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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0:33 作者: 初禾/初小禾
    尹天想了想那東西在自己嘴裡蠕動的qíng形,便qíng不自禁地哆嗦起來。

    寧城湊過來說:「別怕,我偷偷帶了好東西,待會兒給你。」

    尹天以為那「好東西」是一袋壓縮餅gān,再不濟也是一包糖,然而20分鐘後隊員們各自獻出逮來的「食物」,他才知道寧城要給他的是風油jīng瓶子那么小的一瓶醋。

    寧城扯著手上的蚯蚓嘆氣:「哎,本想逮毛毛蟲給你沾著醋吃,時間太短沒逮到,只有這一頭盔蚯蚓了,快吃快吃。」

    吃你媽啊!尹天捧著爬滿活蚯蚓的頭盔,胃酸都差點嘔出來了。

    寧城在蚯蚓上灑醋,催促道:「吃啊,不吃等會兒哪有力氣和其他四個組剛?」

    周小吉逮的是一條小蛇,這會兒皮已經被郭戰給扒了,他抓著一截紅彤彤的ròu跑來,「嗖」一聲丟尹天的頭盔里,語重心長地說:「寧哥說得對,不吃飽怎麼和別的組比賽?」

    說完,還順走幾滴醋。

    尹天沒有參與前期的生存訓練,當他重回隊中時,無補給耐力訓練已經結束,所以吃蟲子這種事他只聽周小吉繪聲繪色地講過,自己雖咬過一隻蟲子的腳,卻從未完整地吃掉蟲子,也沒見過一群人圍在一起像燙火鍋似的大嚼蟲子、蛇、青蛙。

    還都他媽是生的!

    見他遲遲不動,寧城不耐煩了,抓起兩條蚯蚓就往他嘴裡塞,邊塞邊說:「這蚯蚓是我洗過的,你別那麼挑行嗎?哪兒難吃了?又不是讓你吃屎!想想咱們的革命先輩,想想紅軍過糙地時都吃的啥?一頭盔蚯蚓而已,看把你愁得……公舉病犯了嗎?當兵就得有當兵的樣子,別耍少爺脾氣,我他媽還是少爺呢!我不也吃了嗎!」

    尹天被嘴裡那股和著泥巴爛糙味的腥臭熏得差點背過氣,很想懟一句「公舉病晚期的難道不是你」,張嘴卻又被塞了一塊生蛇ròu。

    他痛苦地想,活著真不容易。

    沒死的都是斯巴達勇士。

    用完「早餐」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寧城收拾gān淨頭盔,重新扣在尹天頭上,見他一臉懵bī,還欠揍地揪了揪他的鼻尖,說:「公舉,別哭啊。」

    尹天沒想過要哭的,訓練多痛苦他都堅持下來了,受傷上藥時痛得撕心裂肺也咬牙忍著,但被寧城這麼一說,眼淚竟然毫無徵兆地掉了下來。

    cao!哭啥!你他媽哭啥?

    他連忙抹眼淚,暗道:老子不會真害上公舉病了吧?

    哭個幾把!有什麼好哭的,不就是吃了屎一樣的東西嗎!

    寧城也懵了,忙拍著他的臉,問:「我日這是咋了?」

    他深呼吸一口,鎮定道:「剛才的是錯覺!」

    一定是錯覺!

    他想,老子英俊無雙大帥比,怎麼可能在美人面前裝林黛玉?

    一定是雨水剛好掉在老子眼睛上!

