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
2023-09-30 08:20:33 作者: 初禾/初小禾
如此一來,在沒有大隊長的qíng況下,洛楓依舊是獵鷹土寨子的山大王。
任命之前,尹建鋒與洛楓都詢問過梁正的意思,希望他能接過大隊長的擔子。但梁正委婉拒絕,只說需要時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不願領大隊長的頭銜。洛楓三番五次qiáng迫加調戲,他實在拗不過,才勉qiáng接受了「臨時代理大隊長」這不倫不類的名頭。
洛楓和尹建鋒都明白,他是念著一中隊那些死去的兄弟,念著王一格,心中有愧。
晚上回宿舍,尹天照例在洗漱完畢後穿一身短袖短褲往寧城宿舍跑----天氣已經暖和起來,年輕兵哥兒肝火旺盛,不luǒ奔遛鳥已是對得起黨和人民,對得起納稅人的血汗錢。
周小吉如今成天待在機房,甚至跟IT民工似的在電腦邊搭了個小chuáng,一周總有兩三天不回來。尹天便霸占著他的巢,熄燈之前與寧城瞎聊胡chuī,熄燈後拍拍屁股,乖乖回自個兒宿舍睏覺。
不是不想gān點兒你qíng我願的事,而是誰也說不準夜裡會不會有突然行動。現今半夜突兀的集合哨已經不再僅是催人起來演習,而是實打實的緊急任務。黏糊糊的小qíng侶就算再心急火燎,也不可能拿特種兵的尊嚴與使命開玩笑。
不過躲起來相互擼一把是可行的。
於是尹天每次一搖一晃從隔壁回來,郭戰都會朝他投來一道深不可測的目光。
尹天很想解釋「我只是過去聊聊天」,卻覺得這台詞太蠢。畢竟在直男電線桿一般挺拔的思維中,兩個蚊香般盤了一圈又一圈的彎男湊在一起實在是沒有什麼可聊的。
聊什麼都不如脫褲子。
不過這天,直男卻加入了倆彎男的睡前聊天會。主題略顯臉大----洛楓之後,誰有望成為新的獵鷹大隊長。
寧城屈著一條腿,懶洋洋地靠在chuáng上,在尹天眼中有點貴妃醉酒的意思。
寧貴妃大言不慚,稱大隊長的桂冠一定會落在自己頭上,理由簡單粗bào:你們誰有我厲害?
郭戰指了指太陽xué,作雲淡風輕狀,「大隊長除了有肌ròu,還得有腦子。」
尹天自知不管是腦子還是身子,自己都懟不過郭寧二人,只好沒臉沒皮地祭出紅三代的家世,輕哼道:「我爺爺為新中國貼過磚添過瓦!前人植樹後人歇涼!」
寧城白他一眼,豎起兩個中指。
不怪乎仨大型任務都未執行過的年輕特種兵覬覦大隊長的寶座,實在是這位置離他們太近,不肖想都顯得對不起自己的男兒抱負。
獵鷹代代大隊長皆出自jīng英一、二中隊。如今二中隊尚未成立,僅有的一中隊就成了大隊長的溫chuáng。誰本事大,誰搶得頭功,大隊長就是誰的囊中物。
按照特種部隊的規矩,大隊長一職可以空缺,但不能空缺超過一年。這一年之內,身為政委的洛楓和身為下派督導的尹建鋒必將向上層推薦新人選。
郭戰看得明白----梁正不願接手;秦岳責任重大,短時間內不會離開百廢待興的一中隊;洛楓手握重權,下一任大隊長將在他的庇護與指導下逐步成長。
所以新的大隊長無所謂經驗卓絕,而是得有廣闊的成長空間。
一中隊的新兵再適合不過。
寧城和尹天自然也知曉這道理。
不過三人嘴上雖爭得厲害,實際上卻都沒往心裡去。自己能當大隊長當然再好不過,兄弟上位也不失為好事一件。
現下寧城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軍中闖出一片天。郭戰看似隨波逐流,內心的天平卻越來越傾斜。尹天自不用論,父親之命,男票之言,給他個金馬影帝他也懶得再滾回娛樂圈。
於是選訓營4組碩果僅存的三人在洛楓歸來的頭一夜豪邁地拍板,大隊長之位,不是我的,就是我兄弟的,再不然就是我男票的。
或者是我兄弟的男票的!
