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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1:43 作者: 初禾/初小禾
「嗯?」喬羿側過臉,「怎麼看出來的?」
「江旭是皮鞋廠的職工,這年頭職工能拿多少?」沈尋打開車窗,一股春天獨有的乾燥青草香灌入車內,「如果是精密製造業的職工,那自然另當別論,人一個月的收入能抵咱們四人。但皮鞋廠屬於低端製造業,一天加班加點地干,月收入也不會超過3000元。而且老邱不是說了嗎,江旭所在的皮鞋廠叫科步佳,聽說過沒?」
「本地企業,去年差點破產,好幾條生產線都停了。」喬羿說。
「對,已經在倒閉的邊緣了。」沈尋接著說,「江旭雖然還沒有被裁員,但收入可能已經銳減。」
「那他們家還敢在崇山區買房子?」小白睜大雙眼,「那是樓岳的房子啊!」
「我已經有一些想法了,但還需要證實,回去查查江家三人的情況就知。」沈尋又道,「而且還有一點,李小卉的父親患有老年痴呆,江旭的雙親疾病纏身,他們為什麼沒有請專業的護工,而是親自照料?」
「因為沒錢?」喬羿聲音有些低落。
「很有可能。所以我才說,造成這家悲劇的原因也許就是錢。」
回到市局後,沈尋午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向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徐強中匯報了情況,後者立馬給宣傳部打去電話,嚴禁市級媒體炒作這起弒親案。
小白帶著樂然去食堂,剛好食堂有豆瓣豆花供應,樂然一見那紅紅白白攪在一起的下飯菜,險些吐出來。
小白拍著他的背順氣道:「正常正常,我剛來時出過一個墜樓現場,走得太近踩到一團不明物,回來才知道是腦漿。嚇得我……嗨,習慣了就好。尋哥喜歡吃豆花,等會兒我想去痕檢科蹲蹲情況,你捎一份回去給他。」
樂然只吃了平時四分之一的量就擱筷子了,提著豆瓣豆花往隊裡走時,覺得整條右臂都是僵的。
倒不是怵血肉模糊的屍體,而是想著那男人是被自己女兒用榔頭砸死的,就通體發寒。
在部隊他學到了一個道理,槍口永遠只能對準敵人,後背放心交給隊友。
然而令人唏噓的事實卻是,他的隊友將槍口戳向他的胸膛。
他不知道江旭在遭遇至親的重錘時作何感想,但他清楚地記得,當自己以一種莫須有的罪名被除名時,痛徹心扉的感覺席捲天地,幾乎帶走了他眼前的所有色彩。
沈尋正坐在辦公桌後看警員們傳回來的調查資料,門敞開著,遠遠就能看到他專注的神情。
樂然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站在門口道:「沈隊,白哥讓我給你送飯。」
沈尋抬起頭,慣性皺著的眉很快舒開,笑道:「謝謝,放桌上吧。」
樂然快步走近,將三個盒子擺在桌上。
一盒是豆瓣豆花,一盒是白米飯,一盒是熗炒油麥菜和黃豆紅燒肉。
沈尋揭開豆瓣豆花的盒子,眉梢一挑,抬眼道:「菜是你挑的?」
樂然點點頭。
「口味跟我挺像,我也喜歡豆瓣豆花。」
「哦。」樂然面無表情地說:「白哥說你喜歡,我才打的。」
沈尋筷子一停,旋即搖著頭笑,低聲自語道:「愣子兵,都不會說句話討好新上司。」
樂然身為特種部隊裡年輕的槍王,聽力好得出奇,別說沈尋當著他的面犯嘀咕,就算沈尋在隔壁悄悄吐槽,他也能聽個大概。這時聽著「討好」兩字,他立馬想到小白的「任務」----伺候他拍他馬屁,眉峰不由得一皺,眼神也變得嚴肅起來。
沈尋吃飯很快,左一筷右一夾,但全無狼吞虎咽的邋遢相,反倒顯得幹練有序,教養深厚。
樂然本想放下盒子就走,這會兒卻跟看出了神似的,站在桌邊看他就著豆瓣豆花扒拉米飯。
好像在他手上,豆瓣豆花也沒剛才那麼令人作嘔了。
沈尋毫不介意被人圍觀吃飯,從放有果凍的盒子裡摸出一個費列羅,「吃嗎?」
樂然本能地搖頭。
「吃吧,好吃。」沈尋食指一彈,費列羅直接滾到桌邊,「下午看老邱那邊的情況,說不定我也得去一趟燈一村,你和白小越也得跟著。下高速之後全是山路,有得顛簸,晚上有沒飯吃都不一定,巧克力拿著,以備不時之需。」
樂然這才拿起費列羅。
等待比對結果時,針對江家的調查已經全部出爐。
如沈尋所言,江家非但不富裕,且負債纍纍。江旭平均月薪僅有2800元,李小卉退休,每月能領到2300元退休金,江映莎一年前從收入可觀的廣告代理公司離職,一直賦閒家中,沒有收入。
2年前,李小卉父母的老屋拆遷,領到了50萬元補助,江旭向親戚朋友借了20萬元,又拿出三口之家幾十年來的積蓄,首付90萬,買了樓岳的花園洋房。
戶主是江映莎,名義上的貸款還款人也是她,但實際上每月還貸的人是江旭。
一個總收入僅5000多元的家庭,每月光是房貸就要花去3200元。
李小卉的父母如今住在金道區的出租房內,老境慘澹。而江旭的父母守著即將拆遷的老屋,準備等拿到補助款後,幫子輩還清欠親朋的無息借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