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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5:47 作者: 西西特
    唐遠是熟悉,他爸沒少給他上課。

    「從我知道我爸沒多少日子的時候開始,我就明白我家要面臨怎樣嚴峻的局勢,就算奇蹟出現了,你們可以說服家裡不出手,其他企業也不會放過我家。」張舒然說,「不想被一口口吃掉,只能做好充足的準備反擊,根本沒得選擇。」

    「聽你的意思,是想我們三跟你換位思考,體諒體諒你的不得已?那你也跟我們換位思考一下唄?」

    唐遠笑著說,「你家要是被我們三其中一家給弄的家破人亡,或者是被我們三的哪個給算計,欺騙,甚至利用,到頭來你還能跟我們嬉笑打鬧,一切如初?」

    張舒然如鯁在喉。

    唐遠冷冷的說,「你爸設局,害了小朝跟阿列,他們倆的人生,這是筆死帳。」

    張舒然伸手去捋額發,捋得亂糟糟的,全搭下來,擋住了眉眼。

    「你最後選擇了背負家族的榮辱興衰,捨棄了十幾二十年的兄弟感情,我們都很傷心,沒辦法輕易適應現狀,但我們心裡都清楚,大家身在不同的家族,各有各的立場,道不同而已,這就是現實,誰也沒法逃避,只能被迫適應。」

    唐遠冷笑,「可你偏要不放過我們,明明已經做了選擇,還要回過頭來噁心我們,想要我們知道你有多無奈,有多糾結,有多掙扎,人格分裂啊你?」

    「能不能適可而止?你走你的陽光道,放心大膽的走,我祝你在商場發光發亮,前途無限,想打唐氏的主意是嗎?那你就打,只要你有那個本事,商場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不是輸不起的人,請你別再揪著我們不放了,不然這麼下去,過去的那些年都會變成垃圾。」

    張舒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緊抿著嘴角,給人的感覺有些可憐。

    唐遠這會兒又不暈了,他把剩下的水喝完,頭低著,下巴縮在領口裡面,尋思宋朝說的那個坎坷。

    冷不防的聽見張舒然說,「小遠,如果我告訴你,我追逐的從來就不是權勢跟財富,那些我都不在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張舒然撩起眼皮,「你信不信?」

    唐遠表情錯愕。

    張舒然定定的看著他,「還記不記得去年陳家的宴會上,亭子裡面,我們有聊過?」

    唐遠記得,就是那晚他被車撞了,他的頭跟腿條件反射的抽痛了起來。

    「我問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你說你不喜歡經商,你想跳舞,跳一輩子,跳到跳不動的那天。」

    張舒然的眼裡是一片柔和,「你還說權勢對你而言就是個泥坑,本來就那麼點大,外面的人依然一個接一個的要往裡面跳,拼的頭破血流,你死我活,大多數都是人變成狗,狗變成死狗,真正還能做人的少之又少。」

    「你不想把自己的人生放進又髒又擠的地方,你想遠離。」

    唐遠的記憶隨著張舒然的這番話徹底甦醒,他確實那麼說過,鬼知道對方全記在了心裡,還自作主張的給他勾畫未來。

    張舒然的聲音很輕,裹挾著明顯的誘導,「小遠,你不想把自己的人生放進那個又髒又擠的地方,那就不放進去,我來,就算我從人變成狗,你還是人上人。」

    唐遠看張舒然的眼神很陌生,「所以你偽造錄音,收購陳氏在內的其他企業,通過周嘉和她那個從政的大哥搭上關係,為的就是能跟唐氏抗衡?」

    張舒然沒有否認,他像是自言自語,「我替你承受商場的紛爭跟爾虞我詐,你去過你想要的生活,這樣不好嗎?」

    唐遠倒吸了一口氣。

    張舒然的呼吸亂了,眼眶紅了,他的情緒正在開始朝失控的邊緣靠近,「沒了唐家繼承人的身份,你照樣可以衣食無憂,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唐遠說,「同樣的話,我大伯也跟我說過,就在我第一次招開股東大會的那天,他的下場你也看到了。」

    「你大伯想利用你得到唐氏,我只是想通過唐氏得到你,想你一輩子無憂無慮。」

    張舒然放在腿上的手捏成拳頭,突起的指骨泛白,「小遠,是不是非得我把心挖出來拋開,你才信裡面只有你?」

    唐遠沒法相信面前的這個人跟他記憶里的張舒然是同一個,他有種錯覺,平行時空交錯了,人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

    「這就是你自以為的最後一張牌?」

    張舒然的瞳孔微縮,臉上一閃而過狼狽。

    唐遠從床上下來,站直了,居高臨下的看著張舒然,「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你把這張牌打出來了,我就能原諒你?並且認可你的想法?」

    張舒然也站了起來,可他還沒站直,就被唐遠一腳踹倒在了床上。

    唐遠一拳頭掄在張舒然臉上,「我爸呢?」

    張舒然的胸口大幅度起伏,他仰望著盛怒中的少年,覺得那雙眼睛裡的火焰美的驚心動魄。

    唐遠又是一拳,看著張舒然嘴角流出血絲,「我問你,我爸呢?」

    張舒然咳嗽了幾聲,吐出的氣息裡帶著血腥味,「是家裡幾個老人瞞著我做的。」

    「他們知道我爸跟我媽定情的地方在杞縣?」

    唐遠抓住他的衣領,將他從床上拽到地上,抬腳就踢,對著他的肚子連著踢了好幾下,「張舒然,你他媽現在還騙我!」

    張舒然一下都沒還手,也沒躲避,被踢的整個脖子青筋暴跳,臉上冷汗涔涔,他混亂的喘息著說,「我沒騙你,確實是他們私自做的決定,只不過,消息是從我這裡泄露出去的。」

    「我爸……」他蜷縮著手腳咳嗽,斷斷續續的說,「我爸走的那晚,他們不放過我,輪流逼我,那時候我腦子亂,不小心說漏嘴的,對不起。」

    唐遠嘲諷,「不小心?你偷看我的日記,刻意記下那件事,你敢說你不是蓄謀已久?」

    張舒然苦笑,「不是。」

    他搖搖頭,「小遠,真不是,你日記里的內容我都記得,我沒有刻意去記什麼東西,不管你信不信。」

    唐遠說不出話來了。

    張舒然從地上爬了起來,彎著腰粗聲喘氣,嘴角破了,臉上有幾塊淤青,他站在那裡,像一個打了敗戰的將軍,一敗塗地,再也沒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唐遠看得出來,張舒然想讓他打,圖的是好受一點,那他就不打了,他坐回床上,疊著腿說,「三個月前,我看了你的採訪,覺得你很不對勁,你好像很焦急,剛訂婚,公司又忙,你卻把我們叫來這裡,說明你的心靜不下來,你焦急什麼?」

    張舒然沒有出聲,他擦著嘴角的血,安靜的讓人害怕。

    唐遠的眼裡有陰雲在聚集,「張舒然,我再問你一次,我爸呢?」

    短暫的靜默過後,張舒然給了一個信息量很大的回答,「三個月前我的人就找不到他了。」

    唐遠的猜想得到驗證,他在心裡鬆一口氣,嘴上不帶溫度的說,「就算沒有裴聞靳,就算我們還跟從前一樣,我也不會選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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