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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0:33 作者: 初禾/初小禾
「他不是西南這邊的人,家鄉在北方,所以父母尚未被喪心病狂的毒販發現。為了斷掉父母的念想,他甚至偽造了一份犧牲的文件。這種事聽起來有違紀律,但是在特種部隊裡其實……並不難辦到。」
「前幾年他的父母去國外了,他才徹底放下心。」
「他已經沒有血脈相連的家人了,他唯一的家在獵鷹。」
梁正捏緊拳頭,雙唇輕顫,哽咽著道:「不管他將來變成什麼樣子,獵鷹永遠歡迎他回家。」
尹天與寧城都沒有想到來這一趟會聽到這麼一個故事。
當初得知洛楓給自己的軍犬起名洛葉時,兩人吐了好一陣的槽,說什麼不僅讓狗兒子跟自己一個姓,還和狗兒子結成「楓葉組合」……
如今想來,才知「洛葉」這個名字下,藏有多少深qíng與想念。
梁正給兩人安排了醫院裡的軍人宿舍,不讓他們在夜裡開車趕路。即將離開病房時,洛葉終於耍起xing子來,怎麼也不肯走。
尹天不忍心用力拉,寧城哄著說:「允許你親一下。」
洛葉看看寧城又看看梁正,最後小心地吐出舌頭,輕輕舔了舔洛楓的右手小指。
只舔了指甲那麼一點。
軍人宿舍條件一般,有獨立的衛生間,但沒有洗浴設施。尹天蹲在地上餵洛葉吃飯,寧城拿著一個水瓶去開水房接水。
走近時見一名穿著陸軍常服的中年男子提著水瓶轉身,兩人擦肩而過,寧城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肩章上有一串麥穗。
那人卻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喚道:「寧城?」
寧城疑惑著回頭,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面前的人。
這時,尹天咋咋呼呼地從房間裡衝出來,晃著瓶子喊:「喂!你打水怎麼只打自……」
剩下的話被卡在喉嚨里,像被魚刺截住。
尹天驚訝地看著站在自己與寧城之間的人,手中的水瓶差點掉落在地。
那人皺起眉,國字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尹天張了張嘴,半天才低聲道:「爸。」
第63章 你爸我爸
寧城雙眉微凝,眸光存疑,掃一眼定在原地的尹天,又看了看那叫出自己名字的中年人,脫口而出:「爸?」
尹天就像被靜電麻了一下,兩眼瞪得一大一小,心裡捶鼓似的咆哮道:「沒過門的媳婦叫什么爸?」
寧城看懂了他的眼神,頓時眉峰皺得更深----那本是一個問句,「他是你爸嗎」,出口時語調卻忘了提上去,堪堪成了兒子叫爹。
櫃還沒跟自家出,哪有先跑去認岳父的理?
寧城臉色頓時就難看了下去,斜眼往尹天他爹一瞟,卻見對方似乎沒聽出什麼好歹,倒是轉向尹天問:「來探望隊友?」
尹天與將軍父親尹建鋒向來不睦,一年到頭就chūn節能見上一面。一家人聚在一起也沒什麼好說的,小時候還能嗑叨嗑叨成績,最近幾年幾乎黑臉對黑臉。
尹建鋒極度反對他在網上瞎混,更是用盡各種手段阻撓他踏足娛樂圈,見面能教育幾個小時。他在心裡拳打腳踢尹建鋒,面上卻屁都不敢放一個,只得指揮瑰麗的想像力,將尹建鋒變成一隻大個兒麻雀,嘰嘰喳喳撲騰著翅膀,比憤怒的小鳥還憤怒。
哪怕麻雀的口水能讓huáng河決堤,也沖不垮他尹天腦子裡鋼鐵鑄成的防洪堤壩。
直到尹建鋒終於不再動嘴,改為動手捉著他往軍營丟的時候。
毫無疑問,他對尹建鋒是有99分畏懼的。
如果不是考慮到自己那1分尊嚴,這畏懼應該是滿分100。
如今,尹建鋒站在他面前,當場逮住他與寧城,寧城那蠢媳婦還叫了聲「爸」,他頓時陷入被抓jian的混亂,甚至忘了思考尹建鋒為什麼會大老遠從B市跑來西南,也自動忽略了那「來探望隊友」的疑問句。
尹建鋒眉間似有怒意,提著水瓶上前幾步,聲音有種極具特色的年代感,「問你話,愣著gān什麼?」
尹天這才反應過來,眼角不經意地往寧城瞟,心虛盡顯,答非所問,「我……我們教官安排我們住這兒。」
寧城「嗤」了一聲,用嘴型道:「你傻bī啊?」
尹天也覺得自己露了怯,旋即挺了挺腰背,英勇無畏地與尹建鋒對視。
然而這對視只持續了2秒,尹家兒子就認了慫。
尹建鋒見不得他吞吞吐吐的賊模樣,毫無家風,在上一輩眼中,這就是「奶油」,是蔡國慶,然而當著外人面卻也不好訓他,只冷哼一聲,邁步朝樓道里走去。
寧城與尹天目送他如松如風地走至一間宿舍邊,推門而入。
那宿舍正對著他倆的宿舍。
寧城:「……」
尹天:「……」
兩人在震驚中接完開水,跟踢正步似的邁進宿舍,一把關上門,面面相覷10秒,才慢慢整理出個中蹊蹺。
寧城:「剛才那個真是你爸?」
尹天:「你不是已經叫『爸』了嗎?」
寧城:「……」
尹天:「好的,我好好說話,那個真是我爸。」
