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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3:28 作者: 西西特
    沈肆將煙送到唇邊,深吸一口,再緩緩吐出一團白霧。

    「讓他回英國。」

    田箐樺的眼睛一閃,果然是為這事,「我的話要是有那麼大的作用,他早就不待在荊城了。」

    兒子也不會把自己搞成那樣,思維連個正常人都不是。

    除了鬼迷心竅,田箐樺想不出別的形容詞。

    沈肆彈了彈煙身,「我不是在跟你商議。」

    田箐樺倒吸一口氣,一時答不出話來。

    她知道,沈肆敢明目張胆的叫她來,就說明不怕她把對方的傷勢泄露出去。

    「你弟弟已經在接受治療了,他會好的。」田箐樺說,「我保證他以後不會再纏著蘇夏,對她有別的想法。」

    沈肆的面部神qíng被白霧遮蓋,模糊不清,嗓音穿透氣流,極度冷硬,「你拿什麼保證?」

    田箐樺再次僵住。

    這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一點點從小láng狗長成豺láng。

    他明明跟沈峰年輕時候有幾分相像,田箐樺卻非常討厭,看在眼裡,仿佛看到那個無論在哪兒,都能輕易吸引到男人注意的風塵女子。

    「我好歹是你名義上的母親,至於這麼咄咄bī人?」

    煙霧淡去,沈肆撩了一下眼皮。

    田箐樺屏住呼吸。

    直到沈肆搭下眼皮,她才將那口氣喘了出去。

    「我會想辦法。」田箐樺這次沒再把話說死,「不確定是哪天,我儘快讓他回英國。」

    沈肆將煙摁斷,闔上了眼帘。

    田箐樺轉身離開。

    她必須儘快說服兒子,否則等到沈肆親自出面,局勢對他們只會更加不利。

    可是,要兒子放棄蘇夏,是田箐樺迄今為止遇過的最大難題。

    田箐樺在劉單那裡找到兒子,她找到機會單獨問劉單,「今天怎麼樣?」

    劉單沒立刻回答,而是道歉,帶有自責,「田總,很抱歉。」

    他捏了捏手,「我有個同學,叫張一,跟我的工作相同,我們經常碰面,jiāo流起來很愉快,幾乎是無話不談。」

    田箐樺冷聲道,「說重點。」

    劉單覺察出對方的異常,在哪裡受了氣,更多的是壓力,他三言兩語把事qíng的原委說了。

    本來客戶的資料是保密的,但他跟張一聊的一直不錯,有時候話匣子打開了,顧慮就自然而然的消失。

    關於沈穆鋅的qíng況,他跟張一討論過,誰知對方轉身就告訴沈肆,把他賣了。

    沈肆的人找上門的時候,劉單才猜到原因。

    嘆口氣,劉單說的態度真誠,「田總,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

    田箐樺的臉色很難看,難怪沈肆會找她。

    沈肆知道了穆鋅的病qíng,不是一個月半年就能治癒的,更有可能永遠好不了,所以才叫她帶穆鋅離開。

    他不想再看到穆鋅出現在蘇夏身邊。

    「一個醫生,竟然連起碼的保密工作都沒做到,」田箐樺冷哼,「要不是看你還有點作用,我是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劉單抿嘴,「多謝田總寬宏大量。」

    田箐樺想說什麼,餘光抓捕到兒子的身影,她將那些話咽下去,抬腳走了。

    劉單長舒一口氣。

    回去的路上,田箐樺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穆鋅,聖誕節快到了,跟媽去國外過聖誕吧。」

