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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1:43 作者: 初禾/初小禾
    樂然在被子裡悄悄摸了摸沒換的內褲,抿著唇點頭,「嗯。」

    沈尋關了燈,聲音聽著有些疲倦,「睡吧,明天一早還得起來,押江映莎回去。」

    樂然本就睡不著,一聽「江映莎」三字,瞌睡蟲更是像被蚊香熏死了似的,「啪啪」跌落在地。他瞪著雙眼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不知過了多久,才低低地嘆了口氣。

    「哎!」

    餘音尚未塵埃落地,床頭燈突然亮了。

    沈尋撐著臉頰看他,聲線懶洋洋的,「怎麼,小孩兒也會失眠?」

    樂然本以為沈尋已經睡著,要不也不會放任自己嘆氣,哪想人家只是裝睡。

    被一個本該睡著的人嘲笑是「小孩兒」,他又羞又氣,眉頭緊緊皺著,翻了個身,背對沈尋,以沉默為盾牌。

    身後卻傳來一聲溫柔的低喚,「第一次出現場,失眠在所難免,心裡有想法就說出來,你們周隊把你交給我,我這當師傅的自然有義務陪你失眠。」

    樂然還是沒吭聲。

    沈尋又道:「你是不是在想,江映莎會被怎麼判?」

    樂然肩膀動了動,猶豫片刻道:「嗯。」

    「我個人希望重判。」

    樂然終於轉過身來,看向沈尋的目光異常乾淨,卻滿是不解,「為什麼?」

    「殘忍殺害父母的人,重判還需要『為什麼』?」

    「可是……」樂然乾脆坐了起來,「可是如果不是她的父母逼她,她也不會……」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不是只有她才承受著來自家庭的壓力。」沈尋攤開手,「她未成年以前念書、吃穿住行,哪一樣不是她父母供著?她成年後考上名牌大學,有了一份好工作,想在北京立足,不能給她掏首付的父母就成了累贅?就成了吸血的惡人?」

    樂然壓根兒沒往沈尋說的方向去想,聞言只覺指尖發麻。

    「江映莎的父母固然有錯在先,但並不是她殘忍弒親的理由。」沈尋繼續道,「兇手在行兇之後總是會給自己找各種理由,將自己粉飾成受害者,但事實真的如此?」

    他眉梢一抬,冷漠地笑了笑,「我看不見得。」

    「江旭和李小卉是雙職工,城市裡的雙職工家庭幾乎可以算作社會底層了。江映莎能考上名校,難道不是多虧父母含辛茹苦的栽培?」

    「獨生女有出息,父母跟親朋好友得瑟難道不是人之常情?」

    「江映莎說她的父母動了她的錢,但事實上,不管是樓岳的花園小洋房還是福特轎車,其實都已經歸在她的名下。」

    「至於炒股虧損,江映莎的外婆說,李小卉當時聽了朋友的話,相信股市能賺錢,於是拿了2萬投進去,希望能給江映莎多攢一些錢。這筆虧掉的錢,李小卉後來其實已經填回去了。」

    樂然蹙眉,不知說什麼好。

    「北漂的人成千上萬,不是每個家庭都有能力給孩子出首付的錢,江映莎由此怨上她的父母,一味牴觸,千般為自己弒親找藉口,就這一點,我就不認為她能輕判。」

    沈尋頓了頓,又道:「李小卉和江旭最對不起的是四位老人,但是對江映莎……我個人的看法是,他們已經竭盡所能待她好。」

    「江映莎說,」樂然艱難地開口,「她說李小卉詛咒爺爺和外公去世。」

    沈尋搖搖頭,嚴肅得有些語重心長的意思,「第一,誰都有情緒不對的時候,李小卉就算真這麼說了,實際行動上她還是隔日趕去悉心照料,這點江映莎的外婆可以證實。第二,你怎麼知道江映莎說的一定是真話?要不要聽聽陰暗大隊長的陰暗猜測?」

    樂然本能地甩腦袋,想想又鄭重地點頭道:「什麼猜測?」

    「江映莎不是想創業嗎?不是沒有本金嗎?樓岳的房子在她名下,車也在她名下,但只要江旭和李小卉還在,車房於她來講都是擺設。」

    沈尋眸光變得幽深而冰冷,「所以她盼著江、李二人死。」

    樂然哆嗦了一下,警惕地看著沈尋。沈尋卻像變臉一般,忽然笑起來,臉上陰霾盡散,「當真了?嗨,還真是個小孩兒。」

    樂然對「小孩兒」這稱呼有點膈應,想反駁「不是小孩兒」,又覺得較真更顯得幼稚。

    沈尋探出半個身子,在他頭上拍了拍,「你啊,別人說什麼都信。我說的只是無數種猜測中的一種,它可能是真相,也可能不是。同樣,江映莎的話,也亦真亦假。但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她用榔頭砸死了她的雙親,並對母親殘忍分屍。」

    樂然舔舔嘴唇,略顯挫敗地出了一口重氣。

    沈尋躺了回去,拉上被子,「所以小孩兒,干咱們這一行,隨時隨地都得多長個心。」

    睡前挨了一頓教育,樂然思來想去,瞌睡沒盼來,肚子卻抗議了。

    晚上只喝了一碗粥,餓了。

    房間裡很安靜,肚子咕嚕嚕叫的聲音突兀而喜感。他想起那碗過期的方便麵,翻身坐起,又很快躺下,默念「忍幾個鐘頭就好」,強行閉上眼,卻聽沈尋幽幽地說:「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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