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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31:07 作者: 歲聽
這於已然步入初夏時節的都城而言,著實不太容易。
不過,好歹測著是有那麼一天——六月初七。
既涼快、又宜嫁娶,是個大吉的日子。
唯一的美中不足之處,便是略微倉促了些。
程淮啟不願錯過這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時候,便緊趕慢趕著排布起來,力求事必躬親,定要他嘉朝皇后嫁的風風光光。
那日一早,陸容予便被幾個婢子從床上拖了起來。
她換上層層喜衣,外罩大紅色牡丹描金邊的喜袍,又戴上足有六七斤重的金冠,與那瑣碎繁複的耳墜、項圈與手釧,只覺得整個人都被壓得直不起腰來。
宮裡特地派了許多掌事的姑姑來為皇后娘娘梳妝,一眾人前前後後忙活了兩個時辰有餘,這準備工作才算是做完了。
陸容予有些費勁地昂著首,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當真是鳳冠霞帔、紅妝艷麗,好似一夜之間成熟了許多,確有那要嫁人的娘子模樣。
莫名的有些羞。
如此等了沒多時,外頭便有人來傳話。
「娘娘,午時已到,該上轎了。」
陸容予點輕輕點頭,披上大紅蓋頭,由畫婉牽著,一路上了轎。
整個都城今日幾乎都成了一片紅海。
四處貼著囍字、滿地鋪著花瓣,轎輦路過街道時,兩旁還有百姓喜笑拜禮,共迎嘉朝皇后入宮,一派喜氣洋洋。
就好似,這整個大鄴都城都是她的娘家人一般。
當真應了公主與陛下當日的那句「十里紅妝」。
陸容予掀開車簾一角,記憶便恍然溯回自己初到北鄴的那日。
如今心境,與那時已然是天淵地別。
她心中驀地升起一股悵然來。
甫覺十分想念爹爹、娘親、兩位哥哥和潘王。
她正這樣念著,抬眸便對上一道熟悉而陌生的目光。
——是潘王。
嫁女之際,最不舍的定當屬他。
鄭光霽雙手不斷撥開擁擠的人潮、十足費力地向前,以求與花轎同速。
他雖額角早已汗水淋漓,目光卻從未自她身上離開。
霎時,陸容予眼眶中凝蓄出兩道淚來,難以抑制地順著眼角的凹陷處滑落。
像是要灼傷她的肌膚一般的滾燙。
她此時也顧不得那許多禮數,直撥開帘子,將那紅妝之面湊到窗邊,與他對視良久。
心中千頭萬緒,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鄭光霽一路如此追著她至宮門外。
陸容予屆時早已泣不成聲。
她趴在窗邊,哽咽著,對他無聲地喊:「爹爹!」
日後不知再要何時相見。
只願娘親來世再與你鍾情,與你攜手白頭。
——
大婚之禮本就繁複,帝後大婚就愈發隆重,即使大婚與冊封大典不在同一日舉行,也是生生從清晨忙到了晚上。
陸容予累了一整日,只吃了些糕點墊肚子,早已疲憊不堪。
她此時頭暈眼花地坐在玉芙宮的紅帳內,惺惺鬆鬆地泛起困來。
那一顆小腦袋左搖右晃,連帶著紅蓋頭上的琉璃墜子也跟著輕輕擺動。
程淮啟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
他大步走到床沿,貼著她的腿邊坐下。
「你來了……」
小姑娘不自覺地向他那處靠了靠,強撐著精神,聲音有些倦,又低又糯。
程淮啟勾了勾唇,低聲道:「不是要你困了便不必等我,可先歇下?」
陸容予一時脫口,擰著眉,細聲細氣地駁他:「哪有花燭之夜,為妻先睡的道理?」
她隨性說了一句,說完便又即刻後悔,腦中想到方才嬤嬤塞到自己手中、哄著自己翻開細看的那艷春圖冊,熱意轟然自下而上地湧起,灼得她渾身發燙。
程淮啟沒回話,只是低低地笑,取了桌上那柄玉如意來,挑開她的蓋頭。
大紅蓋頭順著頭上的金冠與柔順的長髮落至床榻,陸容予的心也隨著那滑落的蓋頭一道,咯噔一聲,向下墜了墜。
困意瞬間消散殆盡,她交握的手心都冒了層薄汗。
程淮啟緩緩湊近,抬起她的下巴,似要細細品賞。
還是頭一回見她濃妝的模樣。
少女面容本來清麗,今日紅妝一蓋,顯出幾分艷來。
眉若遠山,美目流轉,鼻樑精巧,紅唇鮮妍。
大紅喜服襯得她本就雪白的肌膚愈發吹彈可破,如同質料最優的白色綢緞,瑩潤而細膩。
她朱唇微張,雙頰緋粉,目光閃躲著不敢看自己,一幅含羞帶怯的模樣。
當真是一張傾城絕艷的面龐。
只消看上幾眼,便已欲/火焚身。
程淮啟目光如炬,看得她呼吸有些急。
半晌,像是終於受不住這旖旎的氛圍,陸容予閉上眼,小聲道:「陛下,先……先喝交杯酒罷。」
程淮啟從喉間逸出一聲極低的「嗯」,伸手取了喜桌上的兩杯酒來。
他並不打算拖延,直接拉著她的手擺弄,與她交臂,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陸容予本還想拖些時間,卻沒想他如此爽快,只好硬著頭皮喝下。
而後垂下頭,離得他遠了些。
她閉上雙眼,雙手掩住自己滾燙的面頰,悶聲道:「陛下,臣妾不勝酒力,此時已有些醉了,今日我們便先歇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