    寧城的眼神有點奇怪,還想說什麼,郭戰卻已經在不遠處整隊。

    尹天又抹了抹眼睛,握拳道:「走,gān死1235組!」

    平白無故掉淚的事兒誰也沒再提,因為在接踵而至的考核項目前,他們根本沒有閒暇去思考。

    梁正不讓隊員們好過,前兩日是各種定向、越障等戰術考核,第三日是純體能,最後兩日才是she擊。

    在這種安排下,隊員們在能夠拿起槍時,早已是疲憊到虛脫的狀態,she擊成績將大幅度下降。而第三日的純體能也是一道坎,過去在純體能考核中退出的選訓隊員不在少數。

    郭戰想得最多,一再囑咐隊員們注意在前兩日保持體力。

    可出人意料的是,周小吉和沈玉偉抗命不聽。

    在扛圓木行進與集體cao舟考核中,周小吉跟拼命似的搶速度,沈玉偉也和往日不一樣,臉上透著一股肅殺,似乎不在前兩日耗完體力就不甘心似的。

    郭戰知道周小吉在拼什麼。

    他料定自己會被淘汰,也知道憑自己的身體可能沒法撐完5天,所以他想在離開之前,再為隊友們出一份力。

    萬一4組最後拿了第二名,那便只用淘汰掉他就好。

    郭戰捨不得周小吉。他是組長,有權在最後時刻決定淘汰誰,比如同樣吊車尾的苟傑、王意文,甚至是尹天。

    他有本事保下自己的搭檔,即便周小吉的紙面成績的確是倒數第一。

    但他不可能這麼做。

    他只能選擇尊重,尊重周小吉,也尊重其他隊友。

    於是他默默地看著周小吉賣力地燃燒自己,像小太陽一般。

    小太陽沒有耀眼的光芒,卻能在黑暗中將光明帶給需要的人。

    特種部隊的選訓殘忍冷酷,可身在其中的人,卻總會被不可與外人道的溫暖籠罩。

    那是血與淚的溫度。

    第一日的最後一項考核是猛士車營救。

    一輛重達3.6噸的猛士軍用吉普陷在泥坑中,隊員們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將它推到指定的安全位置。

    郭戰摔開駕駛艙的門,獨自在前奮力掰方向盤。寧城等人擠在車後方,喊著號子猛力推車。

    猛士車營救需隊員通力合作----多人在後方推,一人在前方控制方向。

    因為位置原因,掰方向盤是最耗體力的活兒。郭戰身為組長,自然責無旁貸。

    不多時,沈玉偉跑上前來,說自己手臂力量更大,更適合掰方向盤。

    郭戰摸不透他是怎麼了,但考慮到自己雙手已經麻木,再推下去可能會影響整個小組的速度,便後退到推車的位置,打算等恢復知覺,再去替換沈玉偉。

    哪知沈玉偉這一上,就不肯撤下。

    隊員們都聽到他嘶聲力竭的吼聲,被他鼓舞著咬牙堅持,卻沒有人知道他的雙腿已經無法支撐。

    最終,在爬上一個斜坡後,4組完成猛士車營救,耗時暫居第二。

    沈玉偉痛苦地倒在地上,抱著兩邊小腿,無聲地痛哭。

    郭戰目光猝然收緊,跑去摟住他的肩膀,卻見他雙手狠狠捂著臉,怎麼也掰不開。

    眼淚從指間溢出,帶著不甘、不舍,與懊惱。

    尹天張了張嘴,啞然道:「沈……他,他怎麼了?」

    寧城搖搖頭,輕聲道:「如果是我,我也不願意在考核前告訴隊友我受傷了。」

    郭戰和江一舟將沈玉偉抬到本組的臨時駐紮地,這時隊員們才知道,沈玉偉患有骨膜炎,雨季的cháo濕讓疼痛與日俱增,他一聲不吭地忍著,本想堅持到考核結束,卻在首日的定向越野之後,發現自己根本不可能撐到最後。

    苟延殘喘,只能拖累全組。

    所以他做了和周小吉一樣的選擇。

    為了隊友,燃燒到底。

    太陽落山,林間又是一片黑暗。

    尹天蹲在帳篷外,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與沈玉偉算不上很親密的隊友,此時心裡卻堵得發慌,眼眶灼熱,淚水卻偏執地不肯掉下來。

