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頁
2023-09-30 08:19:49 作者: 空夢
關凌沒有說話,倒是何暖陽淡淡地說:「後來那大爺在公園門口被車撞了,他子女不給錢治,再後來找到了車主,這家人拿著大爺的屍體堵上門,給賠了幾萬塊。」
說完後,他靠近關凌,在他頭髮上摸了摸,轉過頭對商應容淡淡說:「是關凌陪著他咽了最後一口氣的,關凌籌了一陣錢籌了幾百塊,剛jiāo上去沒多久,人就死了。」
說著他頓了頓,看了眼還笑著的關凌,他扯了扯他的嘴角,回過頭又對商應容說:「當時他媽在國外,打電話找不到人,他打了電話給關益滬,想借幾百塊,等他媽回來還,但被關益滬罵了一頓,那時候,差不多就是你覺得跟他兩清了的時候吧?」
最後一句,何暖陽是向著關凌說的。
關凌笑著點頭,當時他父親在電話里說他是婊子養的不關他的事,放下電話後,關凌也就差不多不把他當爹了。
「關凌高中的時候還是很辛苦的,要擺地攤嘛,好起來大概是大學的時候吧,那時候真能掙錢了……」何暖陽笑,又揉了揉關凌的頭,「還挺會掙的,掙得不少,很快就升級成小財主了是吧?」
關凌的頭髮全被他揉亂,也不生氣,點頭自我誇獎道:「那可不是,一直都挺會掙的。」
「所以擺地攤才是你最初的老本行啊,難怪下午發揮得這麽出色……」何暖陽再次誇獎關總。
關凌笑,踢了老拿這個說事的何暖陽一腳,笑罵道:「擺地攤怎麽了?有得是擺地攤成就大業的……」
何暖陽大笑躲過,隨後又靠回了關凌身邊,轉頭笑看著關凌的眼裡溫qíng脈脈。
他們不是qíng人,但彼此關照了這麽多年,知道對方生命里最痛也最容忍的往事,如今還能彼此相伴,比起相愛相依的愛人,其實這也是天大的幸運。
商應容在一旁看著他們笑鬧,他知道何暖陽跟他提起關凌父親的意思。
外面有些說法,說關凌是個真狠毒的人,就算是親生父親和親弟弟親妹妹都下得了狠手,言談間覺得他母親和妹妹可憐,必須忍受這樣的關凌。
商應容曾看過他母親和妹妹花銷的帳本,而自那一次後,每半年,陳曉遙都會把帳本送過來給他看一次。
他知道,是關凌讓陳曉遙送過來的,他在公事公辦。
面對他看似不信任的舉動,關凌採取的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事後對此一個字句的看法都沒有。
商應容回想一遍,再理清一遍,多少也知道了,不信任的根源出現在他這。
他從骨子裡,就沒有真正信任關凌,哪怕他承認了關凌的價值了,也還是沒讓他成為自己的寶貝。
所以難怪關凌看著他的眼睛裡總是充滿嘲諷,面對他認輸的話總是覺得好笑又無奈。
他根本就是不信任自己,因為他有時候在某些方面也沒真的信任過他,有些潛意識地還停留在當初那個總覺得關凌不甚重要的時間裡。
從本質上,他離關凌太遠,所以關凌無奈的怕是他說他愛他了,卻從沒做過一樁真正愛他的事吧?
