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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0:48 作者: 初禾/初小禾
他並不比這個用身體換前程的人高貴。
相反,他比姚燁更加可憐,更加卑微。
姚燁付出身體與尊嚴,換來的是光芒萬丈的星途。
而他付出了生命外的所有,換回的是一顆涼透的心。
他幽幽地看著姚燁,抬手將對方扶了起來,疲憊地說:「把衣服穿上。」
姚燁眼中掠過一絲驚訝,很快照做,裹著白色的睡袍站在他面前,有些忐忑地問:「季少,您今天……不需要我……」
他脫下外套,靠在躺椅上,只說:「你陪我坐一會兒。」
姚燁端來一個皮質矮凳,不敢靠得太近,安靜地坐在一旁,一副等候吩咐的乖巧模樣。
季周行閉著眼,右手捂著額頭,沉著嗓音問:「現在手上還有多少工作?」
姚燁低眉順目,「呂哥剛給我接了兩個劇本,正在拍的綜藝也有兩個,下一張唱片在籌備中,還有七個廣告代言。」
「不錯。」季周行撐起身來,半眯著眼看他,那眼神說不上冷漠,卻有種拒人千里的疏離,「你滿意嗎?覺得值嗎?」
姚燁指尖抖了一下,不知道他突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勉qiáng地笑了笑,擺手道:「不用緊張,隨便說說就行。」
姚燁猶豫了一會兒,認真地看著他,坦誠道:「季少,您是問我賣身賣得值不值,結果是否滿意,是嗎?」
他點了一下眼皮。
姚燁眼中的靜謐突然凝聚成一灣生動的光,「值。」
季周行坐起來,眉頭微擰,若有所思。
姚燁繼續道:「季少,您是一個好金主。」
季周行被這句話逗樂了,「給我發好人卡呢?」
姚燁搖頭,「不,您這三年來答應我的一切,都已經給我了,甚至比我期望的還要多,還要好。」
「那是因為你聽話。」
姚燁垂下眼瞼,十指輕輕攥著睡袍,片刻後抬起頭,「季少,需要我為您按按腳嗎?」
季周行挑起眼角,「怎麼,就這麼坐著不習慣?」
姚燁小心地點頭。
季周行抬起腿,將腳搭進他懷裡,「那就按吧。」
套房裡又安靜了,過了許久,季周行才問:「小姚,你為我做這些事……心裡會覺得受rǔ嗎?我前陣子看過你的節目和演唱會,你……怎麼說,你也是萬眾矚目的巨星了,為你工作的團隊有多少人來著?聽呂興說有好幾十號?」
姚燁繼續為他捏腳,低聲說:「季少,我的萬眾矚目是您給予的。至於受rǔ與否,如果你指的是用身體取悅您,當年跪在您面前乞求一個機會時,我的確有自尊心被踩在腳下的屈rǔ感。」
季周行沉默地聽著。
「但是我並不後悔。」姚燁道:「您知道的,我並不是gay,男人該有的尊嚴我都有。如果還有別的辦法,我不會跪著求您……季少,我這麼說,您會生氣嗎?」
季周行搖頭,「沒事,你說,我聽著。」
「我16歲就扎進了娛樂圈,一直以為靠著天賦與努力,還有這一張臉,能拼到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您也看到了,我耗費4年心血的組合解散了,我幾乎失去了所有。」
「十幾歲時,曾經有人想包養我,承諾為我出唱片、接劇本。我不屑一顧。直到人生跌至最低谷,我才明白,在這個圈子裡,天賦與努力並不能決定一切。」
「來找您之前,我想了很久,做了各方面的權衡。最後我說服了自己----我可以用身體、身為男人的尊嚴,換取在這個圈子裡的立足之地。」
季周行眼神漸深,示意他繼續說。
「季少,您給了我一切我夢寐以求的東西。名氣、金錢、業內的地位……這些東西在別人眼裡也許不值一文,但對於我來說,它們是我這輩子最想得到的,哪怕豁出xing命也想得到的寶物。」
「我願意為它們放下自尊。」姚燁苦澀地笑了笑,「我知道有些知qíng人在背後罵我賤,說我沒有廉恥,純屬靠跪舔季少爺的diǎo上位……」
季周行笑著打斷,「你也會說這麼粗俗的話?」
「因為這是事實。」姚燁的神qíng中,竟然有一絲不卑不亢。
