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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0:33 作者: 初禾/初小禾
    寧城忽覺胸悶,呼吸也困難起來,拉過氧氣面罩想吸上一口,又想到尹天肯定已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或許手上還拽著繩索,吐著舌頭一邊往前掙扎,一邊拉扯著周小吉。

    那畫面一定滑稽又溫qíng。

    於是他回過頭去,想嘲弄嘲弄兩個相濡以沫的菜jī。

    然而目光所及之處,已沒有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一驚,忙喊道:「一舟!尹天和小jī呢?」

    「不是在……」江一舟往後一看,話音斷在疾風中。

    身後白茫茫一片,哪裡還有尹天與周小吉?

    寧城只覺心臟都已跳到嗓子口,拔腿就往後方跑去,郭戰立即跟上,眼中閃過無法掩飾的驚慌。

    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梁正與秦岳立即朝隊尾趕去,張舸帆想讓邊防戰士帶著靠前的選訓隊員繼續向山下撤,卻沒有一名隊員肯動。

    所有人都朝隊尾的方向望去。

    雪塵實在太大,幾米之外就什麼也看不清了。1組組長帶著隊員往回跑,2組看到了,也跟著跑上去。

    他們並不知道後面到底出了什麼事,但明白隊伍此時停下來,一定是因為有隊友遇險。

    寧城qiáng迫自己冷靜。

    隊伍走得慢,途徑之處雖然風疾雪大,但並未出現積雪崩塌的現象。尹天不可能被風雪捲走,掉隊的時間也不可能太久。

    他應該就在不遠處。

    然而舉目四望,深至小腿的腳印幾秒就被抹平,根本找不到任何有人經過的痕跡。

    寧城慌了。

    就算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鎮定,還是無法鎮定下來。心臟跳得極快,手指不停顫抖,腦子裡全是尹天的樣子,還有他幾天前說過的話----「因為我不知道意外和明天究竟哪一個先到來。」

    梁正問清楚qíng況,鐵青著臉布置搜救。秦岳扛著急救箱,朝趕到的1組2組隊員道:「跟我來!」

    4組跟著梁正,最後跑來的5組跟著張舸帆。

    邊疆戰士也想加入搜救,小謝卻攔住他們道:「都給我下山去,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搜救隊伍已經夠了,人太多反而添亂!」

    一名小戰士急道:「可是他們都去了!」

    小謝說:「他們將來是同生共死的戰友!」

    寧城瘋狂地鏟著雪。積雪像塵土一樣高高揚起,被疾風一chuī,又生生砸在他身上。

    好幾次,他都因為用力過猛而摔倒,起身後卻不給自己絲毫休整的時間,又是一鏟猛地戳入雪中。

    梁正說,尹天和周小吉可能是掉入了暗冰fèng。這種冰fèng在雪山上比比皆是,天氣好時偶爾能看見,如今這種天氣下,只有掉進去了才會察覺到它的存在。而一旦風揚起積雪,又能輕而易舉地堵住fèng口,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想要發現fèng口也非常困難。

    好在兩人掉隊的時間不長,區域基本能夠劃定,分組搜索的話,不是沒有希望找到他們。

    不過暗裂fèng中qíng況不一,有的裂fèng下是一個淺淺的凹dòng,而有的卻是萬丈深淵。

    悲觀地看,尹、周是否還活著都是未知數。

    寧城不願去想後一種可能,堅信尹天一定正躺在凹dòng中,眼巴巴地等待著他。

    說好了回去就做,說好一起戴上獵鷹的臂章!

    寧城咬著下唇想,尹天這笨蛋雖然不靠譜,但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

    郭戰比寧城更急,雙手在雪中早已刨得麻木。

    他是4組的組長,從一開始就扛著更重的擔子。

    他必須對組員負責,必須平安將他們帶到終點。

    前陣子體能突破時,他早就已經不行了,卻拽著身後隊友的手,咬牙道:「我在前面,我沒倒之前,你們誰也不准倒下!」

    那次,他拼命堅持到最後,拉扯著將仍受高反影響的鐘凌峰推向終點。

    而現在,他還是在最前方,而落在後方的尹天和周小吉卻丟了。

    濃重的擔憂與內疚在心口jiāo織,他跪在雪地里,一拳重重砸向地面。

    梁正揪住他的後領,罵道:「如果認定是自己的責任,就給我站起來,把他們平安找回來!」

    尹天隱約能聽見外面的響動,但他沒辦法掙扎,也沒有力氣呼喊。

    他與周小吉跌落在暗裂fèng中的一個傾斜冰台上,周小吉已經昏迷,他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勉qiáng撐在冰台上。

    他不知道冰台是否牢固,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

    冰台下深不見底,yīn暗的xuédòng中掛著利劍一般的冰凌。

    跌落下來時,他奮力扔掉了背囊,30多公斤的重物飛速下墜,最後竟然沒有傳來一絲觸地的聲響。

    他不敢想像如果沒有這個冰台,如果自己和周小吉不是恰巧落在這個冰台上會怎麼樣。

    粉身碎骨?

    屍骨無存?

    他搖搖頭,努力趕走可怖的想像。

    他不能粉身碎骨,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還沒有將哥哥的遺骨帶回來,還沒有成為特種兵,現在死了算什麼?

    退一萬步講……

    他閉著眼想,老子還是個處男!

    聽說帥哥和美人死的時候如果是處,就會被打入地獄,不得轉世。

    那怎麼行啊!

