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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0:33 作者: 初禾/初小禾
周小吉很激動,「我們上去gān他一票!」
「對啊!」苟傑也跟著激動,「咱們特種兵不就是執行反恐和越境斬首任務的嗎!」
江一舟笑道:「咱們還不是特種兵呢!」
郭戰站在窗邊看了看,回頭道:「不像是有緊急任務的樣子,倒像是……」
「什麼?」寧城也走到窗邊。
「像出了什麼意外。」郭戰皺起眉,「下午吸氧時謝哥不是說田隊帶人巡邏去了嗎?晚飯時他們好像沒有回來。」
「你怎麼知道他們沒回來?」尹天問,「你又不知道人家田隊長什麼樣。」
「教官說我們會和田隊一起進行高山戰術訓練,如果他回來了,教官一定會與他寒暄。」郭戰說,「可是你們看見教官與誰寒暄了嗎?」
「你的意思是田隊出了事?」寧城撐在窗沿上,往外探出身子,正見一輛勇士軍用吉普衝出連隊大門,向夜色中開去。
「希望不是。」郭戰嘆了口氣,眼睛虛了起來,「在這種地方出事,後果難以預計啊。」
吉普離開後,走廊安靜下來,尹天偷偷打開門,溜去其他組的宿舍打探qíng況。
幾分鐘後,他推門回來,臉色難看,眼中掠過一絲驚慌。
寧城問:「怎麼了?」
「5組的人說,說……」尹天結結巴巴道:「說巡邏隊在翻越雪山時遇到了,雪,雪崩!」
「什麼?」郭戰臉色一暗。他想過「出事」,但一直不敢往「雪崩」上想,「5組誰說的?哪兒打聽來的?」
尹天咽了咽口水,「5組宿舍大,還住了幾名這兒的戰士,他們親口說的!」
寧城拽緊拳頭,只覺胸口沉得無法呼吸。
尹天靠在牆上,又道:「說是一組8人,只有2人獲救,但是這兒的醫療條件太差,只能緊急往低海拔轉移。」
「剛才那輛車就是轉移車?」郭戰道,「為什麼不用直升機?」
尹天搖搖頭,「海拔太高,下面裝備的直升機飛不了。」
說完,全宿舍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剛剛從低海拔地區上來,親眼看到被冰雪覆蓋的山路有多難走。車上的2人必定qíng況危急,可是就算以最快的速度,也得到明日上午才能到達下一個城鎮。
而在這之前,已經有6人長眠在冰雪之下。
素未謀面,卻因為身上相同的軍裝、肩上相似的責任,而沉痛難言。
天亮後,秦岳將噩耗告訴所有隊員。
並說:「洛隊選擇這裡,是因為這裡邊防戰士的高山高海拔作戰能力非常qiáng,你們跟他們一起訓練會學到很多實用的技巧。但是現在出了這種事,我們……我們要麼選擇自行訓練,要麼聯繫另外的部隊。這兩天大家自由練習,注意言行,不要給邊防戰士們添麻煩。我和梁隊決定好下一步之後會立即通知大家。」
解散後,選訓隊員們分組活動。
郭戰帶著4組成員慢跑,3公里下來所有人都已氣喘吁吁。
寧城說:「我們可能不會在這兒待下去了吧。」
郭戰點頭道:「嗯,高山作戰不可能自行訓練。出了這麼大的事,隊上短時間內肯定不會再組織高山特訓了。我猜教官他們已經在與其他部隊聯繫了吧。」
尹天坐在地上低聲道:「高山訓練真的那麼危險?」
「是啊。」寧城靠在他背上,「不知什麼時候命就搭進去了。」
「高山訓練一定得進行嗎?」周小吉問:「咱們如果以後當上了特種兵,有多大的機率在海拔5000多米的雪山上作戰?」
江一舟說:「可能有1%的機率吧。」
「那我們一定得進行雪山作戰訓練嗎?」王意文問。
「一定。」郭戰答道。
尹天揚起頭,「為什麼?」
寧城朝後探出手,拍了拍他的頭,輕聲道:「因為如果連我們和邊防部隊也放棄這項訓練,那麼就沒有人知道什麼是高山作戰了。這是我們的職責,我們的使命。」
郭戰嘆了口氣,說:「就是這樣。」
這天日落之時,邊防連隊的隊長,上尉張舸帆告訴梁正,既定的高山訓練照常進行。
梁正臉色凝重,「可是田隊已經……」
「邊境不能一日不巡,高山作戰也不能因為犧牲而荒廢。」張舸帆眼中全是血絲,「正因為田剛已經離開,所以我們的後備力量必須迅速成長起來。」
他頓了頓,又道:「你放心,這次特訓全程由我帶領。」
和平年代,仍舊有人為了使命而前赴後繼。
秦岳將留訓的消息告知隊員,勉勵道:「加油!」
次日一早,張舸帆來到選訓隊員的隊伍中,與他同時到來的還是十幾名手臂上挽著白紗的邊防戰士。
他們詮釋著什麼叫「用行動去緬懷」。
尹天鼻子有些酸,恍惚間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知那人長眠在異國的時候,他的戰友是否也如此紀念他。
寧城晃了晃手,問:「想什麼呢?」
尹天回過神來,吸了吸鼻子,搖頭道:「沒什麼。」
寧城知道一定有什麼,但沒有工夫再問。
張舸帆簡單陳訴了訓練安排,第一周不用上山,僅在隊裡進行登山基礎練習,第二周嘗試著上山,如適應得不錯,立即進行戰術訓練,第三周視天氣qíng況挑戰6000米高峰。
