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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0:33 作者: 初禾/初小禾
尹天明明心尖尖被羽毛撩了一下,嘴角卻執意地撇著。
寧城又說:「我一定會哭的。」
尹天用力壓住唇角,唇角卻不遂他的願,老老實實地溢出一抹笑意。
寧城食指在那唇角點了點,收回自己嘴邊輕輕一舔,看得尹天頓時紅了臉。
寧城評價道:「笑得挺甜嘛,不錯。再給城爺笑一個?」
尹天撒腿就跑,生怕在光天化日下被不要臉的寧美人用「口舌」撩硬。
兩天後,尹建鋒出現在訓練場上,陸軍常服換成了野戰迷彩,領章與肩章也一併摘下。
尹天詫異地睜大雙眼,不大願意承認在尹建鋒身上看到了些許特戰軍人獨有的氣場。
從這天起,堂堂陸軍中將成了隊員們的第二位教官。梁正事務纏身時,他便守著20名新兵,陪著跑10公里武裝越野,一同跳進冰水中扛圓木,趴在遍布砂石的地上,用大口徑狙擊步槍教授反器材she擊的要點……
在看到尹建鋒背著與大家同等重量的背囊完成10公里越野時,尹天驚得發了好一陣呆。
自從懂事之後,尹建鋒在他心中就成了如假包換的腐敗官僚。正事不gān,只會喝茶看報,吃喝都用公款,出差全是「公費旅遊」。
念高中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家和叔伯家、母親的娘家沒誰gān淨,軍人與政客相互勾結,攜手同心貪污巨款。
前些年軍隊開始「打虎」,他好幾次夢到尹建鋒被丟進大牢。
夢裡他幾經艱辛終於在娛樂圈混成一哥,卻被家庭連累,掉下神壇……
這種父親竟然能和20出頭的年輕人一起跑下10公里武裝越野,尹天著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尹建鋒不僅能跑完,稍作調整後還能指導隊員們如何控制呼吸,如何刺激身體儘快恢復到最佳狀態,並以最快速度投入到下一項體能或技能訓練中。
尹天隱約記得尹建鋒好像已經46歲了。
這個年齡的中年人大多已是大腹便便,就算注意鍛鍊,應該也有小肚子。尹建鋒有次和隊員一起脫了上衣跳入冰水中,腹上竟隱約可見八塊腹肌。
「隱約」並非因為不明顯,而是尹天隔得較遠,看得不那麼清楚。
腐敗尹家的紅三代公子開始懷疑人生。
尹建鋒剛帶訓時,隊員們對他多有忌憚,不像和梁正秦岳在一起時那麼放鬆。
畢竟「中將」的名頭擺在那裡,甚是唬人。
不過幾天後qíng況就有了變化,幾個自來熟的隊員開始主動向尹建鋒請教。尹建鋒來者不拒,雖然臉上始終少見笑容,卻也並不嚴肅,有問必答,講得頭頭是道,極其認真。
晚上隊員們湊在一起閒聊,全夸「天爸」是個一等一的好將軍好教官。
「天爸」是大家背地裡給尹建鋒起的綽號,尹天不屑一顧,絕不參言,最近卻老是聽到周小吉也一口一個「天爸」。
叫「天哥」都沒那麼積極了。
尹天心裡有點慪。
周小吉也屬於自來熟的那一撥人,又老是擔心自己因為實力有所欠缺而被刷下去,於是經常充當「請教天爸」的急先鋒----並非為了套近乎,純是想學到真本事,儘快提升戰力。
漸漸地,尹天發現自己成了唯一不曾向尹建鋒請教的「熊兵」。
連寧城都中途背叛了他,與尹建鋒jiāo流得火熱。
尹天好幾次旁敲側擊地提醒,這個人是我們感qíng的敵人!
寧城前幾次用美色將顏狗糊弄了過去,後面幾次連糊弄都省了,直接為尹建鋒辯解道:「你爸很厲害啊!」
厲害個幾把!
尹天心頭窩火,又不知如何表達,訓練場上成了孤家寡人,硬著一口氣不搭理尹建鋒。
尹建鋒也不找他談話,似乎根本沒將他當做兒子。
以前尹天害怕尹建鋒太重視他,如今發現自己成了隊裡最不受重視的人,心理落差那叫一個大。
最氣人的是尹建鋒似乎待寧城格外上心,親自當他的格鬥對手,親自教如何瞄準高速移動的目標,也從不吝惜稱讚,時常夸寧城悟xing高、進步快。
尹天越看越惱,當初剛進入選訓營時被梁正揪出來與寧城作對比的酸勁兒又上來了。
雖然知道酸得幼稚又沒意思,但總是克制不住。
尤其是寧城還時不時會痛斥他誣陷好人。
「你爸哪有你說的那麼垃圾?」
「你看到他那身肌ròu沒?如果不是長期堅持訓練,能保持得這麼好?」
「他she擊太厲害了,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你咋老是吐槽他是腐敗官僚?哪個腐敗官僚跑10公里武裝越野跟玩兒似的?」
「崽,我覺得你誤會你爸了。」
尹天實在不想聽,尹建鋒在他心中的腐敗官僚、軍隊大老虎形象已經根深蒂固,哪能一朝拔除?
寧城夸完又道:「我覺得你爸挺照顧我的。」
尹天翻著白眼想,你才看出來啊?老子早就發現了!
