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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1:43 作者: 初禾/初小禾
    然而屍首漸漸腐爛產生的惡臭,竟然連消毒水味也無法完全掩蓋。

    邱羽奔波一天,臉上疲憊盡顯,一邊快步走,一邊沙啞著嗓子向沈尋交待情況,「不知道是真瘋還是假瘋,兄弟們找到她時,她蜷縮在離燈一村2公里遠的一個矮洞,渾身血污,懷裡抱著她媽的頭,眼神呆滯,嘴裡不停喊著『媽』,右手還在捋李小卉的頭髮。常斌他們將她帶回來,她死活不鬆手,誰動李小卉的頭,她就撲上去咬誰,現在還摟著呢。那顆頭啊……哎,看了你就知道了,塌得比江旭還厲害。」

    樂然跟在沈尋身後,聽到這裡時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行至留置室門外,沈尋忽然回頭道:「樂然。」

    「啊?」樂然只顧著往前走,險些撞在他身上。

    「想見見犯罪嫌疑人嗎?」

    樂然嘴角動了動,愣了片刻才點頭道:「想。」

    「不害怕?」

    「不害怕。」

    沈尋單手放在門把上,「成,那就暫時給我當一回保鏢。」

    門開,惡臭像有形有狀的煙霧一般席捲而來,樂然頭皮一麻,連忙摸出沈尋給的小扁盒,像附身符似的捂在口鼻前。

    長方桌後,坐著一個頭髮稀疏、污跡遍身的女人,她像抱嬰兒般抱著一顆僅剩一半的腦袋,見門打開也不抬頭,兀自摸著腦袋上早已被腦漿與膿血攪在一起的頭髮,低喃著「媽媽」。

    樂然大睜著眼,眼皮突突直跳,呼吸有好幾秒的停滯,直到沈尋拍拍他的肩,指著一旁的座椅道:「坐。」

    留置室里安靜了一會兒,只有江映莎囈語般的「媽媽」。

    她每念叨一遍,樂然髮根就要緊上一次,沈尋卻似乎絲毫不為所動,面色如常地觀察著她,幾分鐘後開口道:「買樓岳花園小洋房的錢,足夠你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過個舒適的晚年了吧?」

    樂然不知道沈尋為什麼會問這個和案件沒有關係問題,卻見江映莎的肩膀顯而易見地一顫。

    她抬起眼皮,一雙無神的眼睛在油膩的額發下顯得格外滲人。

    沈尋不動聲色地與她對視,「當然,也夠你實現自己的創業夢想。」

    江映莎猛地抬起頭,睚眥欲裂地看著沈尋,抱著李小卉頭顱的手不停哆嗦,整個人像一枚即將被引信點燃的暗雷。

    沈尋攤開右手,直視她幾近乾涸的瞳仁,「既然覺得這顆頭顱的主人毀了你的夢想,不如將她拿給我。」

    說完,他指著一旁的喬羿,嘴角勾出一抹殘酷的笑,「這位是開顱高手,你把你母親的頭交給他,我保證他開得比你好。」

    喬羿鼻樑一抖,表情複雜。

    江映莎驚懼地瞪著沈尋,渾身顫抖得如同篩糠,座椅在她身下發出細微的「咔吱」聲,像正經歷地震一般搖搖欲墜。

    分秒後,她發出一聲怪異的嘶吼,猛然站起,隔著長方桌,像倒塌的危樓般撲向沈尋。

    樂然一驚,身體快於腦子,右手往桌沿上一撐,飛身跳上桌,反應過來之時,右手已經狠狠鎖住江映莎的喉嚨。

    江映莎恐懼地看著他,乾裂的嘴唇張著,散發出一股久未清理的濁臭。

    沈尋淺笑一聲,訓道:「怎麼能對女人動粗?跳上跳下成什麼樣子,又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下來。」

    樂然這才鬆勁,意識到自己出了丑,眼眸一低,有些尷尬。

    可正欲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又聽沈尋道:「反正都跳上去了,不如順手把李小卉的腦袋給我拿回來,喬兒帶出去和車裡的屍塊一起看看,省得擱在這兒影響江女士的心情。」

    江映莎死死抓著母親的頭顱,右手的食指已經戳入破碎的眼球。

    樂然胃中作嘔,動作也滯了一下。

    沈尋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道:「拿回來。」

    樂然忍住噁心,左手迅速前探,抓住頭顱狠狠一拽。

    江映莎發出一聲短促的「啊」,向後一仰,癱坐在靠椅上。

    樂然跳下桌,看著手上面目不清的腦袋,思維陷入臨時困頓。沈尋卻沖他笑了笑,下巴朝門口一抬,「去洗一洗,到飯點了吧,去食堂先填填肚子,隨便幫我也打一份。」

    若不是捧著人頭,樂然也許會同手同腳走出留置室。

    喬羿和他一同出門,本想針對沈尋的行為吐兩句槽,卻見他抬腳狂奔至水槽邊,吐得極有聲勢,仿佛將這一天積攢在胃裡的噁心都嘔了出來。

    留置室只剩下沈尋和江映莎。

    沈尋食指在桌面上輕點,不緊不慢地說:「你畢業於全國排名前十的名校,法語金融雙學位,畢業後進入一家大型國企工作,25歲從北京回到老家,和父母生活在一起,轉行從事廣告代理。據我所知,你在國企的收入是回來之後的3倍有餘,雖然北京的生活開支大,你2萬多的月薪也應該足以支撐你的開銷。可是……你卻放棄了人人羨慕的工作與高薪,辭職回家。」

    江映莎幾乎將下唇咬破,臉色蒼白如紙。

    沈尋視而不見,說出的話就像一顆顆鏽蝕的鐵釘,毫不留情插入對方的心臟。

    「讓我來猜猜是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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