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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3:28 作者: 西西特
蘇長洺的身子大幅度起伏,他瞪著眼睛,「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李蘭說,「在荊城,誰有那個能力,可以不動聲色的cao控一切,又能輕易將李家捏在手中,連蘇家都毫無反手之力?」
書房死寂。
蘇長洺的手按住桌面,手背青筋都出來了,他篤定道,「小夏不會那麼做的。」
「你女兒會不會我不知道,但是,」李蘭說,「沈肆會。」
蘇長洺的雙眼一眯,那裡頭有駭然。
李蘭說,「長洺,你把我的話轉告蘇夏,只要她讓沈肆放過李家,要我跪在地上向她磕頭都行。」
蘇長洺氣的拍桌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著胡鬧!」
「我不是在鬧,也沒說笑。」李蘭的眼裡有凝重之色,「我有預感,沈肆要吞了李家,讓李家在荊城失去立足之地。」
「你比我更清楚他的權勢,長洺,這次只能看你女兒願不願意出面了。」
蘇長洺倒抽一口氣。
他的眉頭打結,「你先回房躺著,不用等我吃晚飯了,我去山莊走一趟。」
李蘭叮囑,「路上注意安全。」
蘇長洺擺擺手,帶上司機出門,他擔心以自己的狀態,不能安靜觀察路況。
積雪融化了,台階上的cháo濕再被太陽曬了一天,消除了七七八八。
蘇長洺順利看到山莊大門,守在那裡的幾個人看見了他,也認出來了。
麻子甩頭就去稟報,「大少爺,蘇老先生來了。」
房中寂靜。
沈肆皺眉,懷裡的人已經醒了。
片刻時間,蘇長洺走進山莊,他跟著麻子,沒半點心思留意四周。
茶室里寒冷異常。
蘇長洺沒有拐彎抹角,「沈肆,李家的事跟你有關係吧。 」
沈肆更是直接了當,「嗯。」
他毫不遮掩,氣勢凌人,那是一種絕對的權利。
蘇長洺在那股壓力之下,硬是沉默了好一會兒。
「為了小夏,是嗎?」
沈肆,「是。」
蘇長洺看不懂這個女婿,每次jiāo談都感覺是會議室模式。
但氣壓比他開會的時候要低太多。
「大錯已經鑄成,我們會想盡辦法去彌補。」蘇長洺說,「報復是最低劣的解決方式,沒有意義。」
沈肆的唇角yīn霾的一撇,「有意義。」
他端正的坐姿變了,背脊後仰,雙手jiāo握,像是一頭嗜血的獅子,在欣賞獵物做徒勞的掙扎。
「道歉這兩個字在某些時候一文不值。」
眉頭一皺,蘇長洺厲聲說道,「你這麼做,小夏能好受嗎?」
沈肆低頭品茶。
蘇長洺在這人面前討不到好處,「我要見小夏。」
沈肆摩挲著杯口,一言不發。
蘇長洺拔高聲音,「沈肆,你別忘了,我是她的父親!」
沈肆抬眼,裡面黑壓壓一片。
那一瞬間,蘇長洺的後背竄出一陣涼意。
他無法想像,女兒在跟對方單獨相處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會不會也產生俱意。
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
蘇長洺看到沈肆立即起身去開門,能讓對方出現那麼大的反應,他猜到來人是誰,卻不敢置信。
直到門打開門,女兒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里,猜測得到證實。
蘇長洺心頭震撼,隨後而來的是慚愧。
他這個做父親的都聽不出來女兒走路的聲音,沈肆竟然可以辦到。
蘇夏獨自進來,坐在沈肆剛才坐的那個位置,周遭都是他的氣息。
見到女兒,蘇長洺顧不上別的,連她的病態都沒發覺,而是開門見山,「小夏,你勸勸沈肆,讓他收手吧。」
蘇夏的眼中出現疑惑,「關他什麼事?」
蘇長洺露出欣慰的表qíng,「爸就知道不是你的主意。」
他三言兩語的把事qíng說了,「小夏,你阿姨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她很後悔,也向你道歉了。」
手緊了緊,蘇夏淡淡的反擊,「爸,那些殺人犯罪的,多數都有自己的苦衷和理由,那他們是不是就不用受到制裁?」
蘇長洺不贊同,「這是兩回事!」
「是因為我還活著,能喘氣,」蘇夏說,「沒死是嗎?」
蘇長洺,「小夏,你怎麼變成現在這樣?」
「是啊,為什麼呢?」蘇夏笑著,聲音卻發哽,「爸,你說為什麼?」
蘇長洺突然不知道怎麼去直視女兒的目光,甚至不敢。
他長嘆一聲,「孩子,人活著,總是去揪住一件事不放,會很累。」
「我也不想啊。」蘇夏說,「爸,你看看我,現在活的還有人樣嗎?」
蘇長洺似是才發現女兒憔悴不堪的面容,他的語氣關切,「小夏,你是不是生病了?」
蘇夏的唇角牽起一個自嘲的弧度,「很多年前,在別人罵我是掃把星,刻意疏遠我的時候,我就病了,這些年就沒一天好過。」
蘇長洺啞口無言。
他的心裡被愧疚充斥,「是爸不對。」
「不是每個人做錯了事,都能被原諒的,」蘇夏看著木桌上的紋路,「爸,你知道嗎,在很早以前,我想過自殺。」