幾日後,洛楓召集一中隊所有隊員開會。會上開誠布公,放出今天最重要的目標----拿下在中緬邊境盤踞多年的努卡製毒販毒集團。
投影儀發出「滋滋」的聲響,一張yīn鷙而兇悍的臉出現在幕布上。尹天繃直身體,下意識地看向男人的眼睛,心臟頓時不受控制地一緊。
那是一雙刻滿嗜血與殘忍的眼睛,兩邊眼角大幅度地下垂,眼皮極薄,凶光畢露。就算畫面經放大和投she已經模糊不清,在場的所有觀者仍舊能透過那細小的馬賽克,感受到一股森然的寒意。
近年來緬甸局勢愈加混亂,毒販勢力趁機抬頭,偷運進入中國西南的毒品逐年增加。毒販與緬甸各支地方獨立軍勾結,更是gān起武器走私、人口販賣的「一條龍」買賣。
雲南武警雖在西雙版納至昆明一線設置了重重關卡,各個哨點上都有荷槍實彈的重兵把守,亦有訓練有素的緝毒犬執勤,但仍有窮兇惡極之徒利用各種難以想像的手法將冰毒、海洛因等偷運至昆明,繼而散向西南、西北各地。
6年前,獵鷹曾進行過一次大規模的圍剿行動,打掉了當時緬甸最大的毒梟勢力----克勐集團。
但那次行動極其慘烈,大隊長殞命,7位臥底無一人生還。克勐的2位兄弟逃脫,不到半年就接過他未被清繳的製毒窩點,並搭上當地的欽臘獨立軍,在武力的庇護下很快成為又一個qiáng大而瘋狂的毒梟團伙,其頭子正是努卡。
可謂斬糙不除根,chūn風chuī又生。
洛楓繼任大隊長後,並未立即對努卡團伙採取行動,而是一邊派小規模的行動小組潛入緬甸,打擊零散的走私勢力,一邊往努卡團伙中安置臥底。然而努卡比之克勐,疑心更甚且更加歹毒。6年來,獵鷹共派出21名臥底,其中已有17人殉職。
每年中秋節,設在昆明的禁毒總部都會收到殘破的肢體碎片。
有的來自武警臥底,有的來自獵鷹特種兵。
毒梟們竟然也深諳中國文化,知道中秋是闔家團圓的日子,於是掐著時間點兒將犧牲的戰士們「送」回家。
殘肢根本看不出屬於誰,但每年獵鷹都會派隊員前往昆明,在驗明DNA後,將那些血ròu模糊的手臂、軀gān、腳掌,甚至是觸目驚心的生殖器帶回大營,鄭重安葬。
去年底,打入努卡集團核心的臥底發回努卡的照片,及數個製毒窩點的準確信息,洛楓本yù在開年後立即展開收網行動,將其一網打盡,但兩支jīng英中隊卻在「虹夜」中凋零殆盡,致使行動不得不無限期延後。
如今,他站在努卡的巨幅照片前,雙手撐在桌沿,眸光幾無雜色,看向每一名正襟危坐的隊員,啟唇道:「努卡生xing多疑,窩點半年內必更新一次,我們的時間不多,行動初步擬定在5月進行。各位,有沒有信心?」
會議室里響起洪亮而整齊的「有」。
散會後,隊員們個個摩拳擦掌,年輕的臉龐上既有躍躍yù試的期待,亦有不可避免的緊張。
從這天起,一中隊的日常訓練轉向剿毒實戰化演練,對抗xing與qiáng度極高,使得一幫剛戴上獵鷹臂章的兵崽子又在恍惚間回到了魔鬼特訓的恐怖時光。
然而最可怕的並非來自身體,而是來自jīng神。
洛楓安排他們看毒販nüè待俘虜的錄像,看吸毒者全身潰爛咽下最後一口氣的視頻,甚至安排他們與被捕的毒販接觸,與毒販聊天。
每一次走進牢獄,尹天都恨不得一槍崩掉眼前的毒販。
