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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20:33 作者: 初禾/初小禾
50名選訓隊員,人人如此。
沒有誰會因為受傷而叫苦,更沒有誰會因為疼痛而退縮。
傷痕不是苦難。
是勳章。
宿舍里飄著濃重的藥水味,幾乎每個洗完澡回來的兵都或坐或站地抹著藥。
尹天很快處理好自己的傷口,正準備收拾好瓶子早早睡覺,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寧城也只穿了條短褲,光著膀子坐在chuáng上喊:「尹天,過來。」
日……
尹天不想動,訓練了一天,靜下來時渾身的肌ròu都開始酸痛,他哪兒也不想去,只想趴在chuáng上當鹹魚。
寧城又喊了一次,似乎還有點急。尹天想,念書時班上的女同學結伴上廁所換衛生巾大約就是這種語氣。
這麼一想,尹天自顧自地樂了起來。
嘿,寧公公還真是個女孩子。
「女孩子」等煩了,一包棉花扔過來,正中尹天腦門。
「尹天,過來幫我上藥!」
尹天撿起棉花,賤賤地想:你求我啊。
以前幫寧城上藥的是郭戰,這會兒郭戰卻領著周小吉、苟傑、王意文在外面加練,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寧城傷在背上,自己實在夠不到,留在宿舍的幾個兄弟又各忙各的,只有尹天這鹹魚沒事gān。
見尹天撿了棉花,寧城gān脆轉過身,說:「這兒,謝了。」
寧城的背也很好看,線條漂亮,肌ròu緊緻卻不突兀。
只是那巴掌大的鮮紅傷口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尹天忽然就不鹹魚了,嗖一聲站起來,快步走去,近看時心頭一麻,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種傷其實蠻常見的,自己身上也有,可是出現在隊友身上,看著就怎麼也不是滋味。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我早已準備好了時刻赴死,卻沒有準備好接受戰友的離開。」
傷在自己身上,不痛。
傷在隊友身上,心痛。
寧城彎著手臂,遞去一瓶消毒藥水,平靜地說:「浸濕棉花,然後把棉花整個兒糊上去就成。」
尹天沒動。
寧城又說:「就跟敷面膜一樣,懂嗎?」
第7章 一拳超人
尹天知道浸滿消毒藥水的棉花糊在傷口上是什麼感覺。
開玩笑講就是「那酸慡,蘇得爺骨頭都散架了」。
認真形容則是「痛得想立即跑個10公里緩緩」。
每天都有人處理這樣的傷口,但沒人叫痛,實在受不了時也只是悄悄攥緊拳頭,咬牙瞪眼皺鼻,又丑又猙獰。
看著不像是忍痛,倒像黑社會馬仔惡狠狠地瞪著沒jiāo保護費的餐館老闆。
寧城緊緊擰著眉,上齒咬著下唇,冷汗止不住地順著脖頸往下滑。
到底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同樣是表qíng猙獰,別人看著像馬仔,他看著就像惹人憐愛的公舉。
公舉是尹天在心裡說的。
不過尹天雖然大多數時候不靠譜,偶爾也會細心一把。
比如照顧寧城大公舉的時候。
只見他迅速另扯一團棉花,輕輕揩掉寧城背上差點滑去傷口的汗。
幾秒後,寧城從劇痛中緩了過來,側過頭笑道:「手法不錯,城爺賞你一個贊。」
那笑挺丑的,不及寧城微笑時的萬分之一美。
尹天嫌棄地想,寧公公,痛成這樣就別裝bī了成嗎?
反正就算你裝得再好,我也只是中意你的臉。
對你這個人呢,是老鼠屎那麼大的興趣都沒有!
消毒完畢後,尹天拿來藥膏和膠布,穩穩地貼在傷口上。寧城往後探手摸了摸,滿意道:「謝了。」
熄燈後各自入睡,安靜的黑暗中偶爾會傳出幾聲壓得極低的吃痛呻吟。
眾目睽睽之下,再痛也得咬牙忍著。沒人看到時,痛至難眠,終於可以捂在被子裡,低聲喘息。
鐵打的漢子,也不過是一群20歲左右的大男孩。
若未進入軍營,未進入獵鷹選訓營,當他們打籃球擦破了膝蓋時,也有會可愛的女孩兒心痛地塗著藥,輕聲問一句「痛不痛」。
次日訓練繼續,迷彩遮住傷痕,朝陽之下,人人又好得跟身上屁傷沒有似的。
秦岳制定了科學的訓練計劃,梁正每天都按照這個計劃吼人。
在獵鷹大營的體能訓練會持續到6月中旬,此後隊員們就會被帶去野外,接受各種難以想像的殘酷折磨。
為了儘早適應「折磨」,從5月下旬開始,訓練qiáng度逐步加大,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加練,一天下來,饒是寧城郭戰等尖子兵也有些吃不消。
尹天這種菜jī就更不行了,每天訓練結束後都得趴在地上死一陣子,連飯菜的香味都無法使其回魂。死夠了才拖著腿挪回宿舍,那時候食堂早就連一根洋芋絲都沒有了。