蘇長洺震驚的抬頭,他不知道,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這些年,那個念頭從來就沒消除。」蘇夏抿唇,「我總是在不停的自責,因為我是掃把星,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厄運,會剋死親人,我不該活著。」
她用手擋住臉,深深的呼吸著,「爸,如果不是有沈肆陪著我,鼓勵我,對我不離不棄,我已經去見媽媽了。」
蘇長洺的眼睛泛紅,他的嘴唇抖動,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茶室里倏然靜了下來。
父女倆面對面坐著,中間仿佛隔了一道鴻溝。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也許是蘇夏寧願在學校待著,都不願意回家的時候。
或者是蘇夏生病了,只能自己扛過去的時候。
那道鴻溝將親qíng劈成兩半,再也不可能重合。
蘇長洺狠狠抹了把臉,「小夏,你阿姨懷著孩子,qíng況也不好,她跟爸的歲數加在一起都過百了,事qíng過去就過去了,你能不能……」
蘇夏開口打斷,「過去了嗎?」
蘇長洺看女兒沒有血色的臉,透著青色,他所有聲音都堵在喉嚨里。
蘇夏平靜下來,「爸,其實你很偏心。」
蘇長洺的眼角一抽,「你是我女兒,我要偏心也是偏向你。」
蘇夏搖搖頭,毫不留qíng的戳穿她的父親,「你不是。」
蘇長洺放在腿上的手神經質的一動。
蘇夏說,「爸,如果換成是我處心積慮的對付李蘭,讓她遭受冷嘲熱諷,受盡冷眼,你不會認為我跟她道歉,說一句對不起,事qíng就算兩清了。」
「你大概會把我趕出家門,讓我自生自滅吧。」
蘇長洺想反駁,但是又無法組織語言。
「我從來沒有說過一次,讓你在我跟李蘭之間做個選擇,因為我不敢。」蘇夏頓了頓,「我知道你會選她。」
蘇長洺看著自己的女兒,眼神里充滿不解,「一家人為什麼要劃出界限,弄的這麼生分?」
「你,李蘭,還有那個孩子是一家人,沒有我。」蘇夏說,「爸,那個家真的沒有我。」
蘇長洺許久才開口,「你不肯原諒你阿姨,也不會放過李家是嗎?」
蘇夏說,「爸,我不是聖人,也沒得失憶症。」
她又說,「至於李家,這事跟我沒關係。」
蘇長洺低著頭,雙鬢銀白,「小夏,你一直很優秀,也聽話,這次你讓爸失望了。」
蘇夏笑了一下,卻像是在哭,「因為我想活的開心點。」
一陣窒息的默然後,蘇長洺站起來,他往門口走,背影佝僂,顯得那麼落寞。
蘇夏把臉挪向窗外,「爸,以後你就當沒我這個女兒吧。」
蘇長洺碰到門把手,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半響,蘇長洺說,「有沈肆照顧你,爸也放心。」
蘇夏坐在那裡,不動彈,也不說話。
開門出去的時候,蘇長洺說,「看到沈肆那麼對你,爸心想,自己還是做對了一件事。」
蘇夏攥緊手,指尖微微發白。
她清楚,父親所指的是當初bī迫她嫁進沈家。
凡事都有因果。
蘇夏回神的時候,門關上了。
沈肆進來,蘇夏還是之前那個姿勢,好似是窗外有什麼風景吸引著她。
然而窗簾拉的嚴實,什麼都沒有。
沈肆把蘇夏摁在懷裡,手掌撫摸著她的頭髮。
蘇夏的聲音悶悶的,「李家的事是你做的?」
沈肆說是。
蘇夏沒再問一句。
她要努力遺忘。
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還有這輩子都不想再有jiāo集的那些人。
沈肆摸到她的臉,「不回去了。」
蘇夏說,「我沒事。」
已經答應了爺爺,她不想讓老人家不開心。
誰對她好,她知道。
第二天,蘇夏就跟沈肆下山,去老宅陪爺爺過年。
老爺子高興壞了,早早就在客廳等,隔一會兒就上門口瞅瞅。
陳伯也跟著高興,讓傭人們準備多點茶點,他記得大少奶奶愛吃。
大鐵門那裡傳來車子的引擎聲,老爺子拄著拐杖出門。
要不是陳伯拉著,勸說地上滑,他已經迎上去了。
沈肆提著禮品,蘇夏跟在身旁,還沒靠近就喊,「爺爺。」
「哎。」老爺子招手,「快進來。」
蘇夏邊換鞋邊說,「屋裡好暖和。」
陳伯說,「大少奶奶,老爺子念叨了一早上,一會問空調溫度合不合適,一會又要我們把地毯換厚的。」
蘇夏挽著老爺子,眉眼帶笑,那抹笑意也浮現到臉上。
沈肆見了,緊鎖的眉宇稍松。
跟老爺子說了會話,蘇夏去了洗手間。
老爺子趁機問孫子,「肆兒,小夏怎麼瘦了那麼多?」
沈肆說,「她這段時間胃不舒服。」
「胃不舒服?怎麼個不舒服法?」老爺子一聽就急了,「帶她上醫院看過了嗎?」
沈肆說,「看過了。」
「這胃出毛病,只有慢慢調理了。」老爺子沉吟道,「你平時要多花點心思照顧她,不要不耐煩。」
「小夏多好一孩子,你能娶到,是你的福分。」
沈肆應聲,「我知道。」
老爺子還是不放心,「爺爺去聯繫老朋友,問個方子。」
沈肆,「好。」
在老宅住下來後,蘇夏天天在後花園曬太陽,一趟就是半天。
沈肆陪老爺子下棋,整理書房。
偶爾出去散步的時候,都叫上蘇夏。
老爺子發話,蘇夏不好躲避,一開始她心裡很牴觸,不願意走動,慢慢的也就適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