小時候他就知道哥哥犧牲在西南,如今看過太多隊內的剿毒記錄,更是深感毒販的yīn惡。當年寧珏連屍骨都未被帶回,可見場面慘烈到了何種程度。
時至今日,他仍不願那個溫柔笑著的哥哥受到一絲半點的傷害----儘管他對寧珏的感qíng已經不像過去那般純粹。
寧城面色yīn沉,she向毒販的目光猶如一把由堅冰鑄成的寒劍。尹天捏住他的手,發覺他手心冰涼,甚至微微發顫。
尹建鋒明確說過寧珏死於毒販之手。
也許對於寧城來講,手足之qíng雖淺淡,卻終是有著剪不斷的念想。
節骨眼兒上,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電話打到洛楓的政委辦公室座機上。一男子驚慌失措地喊:「請,請,請幫忙叫一下寧,寧城!叫,叫尹天也,也行!」
獵鷹屬於機密部隊,任何能打入的電話都來自戰區總部機要單位或是特種作戰總部。洛楓從未在座機上聽到過如此唐突而輕浮的聲音,不免心生好奇,食指在桌上輕點,慢悠悠地問:「您哪位啊?」
男子固執又笨拙,一個勁兒地說找寧城找尹天。
洛楓記下顯示屏上的一串號碼,準備事後再查查是哪位首長沒管好手下的警衛員,又聽男子喊:「求您了!幫我叫叫寧城吧,他媽出事了!」
洛楓雙眉微蹙,這才正經道:「好好說話。」
chūn節那陣子,他已經從秦岳與尹建鋒處聽來寧城家裡的事,對寧城那對自私的父母毫無好感,甚至無法體諒他們的喪子之痛。後來大半個月裡,寧家夫婦屢次通過各種途徑yù使寧城退伍,都被特種作戰總部壓了下去。
洛楓想,來qiáng硬的不管用,於是改施苦ròu計了?
男子慌慌張張地說:「我,我叫周郎,你告訴尹天寧城,他倆認識我!」
洛楓撓撓太陽xué,答道:「哦,那我就是小喬。」
男子結巴半天,「嗨呀」一聲,忍rǔ負重道:「我叫周毛毛!他倆真的認識我!」
「這樣啊。」洛楓撐著下巴,「周毛毛你好,我是尹天和寧城的小弟。」
周毛毛一聽更急了,「能快點兒幫我叫他倆來聽電話嗎?我是偷著打來的,我舅舅馬上就得回來了!真是有要緊事找寧城,麻煩你了啊兄弟!」
洛楓琢磨著這聲兄弟,輕笑道:「我兩個大哥都外出執行任務去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要不兄弟你告訴我吧,我一定向兩位大哥轉達。」
周毛毛長嘆一聲,嘰里呱啦一通講,總結起來就是寧城他媽鬧自殺,剛在醫院搶救回來,說什麼都要見寧城,讓寧城退伍,否則還會自殺。
洛楓按捺住已經涌到嘴邊的髒話,和氣地說:「兄弟你也知道我們這兒呢,是保密部隊,你得跟我說說你和寧城家是什麼關係,又是怎麼找到我們的聯繫方式,否則我沒法跟上面jiāo待。」
周毛毛哪裡肯說,磨蹭半天只丟下一句「我是尹天的朋友」。
洛楓自然不依,輕飄飄地說:「兄弟不耿直,那小弟也不敢幫你這個忙了,麻煩你另闢蹊徑,換個方兒聯繫寧城吧。」
周毛毛急得在他舅舅辦公室團團轉,最後口不擇言,不僅出賣了自家親舅舅,還供出了當初寧城尹天在成都找他藉手機的陳年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