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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5:47 作者: 西西特
    裴聞靳沉聲嘆息,「不論我說什麼,你都有藉口往你的殼裡鑽,只能讓你親自……」

    唐遠吼著打斷,「滾你媽的!」

    他的情緒到達一個臨界點就極速下降,腿疼得厲害,站不住的跌坐到了雪地里,抖著嘴皮子喃喃,「別人算計我,你也算計我。」

    下一刻,唐遠大聲咆哮,「連你都算計我!」

    裴聞靳蹲了下來,將視線從俯視變成平時,維持著那樣的距離看過去,眼中平靜無波。

    「一,你的用詞有誤,我對你不是算計,二,你的想法有偏差,要你出來面對的是我,但是步步緊逼,不給你留退路的不是我,是你那個發小。」

    說到這裡,裴聞靳的薄唇動了動,「不過,你發小給你擺的這場局,我的確早就看穿了。」

    他的眼眸發沉,「而且我很早就提醒過你。」

    唐遠瞪著從始至終都沒露出情緒變化的男人,臉上的眼淚被冰雪蓋住,冰冰涼涼的,他用兩隻手把臉捂住,不知道疼似的一下一下用力搓著。

    裴聞靳沉默良久,他沒問錄音的內容,而是在乎別的事情,「既然錄音里的聲音聽起來就是我,那你為什麼沒有相信?」

    唐遠搓臉的動作一滯,藏在手心裡的嘴角自嘲的扯了扯,「我被愛情懵逼了心智,眼睛看到了,耳朵聽到了,我還是不信,我寧願信才認識半年的人,也不信一起長大的兄弟,我傻了。」

    「你不傻,你比誰都聰明。」裴聞靳殘酷的往少年最脆弱的位置攻擊,「你就是心腸太軟,總是習慣的去裝傻。」

    唐遠的嗓子裡乾澀無比,說不出話來了,只是撐著單薄的胸口不斷起伏,混亂的喘息著。

    兩三分鐘後,他嗚咽著,坐在雪地里嚎啕大哭。

    裴聞靳長長的嘆氣,伴隨著他低沉的聲音,被風雪吞沒了大半,剩下的那點兒送到了少年的耳朵邊,有些溫柔,他說,我的少爺,裝傻裝久了,就真傻了。

    唐遠邊哭邊想,傻人有傻福,人活的越清明,就越累。

    裴聞靳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搖搖頭說,「有時候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走到了那一步,沒得選擇。」

    唐遠哭的更凶了,他像是要把這段時間積壓在心裡的所有負面情緒都發泄出來。

    裴聞靳不再言語,只是看著少年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人的內心是個器皿,儲藏著七情六慾。

    需要適當的清理清理,把不要的倒出來,否則有一天器皿會炸掉。

    唐遠哭夠了,人也差不多虛脫了,他垂著頭,腦子裡破碎的思緒正在一點點重組。

    不知道張舒然是從哪兒找到的那個聲音,什麼時候找的,在這個世上,知道聲音的主人不是裴聞靳的,大概只有他了。

    換作別人,誰都會信以為真,毫不懷疑。

    因為真的太像了。

    唐遠用猩紅的眼睛看著男人,聲音嘶啞,「別人暗戀一個人是什麼樣子我不知道,我暗戀你暗戀的很變態,我喜歡碰你碰過的所有東西,把跟你有關的物品都收藏起來,沒人知道我熟悉你的呼吸,心跳,鼻息,說話時吞咽口水的響聲,錄音里的聲音聽著跟你一模一樣,卻不是你。」

    裴聞靳自覺將少年的表白收進心底,他的眼神柔和,帶著明顯的表揚跟讚賞,「可你沒有當場揭穿,你藏的很嚴實,所以你平安的從張家走了出來。」

    「我平安了嗎?」唐遠的呼吸發抖,情緒崩潰,聲音尖厲,「我失去了什麼你不知道?」

    裴聞靳提醒著他的少年,「那不是你今天失去的,早就失去了。」

    唐遠抓起一把雪朝男人扔去,「滾你媽的!」

    裴聞靳蹲在那兒不躲,任由那團雪砸到自己頭上,滿身狼狽,他不但不生氣,還勾起了唇角,「剛剛罵過了,換一句罵吧。」

    唐遠,「……」

    裴聞靳低聲安撫著少年受傷的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要走的路,你們只是道不同而已。」

    唐遠不接受那句話,太蒼白,太薄弱了,輕飄飄的,好像從小到大的那些日子都是泡影。

    裴聞靳看出來了,不強迫他接受。

    一時間周遭靜了下來,雪花親吻著少年痛哭過的眼睛,看他舔著自己被現實擊打出來的傷口,笨拙又倔強。

    不遠處的男人起身,「小遠,回家了。」

    唐遠像是沒有聽見,他的傷口血淋淋的,雖然已經不像在張舒然面前那樣往外噴血了,卻還是疼得要命,深可見骨,不知道要用多少時間才能癒合。

    即便癒合了,也會留下一道疤痕。

    唐遠回想著從進張家到出張家的一幕幕,被冷汗打濕的後心又潮了起來,他在那個昔日隨意玩鬧的房間裡試探了他的髮小,究竟試探了多少次,自己都數不清,只覺得可笑。

    牛逼,太牛逼了。

    人人都會演戲,誰也不輸誰。

    真的演起來了,能把自己給迷惑進去,分不清現實跟虛幻。

    演的正忘我的時候,現實會突然給你一刀,就貼近你的心臟,兇狠的扎進去,皮開肉綻,想要讓你致命。

    但你沒有,你死裡逃生,活了。

    於是你又哭又笑,覺得人生有多美妙,就有多操蛋。

    唐遠想起了不知道在哪兒聽過的一句話,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結局,他是既猜中了開頭,又猜中了結局。

    今天的證實,顯得他之前的自我欺騙有多諷刺。

    發小想要他爸打下來的江山。

    這就是現實要給他看的東西,強行撐開他的眼睛叫他看,不准他閉上眼睛,殘忍的可怕。

    唐遠的腿麻了,起不來,他撈了一點雪塞到嘴裡,舌頭上的傷碰到冰雪,刺刺的疼,「你們這些高智商的都沒意思。」

    裴聞靳凝視著少年,「全都被你識破了。」

    對於這樣的誇讚,唐遠只能呵呵,他惡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晚上別想上床!」

    裴聞靳一臉無辜,「不上床我睡哪兒?」

    「我管你,」唐遠冷笑,「愛睡哪兒睡哪兒。」

    裴聞靳說,「你得管我。」

    「滾蛋吧你!」唐遠的嘴裡有血腥味,眼眶一陣陣發熱,他受不了的說,「裴聞靳,你怎麼能那麼冷靜呢?還是不是人啊?」

    立在原地的裴聞靳突然幾個闊步走近。

    男人的面色不正常,唐遠不自覺的縮了縮肩膀,尚未開口,頭頂的陰影就落下來,裹挾著恐怖的氣息,他的臉被冰冷的手指大力捏住,嘴巴傳來疼痛,口鼻里衝進來一股嗆人的煙味。

    得了失心瘋似的男人不知道抽了幾根煙,正在用行動為自己辯解。

    箍住他的手臂在抑制不住的顫抖,力量極為恐怖,想要把他活活勒死,再一寸寸揉進身體裡面。

    先前被裴聞靳克制的暴戾,狂躁,焦慮,以及……恐慌,都盡數釋放了出來,源源不斷的傳遞給唐遠,剖開了心臟給他看自己深藏在裡面的那些東西,只給他一個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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