季周行一怔,聽他笑語道:「我家境普通,父母都是很傳統的人,他們知道我爬了男人的chuáng,早就與我斷絕了關係。我對不起他們。」
季周行將腿腳抽了回來,起身走去窗邊,「那天你來找我,有沒有想過萬一我不樂意睡你?或者睡了你之後,不給你承諾的好處?」
姚燁站在皮質矮凳邊,「恰好相反。」
「嗯?」
「我想的是,萬一您願意睡我,願意承諾給我好處呢?」
季周行深深蹙眉,「那你……」
「季少,您也許無法理解我的心qíng。」姚燁娓娓道來,「為了在這個圈子站穩腳跟,我可以捨棄一切。偏執也好,瘋狂也罷,就算全世界都罵我賤,沒有任何人看好我,我也沒有辦法放棄。我沒有談過戀愛,但我知道人們常用『不要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來勸那些為愛執迷不悟的男女,也有朋友勸過我,說『你這麼年輕,不混娛樂圈要死嗎,你又不笨,臉也長得好看,隨便找個什麼工作,難道還能餓死』?」
「我也這麼想過。可是我得出的結論是----我只想要這樣一種人生,其他再好、再輕鬆,我也不稀罕。」
「這大概……就是命吧。」
「我來找您,求您,只是抱著萬分之一……不,是百萬分之一,千萬分之一的希望。可就算早就知道你不會要我,會將我踹開,我還是會來。」
「因為那個時候,您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一定要試!」
說完,姚燁舒了一口氣,笑道:「季少,您大概不會懂。」
安靜像緩緩的水流,無聲地在一室暖光中淌過。
良久,季周行自嘲地笑起來,「我懂,懂得比你還深。」
姚燁不解地看著他。
他長長地嘆氣,近乎解脫地說:「你比我幸運,你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我沒有。我不如你有毅力,你還在堅持,我已經放棄了。」
姚燁試探地喊:「季少?」
他十指cha入發間,額頭在落地窗上撞了三下。姚燁趕緊撲上來抱住他,他沒有將自己的小qíng兒推開,只是喑啞地說:「小姚,今後你不用再來陪我了。」
姚燁手腳一抖,幾乎癱軟在地。
他繼續道:「你跟了我三年,夠了。以後你想要什麼資源,儘管跟呂興提,我以前答應捧你到玩厭的那一天。今天我給你一個承諾----你在娛樂圈一天,我就捧你一天。」
姚燁震驚得說不出話。
季周行揉著眉心,聲音輕得幾乎融進夜色,說出的話不知道是給誰聽。
「以後,就別再作賤自己了。」
第16章 (上)
從落虹灣的家出來,言晟在車上呆坐了一個小時,發動之前給奚名打了個電話,說要一起喝酒。
奚誠康軍長去北京開會,奚家沒有其他人。言晟不想讓父母知道自己回院裡來了,中途將車停在離家還有4條街的地方,隨後上了奚名的車。
車門剛關上,奚名就問:「你身上是什麼味兒?怎麼這麼甜?」
他抬起袖子嗅了嗅,「桂花糖。」
「又在蒸桂花糯米糕?」
「嗯。」
「那你叫我喝什麼酒?不會是蒸糊了找我救場吧?」空中飄著雪,路上濕滑,奚名開得慢,笑道:「言老二啊,你就剩這一項手藝了。如果連你家混球最喜歡的桂花糯米也給蒸糊,往後你拿什麼討人家開心啊……要不這樣,你chūn節後去報個什麼廚師速成班,把周行喜歡的菜全學一遍。雖然我和崢哥對你燒菜做飯的本事不抱什麼希望,但周行肯定喜歡。」
言晟手肘撐在車窗上,半天才開口,「我們分開了。」
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後,奚名猛地轉過頭,「你說什麼?」
言晟揉著眉心,「我們分開了,戲也不演了。」
奚名雙眉緊鎖,「你不是回來追他的嗎?怎麼還把人追丟了?」
言晟雙手捂著額頭,聲音極低,「和我在一起,他太痛苦了。」
奚名將家裡的燈全部打開,沒拿酒,只倒來一杯溫水,朝言晟拋去一包煙,「說吧,怎麼回事兒?」
言晟接過煙,點燃卻沒抽,斷斷續續說自己對不起季周行,拉扯半天也沒說到重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