    沈穆鋅側頭,眼中有著困惑。

    田箐樺少有的露出服老的姿態,「媽老了,日子過一天少一天,想讓你多陪陪媽。」

    沈穆鋅正要點頭說好,卻在要做那個動作的時候停滯住了。

    「他找過你?」

    田箐樺的眼皮一跳,「穆鋅,你指誰?」

    「沈肆,」沈穆鋅臉上的神qíngyīn沉下去,「媽,別明知故問。」

    田箐樺面不改色,「沒有的事。」

    「你也不想想,現在的形勢那麼複雜,沈肆怎麼可能找媽。」她又說,「而且他還身受重傷,生死不明。」

    見兒子一聲不吭,田箐樺說,「媽就是想跟你出去旅遊,過過聖誕節。」

    沈穆鋅諷刺,「身受重傷?媽,這你也信?」

    田箐樺的臉僵了一下。

    沈穆鋅不給她再說話的機會,「媽,我再說一遍,我不會放手。」

    田箐樺心裡一沉,兒子這哪是在治療當中,根本就是跟之前沒區別。

    以劉單的膽子,不至於會騙她。

    那這是怎麼回事?

    「穆鋅啊,劉單都問了你哪些東西,怎麼跟你說的?」

    沈穆鋅閉口不答。

    田箐樺只能作罷,心裡亂如麻,軟的不行,難道真要她把兒子綁上飛機嗎?

    幾天後

    沈穆鋅在畫廊看到沈肆。

    牆上的畫還在,沈肆背對著沈穆鋅,沒有人知道他是用什麼qíng緒在看這些畫。

    沈穆鋅懶懶道,「真是稀客。」

    他拉開椅子坐下來,隨意散漫,不見絲毫緊張。

    「你已經一聲不響的把你爸送去島上了,現在輪到我了是嗎?說說,給我準備的是什麼地方?」

    沈穆鋅支著頭,皮笑ròu不笑,「我猜猜,是來叫我永遠不要再回國,對嗎?」

    「張佩欠下那筆巨額債務,是你設的局。」

    隨著沈肆的聲音響起,那個名字出來,周遭氣壓驟然降低,一再低到極端。

    沈穆鋅垂了眼帘,細長的眼眸里有什麼閃過。

    他挑起的唇角也緩緩的收了回去。

    動作並不明顯,甚至細微到幾不可查,卻是透露那個名字對他造成的影響,不是在聽到陌生人的時候會有的。

    「你在看戲,想看的jīng彩。」沈肆說,語調沒有起伏,「你想讓外界人知道,我沈肆的生母是一個沉迷毒品的人。」

    沈穆鋅笑出聲,他的呼吸卻在這一刻出現了紊亂,轉瞬即逝,「笑話,我為什麼要那麼做?」

    沈肆的話語像一根刺,「因為你自卑。」

    沈穆鋅不笑了,他的面色yīn暗到了極點,放在扶手上的手神經質的動了動,握成拳頭。

    「你嫉恨我從小到大都處處壓著你。」沈肆面無表qíng道,「你覺得我輕蔑於你,所以你不會放過看到我難堪的機會。」

    瞳孔緊縮,沈穆鋅換了個姿勢,他嗤笑,「繼續。」

    「沈源無意間發現了,他怕有一天東窗事發,我會跟你計較,就去找張佩,給了一筆錢叫她走,但是他沒想到張佩胃口那麼大。」

    畫廊只有沈肆冰冷的聲音,「他為了蓋掉你的事,不想被我發現你參與過,一次次滿足張佩,最後決定鋌而走險,在張佩毒癮發作的qíng況下讓她簽了一個協議,以為沒了我,沈家就是你的。」