尹天倒不會被餓肚子。他那將軍老爹把他送到獵鷹大營時,他就未雨綢繆藏了不少錢。這些錢如今終於派上用場,去小賣部買兩碗康師傅還能加5根火腿腸5個鹵jī蛋。
只是方便麵吃多了也會膩的。
不僅會膩,還會被寧城嫌棄。
寧城每次見他去小賣部買方便麵,都會開啟教做人模式,一會兒說康師傅的油是地溝油,一會兒說康師傅的調味包里味jīng太多。他聽得頭大,gān脆買回來兩盒統一。
寧城:「……」
郭戰笑著拍肩,建議道:「你明天打飯時幫他捎一份不就得了?」
寧城覺得這主意不錯。
第二天,尹天又死在訓練場上了。
寧城踹了他好幾腳,見他似乎是死透了,才跟著其他隊友去食堂。
尹天回魂後回到宿舍,寧城扔來一口袋足有一斤的飯菜,眼都懶得抬,只說:「給你留的。」
飯菜是極好的,全是大塊大塊的ròu,與被油浸得huáng澄澄的飯。尹天頓覺心頭一暖,剛想說句「謝謝」,又見寧城跟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你飯盒到底放哪兒了?指我一下,我明天拿飯盒給你打飯去。」
尹天這才注意到,裝著自己晚飯的是一個黑色塑膠袋。
裝垃圾的那種。
尹天:「……」
寧城毫不愧疚,又說:「吃啊,看著我gān嘛?我好看啊?」
你是挺好看的。尹天想。
寧城又解釋:「我找了半天沒找到你的飯盒,又沒有其他的器皿,只找到這個口袋。」
那我真是謝謝你啊。尹天翻著白眼。
周小吉走過來,勸道:「天哥,你就將就吃吧,垃圾口袋就垃圾口袋,誰吃了拉出來的不是垃圾呢?」
寧城糾正道:「屎不是垃圾,屎可以施肥。」
尹天頓時不想吃了。
周小吉又說:「不過這件事確實是寧哥不厚道,當時我都把盆子拿出來了,他就是不用,非得拿垃圾口袋去給你打飯。」
尹天有氣無力地說:「盆子?啥盆子?」
郭戰笑著說:「洗腳盆唄。」
尹天gān嘔一聲,徹底放棄那一口袋飯菜。
不過後來他還是撿起來吃完了。
原因之一是實在太餓。
之二是寧城以組長的身份bī迫他吃。
往日見著就互相懟,恨不得手撕對方,如今有了搭檔的名頭,關係就往古怪的方向歡脫地奔去。
尹天還是很不待見寧城,除了臉。
寧城也還是看不上尹天,但自己是組長。
組長就是爸爸,就得關心組員生活訓練的方方面面。
尹天經常想,寧城也虧得是臉好,要不xing格如此奇葩怎麼能活到19歲?
長得醜的話,分分鐘被按進馬桶里打死,還餵一嘴的翔。
可見這個世界並不公平。
人人都愛美人,哪怕美人是個神經病。
說起來,「搭檔」這詞兒有些神奇,比「戰友」更親密,比「兄弟」更多一分責任。
就算再看不上對方,一旦成了搭檔,就沒法再去忽視,仿佛在任何訓練中,搭檔沒有發揮好,自己也會跟著丟臉。
大組與小組出現後,選訓營的氣氛就慢慢變了,從以往幾個尖子兵相互較勁,變成尖子兵們罵罵咧咧帶著自己的拖油瓶一路狂奔。
既嫌棄得不行,又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綁好他們。
就像混混兒們騎著摩托打群架,生怕坐在後面的小弟沒抓穩,嗖一聲滾到馬路上。
周小吉是最乖的拖油瓶,訓練刻苦,腦子聰明,禮貌懂事,做得不好立即低頭道歉,做得好了就像只搖著尾巴的小狗,眼巴巴地等待表揚。
郭戰對他極有耐心,會手把手地傳授徒手攀繩、飛檐索降、近身格鬥的小竅門,看著他一次次地練,直到做好為止。
郭戰身高1米84,偶爾會居高臨下摸摸周小吉頭頂,以示鼓勵。
尹天有時看到了就會自動帶入自己與1米88的寧城,然後被噁心得接連gān嘔。
摸頭這種小動作是霸道總裁的專利,寧媳婦是做不來的。
自從吃了寧城打的飯後,尹天就將「寧公公」的外號改成了「寧媳婦」,不過這話他沒跟周小吉分享,只一個人悄悄地得瑟著。
除了模範搭檔郭戰與周小吉,其餘隊員相處得也比較融洽。菜jī們挨罵是難免的,但每次被訓的結果都是飛速進步,這罵也算是挨得很值。
最不和諧的是尹天和寧城。
其他搭檔好歹是你qíng我願,他倆是封建包辦,用時興的話來講,就是政治不正確。
寧城最煩尹天偷懶與沒朝氣,見著就會義正言辭地罵上一大通。
比如:你這樣子上戰場是會被gān死的。
再比如:當你偷懶時你就不能想想革命前輩?你小時候沒戴過紅領巾嗎?不知道紅領巾是什麼染成的?
還比如:你現在在訓練中偷懶,往後在戰場上也會偷懶。如果因為你一個人的閃失而賠上整支部隊,你良心過得去嗎?
尹天不願意和寧城聊人生,每次都假裝虛心地聽著,心裡卻猛刷著彈幕:----我覺得我這樣子上戰場會不會被gān死不一定,但你這種嘴賤美人是一定會被日的。
----我實在跑不動了和戴沒戴過紅領巾有毛關係?知道紅領巾是啥染成的我就能拔腿沖向終點?好好笑哦,紅領巾又不是菠菜!
----謝謝你,我現在偷懶就是為了日後不上戰場,你真是高估了我,最後那句話不如改成「你要讓整支部隊為你陪葬嗎」,聽著還蠻附和我霸道總裁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