基礎訓練不難,張舸帆拿著11毫米粗的繩索教隊員們如何在雪山上建保護站,如何挽生命繩,並親自示範雪山行走的要領,比如雙腳必須分開與肩同寬,如果遇上雷bào天氣,必須扔下所有金屬防具。
一天下來,選訓隊員個個jīng疲力竭。
倒不是消耗了多少體力,而是明顯感覺到缺氧。
而且隊裡的氣氛也非常壓抑,就算張舸帆努力想讓氣氛活躍起來,也實在沒法立即從痛失戰友的悲戚中走出。
秦岳說,犧牲的田剛是張隊的同年戰友,那支作戰小隊也是他們親自訓練出來的jīng英。
也許沒有人比張舸帆更悲傷。
只是他不能讓悲傷肆無忌憚地流露,他只能藏著自己的心痛,不僅得親自上陣帶領後繼者,還得qiáng打笑容鼓勵隊員。
他只是一名上尉。
而比他小几歲的梁正秦岳早已是校官。
特種兵受人敬仰,晉升極快,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特種兵的軍功章是用鮮血與生命鑄成。
可鮮有人知,邊防戰士也是用生命守衛著漫長的國境線。
默默無聞,晉升無門,卻盡職盡責,無一日懈怠。
熱血深埋在蒼雪之下,結出的是忠誠而純潔的花。
晚上,尹天坐在宿舍外,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繁星。
寧城踢了踢他的背,說:「有心事。」
「沒有!」
「有!」
尹天說:「真沒有!」
寧城qiáng硬道:「上午訓練時你在想啥?」
尹天愣了愣,眼神躲閃,「我……」
寧城忽然摟住他的肩,說:「已經和我在一起了,居然還在想其他人。」
尹天立即爭辯,「他是我哥,你想到哪裡去了!」
寧城虛起眼,「你哥?」
尹天抱住膝蓋,沉默半天才開口道:「我是家裡獨子,他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曾是我在這世界上最尊敬的人。」
「曾?」
「他已經……去世了。」
寧城手臂一僵,低聲道:「對不起。」
尹天搖搖頭,「他已經離開很多年了,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時還不滿8歲。」
他絮絮叨叨地講起過去的事,語速很慢,時不時會抬頭看看閃爍的星空。
小時候,他隨父親待在軍營,喜歡冷硬的步槍狙擊槍,更喜歡笑得燦爛的士兵哥哥。
那些士兵都是出色的偵查兵,20歲左右,有望在一年後成為北部戰區特種大隊的成員。
有位兵哥待他特別好,時常偷偷塞給他糖。
他最喜歡這位兵哥,愛抱著人家的腿,「哥哥哥哥」叫個不停。
兵哥悄悄帶他玩槍,教他各種小訣竅,他太小了,連步槍都扛不動,卻記下了兵哥教的所有訣竅。
童年時的記憶,總是格外牢固。
一年後,兵哥成了特種兵,每次執行任務回來都是一身傷。
他哭得很傷心,兵哥卻給他看自己的軍功章,問:「哥哥帥嗎?」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門牙掉了,說話漏風,「踹!」
兵哥笑著抱他。
8歲那年,兵哥又要出任務了,離開的前一晚抱著他問:「小天長大了想當什麼?」
他說:「當和哥哥一樣的特種兵!」
兵哥笑了,笑得特別溫柔。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兵哥,半個月後,父親告訴他,兵哥犧牲了。
幾年後,他得知因為任務xing質的特殊,兵哥被糙糙葬在異國,被隊友帶回來的僅是一截破碎的衣袖。而這些年,父親甚至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將他的屍骨帶回故土。
他恨上了軍隊的冷血與殘忍,發誓絕不從軍,直到被父親qiáng行丟入西部戰區。
寧城沉默著聽完,許久才道:「也許你的父親比你更難受。」
尹天點點頭,長嘆一聲,「直到上午看到張隊,我才隱約明白,不是他們沒有感qíng,是他們不能流淚。」
「如果能將他帶回來,他的戰友應該早就把他帶回來了。」寧城深吸一口氣,望著璀璨的蒼穹,「你有沒發現,他至今還在保護著你?」
尹天抬起頭,疑惑道:「什麼?」
「如果沒有他教你的she擊訣竅,上次考核……」
尹天一怔,終於恍然大悟。
是啊,他不是天才,他只是早就記住了兵哥的話。
以至於深入骨髓,就像是自己生來便領悟的道理。
寧城站起身來,朝他伸出手,眸光沉沉,「如果有機會,以後我想和你一起,將他帶回來。」
第40章 冰雪驕子
尹天緊緊抓住那隻手,借力站起身來,鄭重道:「好。」
他們並肩站在海拔5300米的雪域高原,身後是萬里河山,面前是連綿不絕的冰封國境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