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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5:47 作者: 西西特
    股東們都沒翻資料,明顯的不當回事。

    唐遠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不過他沒發少爺脾氣,只是擰開保溫杯的杯蓋喝幾口溫開水,潤了潤乾澀的嗓子,耐心的跟他們耗著。

    諾大的會議室里靜了下來,靜的有點過了頭。

    僵持了足足有五分鐘,股東們開始翻看擺在各自面前的資料。

    唐遠握著保溫杯的手鬆開,偷偷的舒一口氣。

    資料是裴聞靳寫的,前後用了不到十分鐘,唐遠看過,也聽他口頭給自己講述過,無論是對局勢的分析,還是應對措施,一律都挑不出毛病。

    那是他頭一次真正意義上了解裴聞靳的能力。

    不知道他爸是不是料到了將來會有這麼一天,才一再退讓,就為了把裴聞靳留下來幫他。

    唐遠垂了垂眼皮,現在的他就是新手上路,勢必要兵荒馬亂一陣子。

    沒有一個忠誠的人在身邊,他肯定會死在路上。

    果然,股東們看完資料以後,都沒提出什麼異議,他們關心的所有東西都在資料裡面,一一給出了相應的解答,太充分了。

    至於是誰寫的,那無所謂,反正不可能是只會跳舞,剛成年的小孩能寫出來的東西。

    唐遠沒有掉以輕心,他知道他大伯不會不搞事情。

    唐宏明還真搞了事情,資料上的他沒法做文章,就搬出來侄子刻意避開的那部分。

    「社會是很殘酷的,一個人想找到一份工作,必須要有一定的知識儲備,哪怕是個刷馬桶的,掃大街的,沒有經驗單位也不會要。」

    言下之意,唐遠連刷馬桶的掃大街的都不如。

    股東們看起了笑話。

    利益當頭,什麼親戚,狗屁。

    唐遠把杯蓋蓋上去擰緊,抬頭看著他大伯,沒表情,也沒出聲。

    唐宏明有點意外,他這個侄子嬌身慣養,不知人間疾苦,是個十足的精貴少爺,被人巴結大的,哪裡受得了別人侮辱,還是在今天這樣的場合。

    他以為剛才那句話就能把侄子激怒,目的也就達到了,沒想到還能沉得住氣,小瞧了。

    「員工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到月拿工資,領導者就不行了。」

    唐宏明掃一圈在座的諸位股東,最後將目光放在侄子身上,擲地有聲道,「那麼什麼是領導者?如果拿一個企業當一支軍隊,領導者就是軍隊裡的軍師跟將軍,不但有殺伐之力還有懂得運籌帷幄,一個領導者掌握的管理能力直接關係著整個公司的榮辱興衰……」

    唐遠有種在課堂上聽課的錯覺,還是很無聊的那種課,他關心的說,「大伯,歇會兒吧,快被口水嗆到了。」

    唐宏明一口氣沒提上來,真嗆著了,咳的臉上褶子都紅了,他喝了幾大口水緩了緩,說,「既然你在會議桌上叫我一聲大伯,那我就喚你一聲侄子。」

    「大伯知道你從小就學跳舞,跳的很好,又是拿獎又是各種第一,可是啊,會跳舞不代表就會管理公司。」

    有個圓不溜秋的股東出聲附和,「是啊,這跟金融不搭邊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他股東也跟著表態。

    「年輕人喜歡拼搏,敢於嘗試,勇於面對困難,這都是好的表現,但是小少爺,你坐的這個位置責任重大,不是來學習的。」

    「就算我們給你時間學習,讓你慢慢摸索怎麼當一個領導者,外面虎視眈眈的那些同行也不會給啊。」

    「虎父無犬子,這話是不假,我們也相信小少爺有過人之處,不過,小少爺,現在什麼局勢你也知道,眼下沒那個時間讓你來證明給大家看了。」

    「……」

    股東們心平氣和的把現實一塊塊劃出來擱到桌上,血淋淋的,散發著被權勢薰染的惡臭味。

    唐遠沒說話,他下意識去看裴聞靳,像個被同學們欺負了的小朋友。

    裴聞靳沖他微一點頭。

    唐遠把放在桌上的手拿下來,塞到桌子底下摳動,「叔叔伯伯們,輿論導向是其他公司有意為之,我爸沒出事,他在回來的路上。」

    少年在強撐著,瘦弱的身子已經搖搖晃晃,股東們都看在眼裡,言詞變得犀利。

    「什麼時候回來?有個具體時間嗎?」

    「別不是今天說明天,明天說後天,後天又說大後天吧?」

    「這才短短三天,股市就下跌成什麼樣了,等你爸回來主持大局,黃花菜都涼了。」

    「機會向來都是給有準備的人留的,你顯然沒有準備,我們怎麼給你機會?」

    「公司發展至今,我們都認可且尊敬你爸,問題是你是你,你爸是你爸,你沒有你爸那個手腕,學識經驗膽識要什麼沒什麼。」

    「你知道公司每年的項目運營……」

    耳邊嗡嗡響,唐遠頭疼的厲害,眼前那些人的嘴臉都從一個變成兩個,變了形,顯得有些可怕,他不得不用力咬了下舌尖,抖動著沒有血色的嘴唇喃喃自語,「我知道。」

    下一刻他就撕扯著嗓子喊,「我知道!」

    理智到達臨界點,轟隆一聲在唐遠的腦子裡炸開,他的左手抓緊右手,手背上的青筋突突亂跳,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瘋狂的狀態。

    唐宏明按耐住激動看侄子發火,只要他在會議室里撒野,又哭又鬧,像個三歲小孩,那就拜拜了。

    就在這時,「叮」地一聲響從角落裡響了起來,傳進了在場股東們的耳膜里。

    他們不約而同的朝那個方向看,對上一雙攝人的眼睛,不免都有短暫的驚愕,之後是難以形容的不舒服感。

    唐寅在的時候,這裴秘書總是不動聲色,待人處事相當公式化,甭管對著誰,都一個樣,不像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像唐寅不知道從哪兒造出來的一台機器。

    現在他突然像個人了,因為他身上有股子凌厲的氣勢。

    裴聞靳的拇指一扣,打火機里竄出火苗,他點燃叼在嘴邊的煙,單手支著頭,微微眯起了眼睛,勾勾唇道,「抽根煙而已。」

    即便在笑,眼裡也沒半點溫度。

    裴聞靳不過是點一根煙的功夫,會議室里的氛圍就起了微妙的變化,也分散了股東們的注意力。

    同時給了唐遠整理思緒的時間。

    唐遠逼迫自己從發狂的狀態里抽離出來,他抹把臉,平靜的說,「我知道公司每個月的項目運營情況,我爸會給我看,年年如此,包括帳目。」

    所有人都等著看他接下來怎麼說。

    「是,我承認我喜歡跳舞,也的確從小就開始練了,這是遺傳的我的母親。」提起母親,唐遠的嘴角自豪的翹了翹,「她是一位出色的舞蹈藝術家。」

    他起身,手撐著桌面,「可我是唐寅的兒子,我的人生沒得選擇。」

    「報考舞蹈系是我跟我爸討來的一點點自由,我爸什麼樣的人叔叔伯伯們應該都有了解,他做出的決定無論大小,都不能忤逆,所以我沒有拒絕成功,只是跟他談了條件,舞我可以跳,他要我看要我學要我知道的東西,我必須都要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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