    沈穆鋅一言不發。

    沈肆眯了眯眼,「那晚他幾次qiáng調,叫我不要遷怒到你,就是算到我有一天會查出事qíng的真正緣由。」

    「不是你,沈源不會走上自己開車自殺這條路。」

    「不錯。」沈穆鋅拍拍手,「故事真是jīng彩。」

    他笑起來,眼底全是駭人的yīn霾,「說完了就可以滾了。」

    沈肆轉過身,淡淡道,「帶著你的這些畫離開荊城,我會對你過往不究。」

    「沈肆,你的權勢再大,也不可能隻手遮天。」沈穆鋅漫不經心道,「你信不信,就憑我一個畫畫的,也有辦法讓你過不上安穩日子?」

    半響,沈肆從口中蹦出一句,「蘇夏懷孕了。」

    椅子倒在地上,沈穆鋅猛地起身,他過去,一把揪住沈肆的衣領,yīn森森的問,「你說什麼?」

    第54章

    沈肆高出沈穆鋅一點,他看的時候,眼角往下,俯視過去。

    沈穆鋅最看不慣沈肆的這個姿態,顯得自己有多高人一等。

    他脖子上的青筋bào起,憤怒和妒忌jiāo織起來,橫衝直撞。

    懷孕了?沈穆鋅的牙關咬緊,鐵鏽味在嘴裡蔓延,整個肺腑都灼痛無比。

    「你難道不清楚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很糟糕嗎?」

    沈穆鋅幾乎是用吼的,「為什麼還要在這時候讓她懷孕?」

    沈肆沉默。

    那件事後,蘇夏抑鬱,心悸,失眠,多夢……身體機構差了許多。

    他原本的計劃里,希望和她有一個孩子,所以抱她的時候,從來就沒採取措施。

    前不久,得知了蘇夏的身體不太好,沈肆的計劃有所改變,他想先將孩子的事挪後,以調理她的身體為主。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

    蘇夏懷孕了。

    沈肆擔心蘇夏胡思亂想,還沒有告訴她,只是安排她去楚成遠那邊,遠離是非,放鬆心qíng,對她的病qíng有好處。

    而他趁機處理手頭的事,再去接她,專心守著她。

    孩子要還是不要,只能看qíng況而定。

    沈肆不開口,沈穆鋅也沒有。

    諾大的畫廊里,兄弟倆劍拔弩張,僵局之下,爭鬥一觸即發。

    片刻時間,沈穆鋅從齒fèng里擠出一句話來,「她需要調養,孩子不能要。」

    沈肆的眉頭輕動,聲音如萬年寒冰,「沈穆鋅,你病的不輕。」

    沈穆鋅的眼底泛出一片血色,被人戳到脊梁骨的感覺非常不好。

    這讓他想到最近的治療,劉單所說的那些,有關偏執型人格。

    他不承認自己的缺陷,更不覺得自己和其他人不同。

    歸根到底,不過是他愛蘇夏。

    所有感qíng都會在某一天歸於平淡,又慢慢消散,唯有信仰不會,它將永存。

    沈穆鋅挑起一邊的嘴角,「爺爺以前沒告訴過你,不要去惹一個瘋子嗎?」

    沈肆的眉頭緊鎖。

    他抬手按住攥著自己衣領的那隻手,稍一用力,輕易占據上風。

    「如果你仍然一意孤行,後果自負。」

    沈穆鋅的臉色極為yīn沉,他的喉結顫動,輕笑一聲,「你真自私。」

    沈肆整理衣領,指腹抹平上面的幾處褶皺,冷淡道,「不如你。」

    沈穆鋅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底的血色也在悄無聲息的加深,那是一種瀕臨失控的信號。

    沈肆卻似是不曾察覺,「你真為她好,就別再出現在她的生活里,糾纏不休。」

    沈穆鋅的右眼皮跳了一下,沒有就此停止,開始不停跳動,他譏諷的笑,「以前你不是寡言少語嗎,怎麼,現在滔滔不絕了?」

    沈肆深邃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一道寒光迸she。

    這時,突有警車靠近,停在外面。

    僵局被嘈雜聲打破。

    警員看清從畫廊出來的倆個人,他頓時額頭冒汗,上前打招呼,「是這樣,我們接到舉報,說附近有組織傳銷。」

    「如果有打擾之處,還請諒解。」

    那人憑著豐富的經驗,敏銳的察覺出這兩位少爺身上圍繞的戾氣。

    如果不是他們穿戴整齊,毫髮無損,會有種剛有過一場廝殺的錯覺,他沒耽擱一下,趕緊帶著兄弟們走了。

    沈肆隨後開車離開。

    沈穆鋅立在台階上,頭頂的夜空月朗星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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