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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2:48 作者: 時槐序
這話從一國太子口中說出,不可謂不重,等於直接斷了孫先生的仕途。孫先生臉色大變,癱坐在地。
胤礽又轉向一直縮著頭儘量壓低存在感,不敢吭聲的周先生與陳先生:「你們雖非舉子,但一個是秀才,一個是在當地威望頗高的鄉紳,也當明白才對。讀書讀書,讀的是書,明的是理。若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讀書何用?莫非你們只把讀書當成科舉出仕的工具嗎?」
胤礽笑著搖頭:「讀書,可以為前程,卻不能僅僅為前程。在謀取前程之前,讀書應該做到的是明黑白,辯善惡,知是非。若連基本的善惡黑白與是非都不能區分,朝廷如何敢將這前程賦予你們?知府大人!」
蘇州知府懵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行禮:「太子殿下!」
眾人偷偷抬頭,便見窗口多了一個人,心道:是了。太子微服怎麼可能自己出行,身側自然有官員跟隨。那個房間只怕還有別人,說不定……說不定皇上也在其中。
想到此,眾人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
「知府大人此案判的很好,遠見卓識,堪稱為官楷模。」
蘇州知府捏了把汗:「太子謬讚,微臣愧不敢當,微臣其實……」
他其實只是看趙清韻可憐,覺得張玉博卑劣惡毒,當時並沒有想到對張玉博輕判可能會導致他人效仿的問題。畢竟不是人人都跟張玉博一樣,也不是每個岳父岳父都如趙家一般有錢又無子嗣。太子所言是將後果極端化了,不啻於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
可人心這種東西,變幻莫測。蘇州知府敢反駁嗎?他敢說太子說的事情就一定不會發生嗎?他不能。
但太子把這麼大一個帽子給他戴上,他實在惶恐,本想推拒,結果胤礽根本沒給他推拒的機會,搶先道:「大人不必謙虛,你當得起。」
蘇州知府:……得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太子就是想把他當牌子豎起來。他除了配合還能怎麼辦?
不過同樣要被豎起來的還有趙清韻。
「趙姑娘,你至誠至善,想別人所不能想。你不但做到了為人子女的至孝,還做到了身為臣民的至忠。你狀告張玉博,使他的罪行昭告天下,討回公道,無愧於父母;頂著諸多壓力,不畏強權流言,堅守律例,要求嚴懲,無愧於朝廷。你為蘇州諸多百姓攔截了一場災難,也使江山社稷免於一場禍患。你很好,不必懷疑自己,也不必理會他人言語。」
趙清韻懵逼:她,攔截了蘇州災難?避免了江山禍患?她從頭到尾都是為了自己啊,為什麼到了太子嘴裡,她這麼偉大的嗎?
趙清韻被這高帽子砸下來,久久不能回神。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挪到她身邊的小蠻輕輕扯了她一把,輕聲提示:「太子說什麼就是什麼,還不快感謝太子。」
趙清韻暈暈乎乎磕頭:「多……多謝太子誇讚,民女愧不敢當。」
胤礽沒有再關注她,環視四周,看著眾人微微蹙眉:「蘇州城人才濟濟,孤料想明理百姓還是很多的。此事為何到得如今人人避開張玉博,而只談趙姑娘的行事不妥,其中恐有問題。孤相信蘇州的百姓,若非是被有心人攛掇,當不至於此。」
眾人恍然,宛如落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紛紛指向孫先生周先生與陳先生。
「是他們!我是聽孫先生一直說趙姑娘不好,才跟著說的。」
「我本來也覺得趙家挺慘,張玉博該死的。是參加了兩場周先生的宴會,才被他言語誘導的。」
「我也是,我也是參加了周先生的宴會。」
「我是參加的陳先生的宴會。」
……
孫周陳三人渾身顫抖,宛如篩糠,冬日的天氣,額頭後背竟是大汗淋漓。
胤礽神色冷厲:「孤不管這後頭是何人手筆,存著何等陰謀,他此舉差點造成嚴重後果是事實。一旦查出,絕不輕饒。知府大人!」
「微臣在!」
「此事交由你來調查!曹大人!」
曹寅站出來:「臣在!」
「你來協助知府大人,可行?」
「是!」
曹寅低頭應下,心中發緊。雖然還沒查,但基本可知此事八成是劉家所為,不是他們主導,他們也絕對脫不了干係。曹寅不免開始懷疑,太子讓他介入調查,是信任,還是試探?
他悄悄去偷看康熙的面色,康熙臉上平靜無波,沒有任何發表意見的想法,甚至對太子的處置帶有贊同之色。想到康熙對太子不同尋常的偏愛,曹寅心弦顫了一下,暗自慶幸,得虧這事曹家不知情,跟曹家沒關係。更加慶幸劉家找上門時,他沒腦子糊塗跟人同流合污。
曹寅垂首,眸中閃過暗芒,一個妻族的乳母而已,若真是他們,他絕不會手軟。
孫先生後悔不跌,暗道完了。他是舉子,太子說得沒錯,現今朝廷部門多崗位多,急需人才,舉子也可謀官,但舉人謀官與進士謀官,起點不一樣,晉升難度不一樣,未來可達到的地位也不一樣。因此,他想更進一步,考中進士後再謀官出仕。
只是他的學識有限,一直沒能金榜題名,並且他自己也清楚,他的本事想要上榜差距頗大,就算繼續考,恐怕希望也很渺茫。於是他只能考慮以舉人身份謀官。但即便同是舉人,能謀的官職也是有很大差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