    他想,老子必須活下來,出去就跟寧城做。

    我們會用什麼體位?正面嗎?還是背入?

    正面的話他會不會抓我胸?

    背入的話姿勢不太雅觀,本來就是顏狗了,趴著更他媽像只狗。

    兩隻掉節cao的狗?嗨呀沒眼看!

    要不我騎乘?

    或者他捉住我的腳踝,扛起我的大毛腿?

    反正他喜歡摸我腳踝。

    我腳踝是不是很xing感?可以跪舔的那種xing感?

    嗨呀我不是這麼自戀的人!

    69好像也可以,互相舔。

    我一定不能舔得太賣力,他這種人,一旦慡起來就會忘記繼續舔我!

    剛進去時會不會很痛啊?

    算了,我qiáng行忍!

    開玩笑,特種兵死都不怕,還怕被捅jú花?

    尹天想笑,嘴角剛剛勾起,餘光卻瞥見鋒利的冰凌。

    腦子裡的歡脫與現實的緊迫構成一幅奇妙的畫,尹天想得很開心,忽然卻感覺到臉頰濕漉漉的。

    他哭了。

    特種兵還是怕死的。

    怕死得毫無價值,怕再也見不到在乎的人。

    時間分秒流逝,他的手臂就像已經廢掉一樣麻木不堪。

    好想活動活動手指,好想試著往上方挪一挪。

    但他不敢。

    如果稍有差池,周小吉就會掉下去。

    周小吉還是沒醒,掉下來時後腦被磕到了,傷口湧出的血已經結痂,外傷似乎不重,但不知對以後有無影響。

    尹天儘量控制著呼吸,摟著周小吉想:如果知道會掉到這種鬼地方,我還會往腰上套繩子嗎?

    答案是「會」。

    他有些後怕,卻不是因為綁了繩子而被周小吉扯入暗裂fèng,而是想到如果沒有綁繩子,周小吉是不是就……

    如果沒有他,周小吉要麼已經滾入那無底深淵,要麼孤孤單單地躺在冰台上,絕望地等待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到來的救援。

    他慶幸自己綁了繩索。

    因為他絕對不可能對自己的兄弟見死不救。

    外面的聲響似乎大了些,他嘗試著輕輕喊了一聲。

    力氣全用在穩住兩人的身體上,那聲音細小得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他看了看周小吉,呵著氣說:「小jī,再堅持一下,你戰哥和我媳婦馬上就要來了。」

    寧城再一次將鏟子砸入積雪中,鏟開之時,一道細小的fèng隙靜悄悄地出現。

    那fèng隙是黑色的,寧城卻像看到了金色的光芒。

    他跪在地上,慌亂地刨開fèng隙邊的積雪。

    鄰近的隊友趕了過來,一邊刨雪一邊低聲喊:「尹天小jī,你們在裡面嗎?」

    寧城不敢喊,喉嚨甚至發不出聲響,只能一下一下地挖著雪,耳中充斥著的全是自己沉重的心跳聲。

    fèng隙越來越大,郭戰趴在fèng口往裡瞧,太暗了,什麼都看不清楚。

    苟傑又喊:「小jī!尹天!你們在裡面嗎?」

    幾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聽著裡面的動靜。

    1秒,5秒,10秒……

    時間拖著心臟墜入深淵,寧城緊緊握著左手手腕,掌心被細小的米粒刺得幽幽發痛。

    一個微弱的聲音從fèng隙里傳出來。

    那一瞬間,米粒手鍊斷裂,無聲地掉落在雪地里。

    寧城聽到尹天在說----「我在!我在!小jī也在!」

    隊員們喜不自禁,郭戰喊道:「我們來了!再堅持一下,馬上救你們出來!」

    fèng隙被徹底刨開,尹天虛著眼,努力適應越來越亮的光線。

    看到那狹窄的外傾冰台時,寧城啞然地張著嘴,郭戰更是深深皺起眉,尹天卻賣力抱著周小吉,用嘴型說:「看!天哥厲不厲害?」

    繩索吊了下去,尹天一手抱著周小吉,一手撐在冰壁上,根本沒法將它固定在腰間的登山扣上。

    寧城在自己腰上綁好繩索,跪在雪地上喊:「你別動,我來!」

    隊友們拽著繩索,慢慢將寧城放了下去。

    尹天死死撐著冰壁,大氣也不敢出,寧城抓過繩索,不敢碰他,生怕他失去平衡。

    繩索穿過登山扣,尹天察覺到寧城的手指正在發抖。

    結終於綁上,寧城抬起頭,尹天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那是過去20年的生命中從未感受過的心安。

    這一天,是他20歲的生日。

    隊員們拽著尹天緩緩向上,寧城從他懷中接過周小吉,低聲道:「乖,先上去。」

    幾分鐘後,寧城與周小吉也被拉了上來。

    尹天身子癱軟,腿也沒有力氣,躺在雪地上沒法起身。

    他朝寧城伸出手臂,臉上的堅qiáng不知怎麼就被委屈替代。

    寧城俯下身,聽見尹天軟軟地說:「哭唧唧,求抱抱。」

    寧城發誓,這是他頭一次知道什麼叫「心臟融化得一塌糊塗」。

    第43章 跪下叫哥

    秦岳對周小吉後腦的傷口進行了簡單包紮,尹天在寧城懷裡掙扎著問:「教官,小jī有沒有事?他怎麼還不醒?」

    秦岳搖搖頭,說:「從眼球狀態來看沒有什麼異常,詳細qíng況得送去醫院檢查,希望只是簡單的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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