「他為啥會在這裡?他不是在B市嗎?」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
「那你剛才怎麼不問?」
「我……」
「你?」
尹天盤腿坐在chuáng上,耷著腦袋,一臉慫樣,「我比較怕他。一怕腦子就亂了。」
寧城心頭的嫌棄都快從毛孔里擠出來了,一爪子拍在尹天頭頂,「什麼出息!」
尹天知道自己沒出息,在媳婦面前滅了威風,一時也搭不上話。寧城又糊了他一爪子,「那你猜猜呢,他gān嘛來這兒?」
他揉著腦袋,想了想說:「開會?」
「腐敗官僚開會不是住政府七星級招待所嗎?」
「……這算七星嗎?」
寧城抬起眼皮,看了看上方的chuáng板,「原來七星的chuáng是高低chuáng上下鋪?」
「顯然不是。」
「那你爸這是?」
尹天冥思苦想,「會不會是代表上面來探望傷員的?他以前也是搞特戰的,這幾年聽我媽說升了,不知道升哪兒喝茶看報去了。」
寧城微虛著眼,食指屈起抵在唇上。
尹天問:「想啥呢?」
寧城舔著齒尖,「我總覺得哪兒不對。」
尹天轉著眼珠子,樂觀地先把自己說服了,「肯定就是代表上面來探望傷員,不然gān嘛住這兒?我還小的時候,全國特種部隊搞了個什麼比武集訓,北部戰區cao辦的,他當時還去當過教官,說不定還見過洛隊梁隊他們……」
「你爸帶特種部隊?」寧城終於察覺到哪兒不對了,單手撐在尹天探出來的腳踝上,身子前傾,與尹天的鼻子咫尺之隔。
尹天當下一驚,沒嗅出寧城話語中的緊繃,卻心猿意馬小鹿亂撞,呆笑著指了指隔音效果奇差的門,跟個被壁咚了的懷chūn少年似的,「我爸在對面,你還是不要胡來好。」
寧城被莫名其妙地一岔,眉梢跳得跟吃了炸彈糖似的,聲量也大了幾分,戳著尹天腦門道:「老子跟你說正事,你這兒瞎幾把想什麼色qíng玩意兒?」
尹天被嚇了一跳,屁股像長了彈簧似的彈起來,一把捂住寧城的嘴,直突突地將他撲倒在chuáng尾,還由於慣xing作用,穩穩噹噹地騎在他腰上。
寧城頓覺有放屁蟲在啃噬自己的腦仁,啃一個坑,放一個屁,熏得他頭暈目眩。
尹天卻根本沒發現兩人姿勢的曖昧,繼續重重捂著寧城的嘴,壓著聲音低吼:「你找死啊!這門不隔音你不知道?」
寧城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好像的確裝了喇叭,但吼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反正收不回來,不如淡定推鍋。
於是他在尹天腰上揪了一把,趁人家往後一縮的當口迅速抽身,正色道:「在第三者在場的qíng況下,不要隨便騎同xing。」
尹天往chuáng下一掃,正好對上洛葉好奇的目光,臉上發熱,連忙端正坐好,像個打坐的菩薩,生硬地轉換話題道:「軍犬是不是要結紮來著?嗨呀洛葉寶貝兒好可憐啊!」
「別打岔!」寧城掐住他的腳踝,「我剛才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嗯?」
「你爸帶特種部隊,又剛好從B市跑來西部戰區的部隊醫院……」寧城無意識地在他腳踝上輕輕撓,就像霸道總裁思考時會食指輕點老闆椅的扶手,中學生思考時會轉筆一樣不帶任何撩撥,尹天卻心頭一陣蘇麻,連帶表qíng也有點痴。
寧城一看就惱了,重重往下一掐,尹天立即收起痴漢臉,像上課吃麻辣燙被班主任揪住的學生般乖乖坐好。
寧城嘆了口氣,有點「兒砸,爸爸對你很失望」的意思。
尹天頂著城牆道拐一般厚的臉皮道:「我聽著,你繼續。」
寧城做了3秒鐘的心理建設,「你記不記得秦岳說有特種作戰總部的人會來做督導?還說那人特戰經驗豐富,是個中年將軍?」
尹天一怔,一股熱氣從丹田直衝天靈蓋,如同偷看了武功秘訣般醍醐灌頂。
寧城見他明白了,又按住他腳踝,「會不會就是你爸?」
尹天這尊菩薩立時像被江水泡變形的泥菩薩,哀嚎道:「不會吧!」
「噓!」寧城颳了他一眼,將他身上掉下來的泥重新糊上去,「別瞎嚷嚷,小心把你爸引來!」
如果尹建國是特種作戰總部派來的督導,那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西部戰區的部隊醫院就完全能說通了----先來探望探望重傷的隊員,和小兵一起住在上下鋪宿舍,以示親民,再轉路趕赴獵鷹大營,指導大隊重建,最後拂袖返京,論功受賞。
都他媽是套路。
尹天怏怏地打著坐,泥巴還是一坨一坨往下掉,一想著往後的日子都得在尹建鋒的眼皮底下過,就愁得心臟漏油,半晌才冒出一句弱聲弱氣的「怎麼辦」。
寧城被他那眼神和語氣一戳,又想起方才在開水房打的照面,唇線往下撇了撇,湊得更近,「還有一件事,你聽了別急。」
尹天本就是急xing子,就算一盆水潑熄他的小馬達,那玩意兒還會「滋滋滋」地熱鬧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