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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1:43 作者: 初禾/初小禾
然而不巧的是,一次跑步之後,他與樂然剛從運動場出來,就遇上了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章勇。
那一瞬間,他幾乎能夠感覺到頭髮正根根抓緊。
章勇穿著一件滿是汗漬的廉價背心,背著一個打著補丁的背包,腳上的涼鞋已經很舊了,差不多再穿幾天就會徹底報廢。
運動場外的路不寬,周圍全是賣宵夜的小販。與章勇擦肩而過時,他本能地將樂然往身邊推了推。
樂然還轉過頭來喊:「沈隊,你推我幹嘛?」
顯然,根本沒有意識到剛剛走過的落魄男人就是強暴過自己母親的罪人。
沈尋鬆了口氣,再次回頭時已經看不到章勇的身影。
日子有條不紊地過著,轉眼夏天已經走到盡頭。
秋初的一天,一起命案報到市局,被害人是名工地民工,50歲,早上被發現死於垃圾堆邊,致命傷是罕見的槍傷。
拿到死者資料的一刻,沈尋神情一僵,涼意從背脊升起,令他毫無徵兆地猛然一顫。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章勇,民工,槍擊身亡……」樂然拿過金道區分局剛發來的案件資料,快速瀏覽完畢後跑進沈尋的辦公室,神色有些凝重,「沈隊,這案子是槍殺案!」
受國情影響,在中國任何命案一旦與槍掛鉤,那就一定是要案。
普通人一輩子可能都沒有機會摸到真槍,更別說用裝填著實彈的槍對準別人。有這本事的要麼是執行公務的警察或者軍人,要麼是非法持有走私槍枝的惡人。章勇雖只是一個在城市裡打工的普通民工,但既然死在槍口下,那他的死就註定不簡單。
沈尋出了一會兒神,臉色蒼白,直到樂然第二次喊「沈隊」才反應過來。
樂然皺起眉,雙手撐在桌沿上,壓著聲音道:「沈隊,你怎麼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然從樂然那一向很淺的眸底看到了一種近乎熾熱的關切。
他眼角顫了一下,神情很快恢復如常,平靜道:「沒事,剛才想案子呢,沒注意到你進來了。」
樂然直起身子,「哦,徐隊他們剛才已經去現場了,我們也要去嗎?」
這案子由徐河長負責,一中隊的警員與技偵部門的法醫、痕檢員已經趕往現場。
沈尋抬起眼皮望向樂然,卻沒有在對方臉上捕捉到一絲異樣。
這令他更加不安----在街上認不出章勇可以理解,但「章勇」兩字就在眼前,樂然竟然仍舊沒有反應。
這非常不合常理。
章勇強暴了樂然的母親,毀了樂然的家庭,樂然明明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卻能在得知這人被槍殺後無動於衷。
沈尋手心滲出一層薄汗,情感告訴他樂然只是記不得章勇了,理智卻語氣冰涼地說----沒有人會忘記強暴生母的罪人。
如果樂然此時表現得驚訝、開心、憤怒,他都會安心不少。但樂然偏偏毫無反應,就像章勇和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或者說……極力裝得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沈尋指尖有些發麻,喉嚨乾澀得厲害,抓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竟然險些被嗆住。
樂然一驚,連忙繞過來拍他的背,聲音聽著似乎很緊張,「沈隊,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他咳了兩聲,想起剛才的問題,只好道:「徐河長去了就行了,我們暫時不去。」
「不去啊?」樂然語氣透著些微失望,「我還想去看看現場呢,第一次遇到槍殺案。」
沈尋心臟又是一緊。
當了多年刑警,他如何不知道犯罪嫌疑人一個共有的特點----喜歡在作案後,尤其是公安機關進行現場調查時,混跡在人群中,以圍觀群眾的身份,觀察警方都掌握了什麼線索。
想到這裡,他頭皮緊了一下,下意識地甩甩頭,試圖將腦子裡那不好的念頭趕出去。
樂然仍站在一旁,見他情緒不對,乾脆蹲下來,抬起頭從下方看他,「沈隊,你今天不舒服嗎?還是擔心這案子會牽扯到什麼人?」
他眼角狠狠一張,蹙眉看著樂然,半晌後嘴唇動了動,「牽扯到什麼人?」
「黑社會、貪官、軍隊老虎……」樂然撐著臉頰,頭朝一旁歪著,「畢竟槍殺案太特殊了,單是作案工具就暗示著這案子不平凡。」
他半虛著眼,腦子高速運轉,試圖從樂然眼中看出些什麼。
然而目光相觸,他在樂然眸底唯一找到的仍舊是熱烈的關心。
若翻譯成語言,那就是一句小心翼翼又占有欲爆棚的「沈隊你在想什麼」。
他暗自嘆了口氣,右手往下一探,抓住樂然的胳膊往上一拉,「等徐河長回來再說吧。前陣子我讓你整理的案子你弄好了嗎?」
樂然跳起來,頑皮地敬了個禮,邀功似的道:「早弄好了。」
他點點頭,「行,等會兒拿來給我看看。」
「我這就去拿!」樂然說完就跑了,那背影看著相當歡脫,和平時沒有任何差別。
他眉頭卻皺得更緊,雙手捂住額頭,手指插入額發,從髮際慢慢往後捋,心中有個聲音道: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