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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2:48 作者: 時槐序
「停!」
塔吉古麗的動作一頓。
胤礽揉著額頭,「你說你思來想去,身上唯有兩點可圖。難道在你眼裡,除了藥酒與美貌,自己就真的再無其他長處了嗎?」
塔吉古麗怔愣。
胤礽又問:「你來莊子上的時候,可曾參觀過?」
塔吉古麗搖頭:「小柱子公公帶民女直接到此面見殿下,民女不敢多做停留,更不敢打探。」
胤礽站起身:「把衣服穿好,隨孤來。」
塔吉古麗十分迷茫,惴惴不安跟在胤礽身後,穿過月亮門,至得一處寬敞庭院,院內曬著一排排的竹紙。
穿過庭院,走入室中,許多人忙碌著,有人在盪料入簾,有人在覆簾壓紙。出此室,再往後走,數人在燒火熬煮漿汁。又轉東面,則是透火焙乾之處。
從院中而出,到另一院,一群人在負責印刷。
塔吉古麗探頭瞄了一眼,是史記內容。
正當她迷茫不解之時,胤礽又將他帶去前頭學堂。不過此刻堂內空無一人,然而教室整潔,課桌上還擺放著學生們的書本筆墨,黑板上還有老師留下的課業釋義。
胤礽走上講台,彎腰撿起地上的粉筆放入盒內。
塔吉古麗很是奇怪:「這是什麼?」
胤礽晃了晃手中的粉筆,瞧了下黑板:「這個叫做黑板,看到上面的字了嗎?就是用這個寫的。我叫它粉筆。」
塔吉古麗驚訝莫名。這些東西,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胤礽笑道:「今日下午是勞動課,學生們都不在,造紙印刷去了。莊內學堂的紙筆,包括書本,差不多都是他們自己造的。你若有興趣,改日上文化課,倒是可以來陪她們聽一兩堂。」
造紙印刷?塔吉古麗猛然想起這一路走來,每一步工序雖都為工匠師傅主導,但身邊都有幾個學生幫忙。甚至,這些學生都是女子。
胤礽反覆看出她的心思,言道:「這邊是女子講堂,自然都是女子。」
塔吉古麗看著桌上的講義,再看黑板上的板書:「學的是史記經略?」
「是。」
塔吉古麗神色微動:「民間也有一些類似的女學堂,學的大多都是女四書。」
「別人學女四書,孤這裡的孩子就要學女四書嗎?」
塔吉古麗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胤礽。胤礽平靜回視。塔吉古麗心頭宛如被砸了一顆驚雷,濺起浪濤萬千。
良久,她才緩緩回神:「太子!」
胤礽嘆道:「四年前我對你無意,如今也一樣。我救你,不是因為你的美貌,更未曾想過要將你收入東宮。我救你,因為你行醫有道、善心助人;因為你教醫館諸人認字明理;更因為你在通過自身努力,試圖教會她們獨立,教會她們天助自助者。」
「天助自助者……天助自助者……」
塔吉古麗呢喃著,她望向胤礽,她不好奇胤礽如何知道她私底下所做之事。這位可是一國太子,只要他想,總有辦法得知。
她驚訝與他的反應:「太子不覺得我那些話是離經叛道嗎?」
「離經叛道?何為離經,何為正經?何為判道,何為正道?誰規定的他們是正,你就是離、是判?」
塔吉古麗雙拳漸漸收緊。是啊,何為離經,何為正經?何為判道,何為正道?誰規定的!
胤礽坐下,待她情緒平復,才再度開口:「你助柳三娘良多,也教她良多,可惜你所想要她明白的道理,她一個都沒記住。你想要她走的路,她一條也沒選,甚至她還反咬了你一口,將你推入深淵。若是重來一次,你還會救她嗎?」
「大概會吧。」
說著大概,可眼神卻是堅定的。
見胤礽不語,塔吉古麗問:「我讓殿下失望了?」
胤礽搖頭:「沒有失望,反而很高興。」
塔吉古麗當初能從溫春手底下逃走,可見自有其心機手段。但她闖入車架之時未曾遮掩脂粉氣,在被他發現後更為慌亂。如今眼瞧著,確實成長了不少。雖然她的能力有限,這份成長還有許多不足之處。
但這些都沒有關係。在胤礽看來,智計手段皆可以學,膽識與氣魄卻很難重塑。
他定下的這條路荊棘遍布,險阻萬千。胤礽要的就是她這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
柳三娘是不對。但他們要做的是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強,如何讓自己辨得清柳三娘的為人,防得住她的宵小手段,而不是從源頭一刀切。
若這點困難就會退縮,再遇舊日情景,不敢出手,往後諸多天塹,又要如何跨過去呢?
胤礽看向塔吉古麗:「其實柳三娘有些話倒也沒錯,站在她的立場,或者說站在眼下社會時局的立場而言,以你的姿色才情以及本事手段,尋一良人成親,婚後衣食無憂,富貴尊榮,兒女繞膝,也算和樂。顯然這條路要好走得多,也容易得多,輕快得多。為什麼不呢?」
「因為我不願意。我生在南疆,外祖也算當地顯赫,他膝下無兒,獨我母親一女。為此,他收養了幾個義子,想著等我母親長大,選一人配婚,將家業財產名望人脈盡數交付。誰知我母親喜歡上我父親,毀了外祖的計劃。
「母親執意要與父親在一起,外祖曾問她,可知此番決定會有何等結果。母親說,她知道。外祖又言,父親接掌不了這偌大的家業,擔不起這等責任,質問母親她如此任性是否想要大權旁落。殿下猜,我母親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