那天晚上,商應容抱著關凌一夜都沒合眼,關凌半夜醒來見他沒睡,問了他一句「怎麽了」。
商應容搖了搖頭,問關凌:「是不是我不攥著你,你就走了?」
關凌當時帶著睡意含糊地笑了笑,含糊地說了句「哪可能不走」就又睡了過去。
他白天太累,半夜時分不甚清醒,尚在昏迷中。
剩下商應容回想這些年的事,想到最後,頭腦一片清醒,一點睡意也無。
他和關凌之間,似乎他做得最正確,也最錯誤的一件事就是再次把關凌拖了回來,用盡辦法讓他一步也離開不得。
論起手段,他對關凌所做的,比關凌所做過的都要殘忍得多。
也難怪,當關凌知道他對陳溪米的安排後,他笑得那麽荒謬。
他在關凌身上用盡了所以最狠決的手段而從不自知,卻把得體的仁慈用在了別人身上,難怪,關凌從不信任他。
關凌在希臘訂的是一套小島上的度假房,主人家離他們住得不遠,可以每天去他們家享受熱qíng的招待和美好的食物,其它時間他們可以出海,曬太陽,或者去比較熱鬧的島嶼跟當地人一起享受當地生活。
而商應容此時對晚上睡得很沈,輕易不醒,白天則jīng力無限的關凌有些移不開眼睛了,他像是真正才認識了關凌一樣,關凌眼光的每一次流動,他每次的哈哈大笑,他淺笑在一旁看著人群的安靜從容姿態,這些讓他以為覺得熟悉的一舉一動卻在他眼前無比生動起來了,他目不暇接地注視著這樣的關凌,分外覺得他像柔和的光芒一樣耀眼,且迷人。
有好幾次都看呆,回過神來,看著熟悉,但又讓他陌生的人,覺得胸口的悸動是前所未有的qiáng烈。
他像是從一片揮不開的霧茫茫中走了很漫長的路,終於走到了關凌的身邊,看清了關凌真正的樣子。
而現在,他也可以呆在關凌的身邊,靜靜地看他很久很久,知道他微笑時底下的真正溫柔,知道他撇嘴時嘴角隱含的不快,知道他挑眉間的譏俏,更知道他現在是真的打算再信任他一次了,因為他現在能在懷裡睡得那麽安詳,甚至在清醒時容忍他的吻落在他的心口。
旅行真的是刺激兩人關係最好的良藥,他們真的變得親密起來,關凌其實已經會跟他開玩笑,唆使他去買飲料,就像何暖陽唆使李慶跑腿一樣。
商應容有些發傻,頭一次覺得他可以如此地喜歡關凌,這種感覺讓他每天都有些想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然後看到關凌的臉,親吻著他的眼瞼,看著他緩緩睜開眼睛。
「怎麽又傻了?」何暖陽把一杯薄荷酒給了剛打完沙攤排球,身上全是沙子的關凌,朝那邊沙攤椅上發呆看著關凌的商應容的方向揚了揚頭。
「估計是覺得我對他不錯,受寵若驚中……」關凌理智地判斷地完,接而又大笑出聲,手搭上何暖陽的肩擠眉弄眼輕鬆道:「其實我們商總啊,說穿了,高高在上習慣了,現在想配合我的腳步就傻了,你能想像他跟我去擺地攤嗎?能跟我一樣跟著群小孩兒打球嗎?他發現這些我都能,就傻了,以為我總算成為個上流人物像模像樣了,哪想,一轉過頭,其實本質上還是那個小城市來的土鱉啊,不傻眼才怪。」
何暖陽好笑地用手肘頂了頂他的小腹,「你就擠兌他吧,不就想說,他知道你個屁,還不是因為你愛他你才受得了他……」
關凌哈哈大笑,拍拍何暖陽的背,很真心地跟老友建議,「不用這麽了解我。」
「我說,商總應該還是不知道,你其實很多時候把他當白痴吧?」
「他不是白痴是什麽?」關凌奇怪地道,說完,想及自己,又笑了,說:「什麽鍋配什麽蓋,他是個白痴,我又願意為他犯賤,再加上其它都配合著的因素,所以這麽多年才硬配在一起沒真正散夥,你看別人,早已經過盡千帆一百遍了。」
何暖陽翻白眼,「姜虎不比他差多少,你要是跟他,也能長久。」
關凌搖頭,老實地說,「不能,姜虎那裡更難,他跟家裡關係親密,我要是跟他在一起,我需要忍受的必不會少,如果僅僅是為了和一個人在一起不分手而去忍受他身邊的一切,我的痛苦也不會少,需要解決的事qíng也會很多。」
何暖陽想想姜虎家的背景也默然,那是一個政治世家,醜聞從來都見不得光,只有被掩埋的份,關凌就算和姜虎在一起,一輩子也只能活在地下。
如果關凌非常愛姜虎,愛他若命,他可能還會試著去承受,但他與姜虎從一開始就已沒有這種可能xing,所以這個如果是不成立的,他們確實是不適合真正在一起,在一起早晚也會出問題。
畢竟生活不是兒戲,就算是極其相愛的愛人都會因為環境而恩愛耗盡,何況只是有著好感的兩個人,早晚會把那點吸引力在鎖碎的生活中磨光的。
「那范以綿呢?」何暖陽還是覺得范以綿不錯。
「他?」關凌失笑,「他啊……」
他玩味地笑了一下,過了幾秒才說:「他和我很相似,但有一點卻是完全不同的……」
「什麽不同?」
「他的野心太大,還沒到學會適可而止的地步,他這幾年爬得太快了,不知道有些事不是單純人為就能掌控的……」關凌說到這有些感嘆,「升得太快的東西,無論是權力還是金錢,不適可而止到時總會出問題的……」
說到這,他頓了頓,對何暖陽接著說,「看,這就是我跟他最大的區別,我在他那個年紀的時候知道有些事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去碰的,他不同,他比我意氣風華多了,也有勇氣去要得更多,從現在來說,他這種態度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都是需要時間,到了時候才能見得了真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