教官都他媽偏心,看誰厲害喜歡誰,絲毫不計算後進者的心理yīn影面積。
這時隊裡的頭號後進者周小吉喜氣洋洋地路過,開心地跟郭戰顯擺今天又從尹建鋒那兒學到了什麼。
尹天:……
好吧,是絲毫不計算中等水平隊員的心理yīn影面積。
寧城盤腿坐在下鋪,雙手隨便放在腳上,晃眼一看頗有摳腳大漢的風範。又說:「天寶你湊近點,我有話跟你說?」
尹天直覺是一句屁話,卻還是沒扛過摳腳大漢的美色,巴巴著靠過去。
寧城在他耳邊低語,「你爸對我的這種好,像不像岳父對兒婿的好?」
尹天差點一頭栽進寧城懷裡,咬牙狠狠道:「相信我,他如果知道咱倆是啥關係,第一件是就是一巴掌拍死你。還對你好?做夢去吧傻娘們兒!」
寧城這回真摳起腳來,嘴唇左咧咧右咧咧,自言自語道:「但我的感覺也不會錯啊。」
「什麼感覺?感覺他是你岳父?」
「感覺他對我特別上心。」
尹天沉痛地說:「你能不能不要在一個中等水平的隊員面前秀教官多寵愛你?梁正還不夠你現?」
寧城半天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不一樣。」
「啥不一樣?」
「梁正以前確實也很照顧我,但和你爸的這種照顧不一樣。」寧城邊想邊說,語速放得很慢,「就像……就像我和他之間有個彼此認識的人,他看在那個人的面子上對我又添了一份關心。」
尹天聽得一愣一愣的,也跟著摳起腳。
「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我?他看在我的面子上關心你?」
「不是你還能是誰?我周圍還有誰和他有關係?」
尹天心頭一緊,想起寧城和尹建鋒在醫院裡的那次相遇。
「你記不記得上次他突然叫住你?」
「怎麼記不得?這才過多久?我又沒老年痴呆。」寧城道,「後來我又想了幾次,確定與他沒有任何jiāo集。他叫住我,可能真是因為提前看了我們的檔案。」
尹天略有不安,但那令他不安的東西難以名狀,就像是被一團黑雲包圍著的泥鰍,他怎也抓不住,也無法chuī開黑雲一睹真相。
寧城在他頭上揉了揉,正經寬慰道:「你爸也可能是看在我是你搭檔的份上,才對我特別關心呢。」
尹天本能地搖頭,「不可能,他連我都不關心,還關心我搭檔?」
寧城收回手,繼續摳腳。
尹天一愣,旋即一臉驚愕地盯著寧城。
寧城也是一慌,以為他想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連忙做賊似的問:「怎麼了?」
「怎麼了?」尹天拍著chuáng板咆哮:「你他媽拿摳腳的手抓我腦袋還問我怎麼了?」
第67章 風雪忽至
C市飄下今年第一場雪的時候,洛楓在病chuáng上睜開了眼睛。
西南的冬雪並不美好,孱弱細小的一片,兜兜轉轉掉落在大地上時已經化作一灘冰涼的水。
冷到沁骨,卻留不住一方純白。
路上淅淅瀝瀝,像下了整夜小雨,天空灰濛濛的,雪花稀稀落落在空中盤旋,轉瞬間就會凋零無蹤。
但即便如此,鮮少見到雪的孩子們仍舊欣喜若狂,鬧著嚷著在飛雪中奔跑追打。女孩兒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碰就化的雪花,男孩兒幻想自己正在厚厚的積雪中打雪仗。就連成年人也難以抑制心中的雀躍,紛紛拿出手機,或捕捉空中最明顯的雪花,或自拍一張聊以紀念----即使鏡頭下的雪花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梁正第一時間開著吉普往C市趕。
醫生說洛楓只是醒了,但後續恢復還需要漫長的時間。最好的結果是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但絕對無法回歸特種部隊。最壞的結果則是一輩子癱瘓在chuáng,在一室bī仄中了卻餘生。
對梁正來講,無論哪一種qíng況,都遠勝過洛楓永遠離開。
秦岳與另外幾名中隊長副隊長本來也要一同趕去,但新jīng英中隊的選拔迫在眉睫,年關前更需向上級提jiāo大量工作報告,他們實在抽身乏術。
選拔考核內容由尹建鋒制定,歷時2天,含常規的體能與技能比拼,與稍顯出人意料的「一對一談話」。考核結果將在全部項目結束後的次日公布,jīng英中隊亦將在該日結成。
尹天一聽「一對一談話」就怵了。談話的對象必然是尹建鋒----他最不願單獨面對的人。
能談什麼呢?家庭qíng況還是政治覺悟?
尹天煩躁地在記憶中逡巡,想起這幾年來壓根兒沒與尹建鋒完成過一次心平氣和的對話。
周小吉拿著小本子和原子筆跑過來,哪壺不開提哪壺,「天哥,我有點緊張……你爸喜歡問什麼問題啊?你先給我透個底好不好?我記一下。」
尹天一把推開周小吉的腦袋,沒好氣道:「喜歡問你會唱那首紅歌。到時候你聲qíng並茂放歌一曲就行。」
周小吉合上小本子,沖尹天又是皺鼻子又是咧嘴,低聲罵了一句就跑。
尹天沒聽清,轉向寧城問:「他說什麼?」
寧城正練習著手槍的快速拆裝,頭也不抬道:「他說你已經失去了他。」
尹天:……
臘月廿六,考核在大雪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