    寧城走過來,坐在他身邊。

    兩人什麼都沒有說。

    忽然,寧城攬過他的肩膀,將他的頭按在自己肩上,輕聲道:「誰,都不會離開。」

    第25章 淘汰三人

    郭戰拿到了第一日的平均成績,4組靠著水上cao舟與猛士車營救的時間優勢,暫時位列第一。

    如果這個成績保持下去,不管是沈玉偉還是周小吉都不用被淘汰。

    可是大家都輕鬆不起來。

    不知道周小吉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不知道沈玉偉的腿明天還能不能撐住他的身子。

    圍在一起討論接下來的安排時,沈玉偉說想跟梁正打報告,自動申請退出,寧城卻說4組不允許任何人主動退出。

    尹天在一旁點頭,還故作輕鬆地說:「就算沒看過《士兵突擊》,也應該聽說過裡面的一句台詞吧?」

    郭戰看了看周小吉和沈玉偉,一字一頓道:「不拋棄,不放棄。」

    第二日的考核在黎明開始。

    前幾個項目中,寧城始終在前方領路,尹天則落在後面,一為保存體力,二為照顧周小吉。

    前一天的傾盆大雨浸透了隊員們的背囊,被子濕得能擰出水,夜裡氣溫驟降,帳篷雖然能夠擋風,卻抵禦不了寒冷,周小吉身子弱,半夜受涼發燒,最嚴重時燒到了39度,天亮時qíng況轉好,但jīng神狀態極差,像隨時可能被風chuī倒。

    出發時他張了張嘴,一句「我想退出」還沒說出來,尹天就擰著他的衣領罵:「你給老子閉嘴!」

    有尹天陪在周小吉身邊,郭戰稍感放心。

    他要cao心的事太多,實在無法像普通搭檔一樣時刻護著周小吉。

    沈玉偉吃了鎮痛藥,qiáng忍著關節的陣陣劇痛賣力跟著隊友。

    昨日那句「退出」不是他的心裡話。想退出只是因為不想拖累大家,若只是考慮他自己,那就算是廢掉這兩條腿,他也不想自動退出。

    20歲男人那偏執的尊嚴,既可笑,又可敬。

    正午時分,在pào火封鎖地帶奔襲了數個小時之後,隊員們都有些支撐不住。可是他們又不能停下來,周遭的硝煙越來越濃,模擬爆炸的聲響越來越密集。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相互掩護著撤退。

    寧城暫時從尖兵的位置退下來,江一舟與郭戰jiāo替領路。周小吉渾身冷汗,臉色慘白,嘴唇哆嗦不停,在一次摔倒後怎麼也站不起來。尹天焦急至極,無人轟炸機正從頭上呼嘯而過,如果不立即躲入安全的地方,一旦炸彈下來,系統就會判定戰損。苟傑氣喘吁吁地跑來,不由分說扛起周小吉的背囊,王意文則黑著一張臉大喊:「尹天,你的給我!」

    尹天心一橫,扔下背囊,扛起周小吉就跑。

    昔日的菜jī四人組,如今已是肝膽相照,榮rǔ與共的兄弟。

    蛇形鐵絲網前,寧城與郭戰不約而同蹲下身去,用身體為體能接近極限的隊友做墊腳石。

    尹天最後一個躍過,轉身時看見寧城吃力地站起來,右手按住左肩時狠狠地皺起眉。

    他心痛了。

    他的搭檔寧城是天才,是兵王,卻終究是血ròu之軀。

    一路狂趕,直到下午3點,隊員們才有時間進行食物補給。

    寧城太累了,明明連聲音都細如蚊蠅,卻還qiáng撐著想去找食物。

    尹天一把將他推倒在地,讓他靠在自己的背囊上,居高臨下道:「你給我好好待著!想吃毛毛蟲是吧?天哥給你抓!」

    一刻鐘之後,尹天恁是忍著噁心抓回來十幾條毛毛蟲。

    他將頭盔塞到寧城懷裡,問:「醋呢?」

    寧城喉結動了動,艱難地往身子下方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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