因為住在宿舍裡頭,他們宿舍是他們班男生宿舍裡頭最熱鬧的,其他宿舍的人經常來他們宿舍大牌或者打遊戲。他覺得有點吵,考慮了一周時間,做了個決定。
他搬出宿舍,在學校外頭的城中村租了個房子。
房租並不貴,一個月六百,以他現在的經濟水平,完全負擔起了。房子距離他們學校也不算遠,從他們學校南門出來,走大概十分鐘,就到了他租住的房子那裡。
房東姓王,他一開始叫王阿姨,因為對方大概比他姑姑的年紀還要大,聽說女兒已經出嫁了。但是他們宿舍的郭亮,嘴巴卻甜的很,幫他搬東西的時候,聽到他叫王阿姨,笑著說:「你會不會叫人啊,你家阿姨這麼年輕?要叫王姐!」
他們宿舍其他幾個人,都開始張口喊王姐,阮靜河只要跟著改了口,叫的王姐喜笑顏開。
因為緊挨著學校,這個城中村的住戶,幾乎家家都騰出一部分房間來用來出租,王姐家也是。她們家是一個兩層的小洋樓,王姐夫婦倆住二樓的右半部分,樓下和二樓的左半部分都出租了出去,阮靜河就住在二樓,和王姐他們對門,王姐平時經常來送點吃的給他,因為這房間以前是一對qíng侶住的,裡面冰箱柜子什麼的都有。
因為距離學校有一段距離,而且他打算長時間住,所以還買了鍋碗瓢盆醬醋茶,胡同口臨近大姐的地方,每天都會有兩三個商販來賣東西,時下的蔬菜瓜果都有,旁邊還有個固定的商店,一個賣饅頭和麵條,一個賣ròu。每天回到自己的小窩,自己做個飯,也是過的自在逍遙。
阮靜河覺得自己,幾乎已經將周正給淡忘了。
這是個很奇妙的感受,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重qíng義的人,痴qíng而且專一。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裡,他真的每天都想周先生想到痛苦的什麼事qíng都做不了,每天就抑制不住地瘋狂想念,可是如今他不想了,居然一下子就完全不想了,中間連個過度都沒有。
他覺得他可能是個很薄qíng的人,就像他自以為很孝順,其實也只是心裡這樣想,他終究還是個幼稚的人,總把事qíng想的太美好,他沒有自己想的那樣忠貞,他也會變心,也會忘記一段很深刻的感qíng。
但是,有些人不想,是你可以忽略了他。如果他有一天突然出現在你面前,你試圖掩藏的那些感qíng,一下子就又噴涌而出。
阮靜河沒想到周正會到他兼職的咖啡廳里來。
他看見周先生的時候非常偶然,也並不是去服務的時候正好看到他自己的客人是周正,他是從周正一進來就看見了,他正端著咖啡出來,一眼就看見了他。
他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來,所幸他穿的是制服,周先生並沒有看到他,他趕緊把客人的咖啡送過去,就進了裡間。
但是他們經理可是個厲害角色,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員工偷懶,一看見他在裡頭就皺起了眉頭:「你怎麼在這站著?」
「外頭沒客人叫……」
「沒客人叫你也得在外頭守著啊,萬一客人有需求找不到人怎麼辦?」
「那不是還有張桐他們……」
「他們難道拿的比你少,去,站外頭去。」
阮靜河只要從裡頭走出來,衝著張桐擠了下眉眼。張桐說:「你可真是,明知道這母夜叉最不喜歡我們去裡頭,你還當著她面進去偷懶?」
阮靜河沒說話,偷偷朝周正那裡看了一眼,看見周正已經坐下來了,他趕緊推了一下張桐,張桐說:「不說了那幾條你負責麼?」
話雖然這麼說,張桐還是過去了,阮靜河微微背過身,心裡頭緊張的厲害。
他看到周正,居然一下子覺得很辛酸,說不出來的一種感受,心砰砰直跳,卻唯獨沒有從前的怨恨。
周正是和一個中年的男人一起來的,對方看派頭應該也是個高管,胖胖的,戴著金絲框眼鏡,好像是來談公事。他忍不住偷偷地看,每看到周先生抬頭,就趕緊又背過去。
就在這時候,外頭進來了兩個人,阮靜河已經形成了習慣,看到客人進來,立即微笑微微弓腰:「先生您好。」
話一出口他就冒汗了,一直手足無措,客人看了他一眼,找了最近的空位坐下,他偷偷朝後看了一眼,原來是虛驚一場,周先生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依然在談論公事。
他虛了一口氣,張桐卻覺察出了什麼,低聲問:「那客人你認識?」
阮靜河看他在指周先生,趕緊搖頭:「不認識。」
「那我看你老緊張地往那兒看。」
「我有點肚子疼,想去個廁所。」
「那就去啊,母夜叉又不管這個。」張桐說著就笑了:「有我們呢,你去吧。」
阮靜河就去洗手間,在那兒磨蹭了好長時間,等再出來的時候,周先生那個位子已經空了,人已經走了。
他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很失落,心裡頭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求的是什麼。張桐笑說:「去那麼久,便秘啊你。」
阮靜河尷尬地說:「腿都蹲麻了。」
「你知道麼,剛店長問你去哪兒了,我說你上廁所,她就說,上個廁所要那麼久?」
「她人呢?」
「走了,說是去婆婆家接孩子。」
阮靜河在那站得筆直,眼睛又朝周先生原來坐的位置看了一眼,他心裡頭對周先生的那種舊qíng復燃的傷感轉瞬就消失了,都已經過去了,好馬不吃回頭糙,既然當時是自己主動斬斷的感qíng,那就不要回頭。
可是他這種人,心裡頭一旦牽扯到感qíng上的事,就會心亂如麻,一直胡思亂想,想的多了,他對周正已經熄滅的怨恨,就重新湧上心頭。
那麼無qíng無義的男人,他為什麼還要記著,難道他受的痛苦還不夠多,難道他就那麼賤,還要貼上去,再被他踐踏?
他吸一口氣,胸腔里的怨氣讓他將身板挺的更直。從街上通過玻璃,他筆直的身影看的清清楚楚。街旁的車子裡,坐著一個人,靜靜地透過玻璃,看著站的筆直的阮靜河。
第8章如你一般的人
四川這個城市,夜生活並不算豐富,晚上十點才從店裡出來,街上的人已經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