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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17:43 作者: 空夢
    光我少年時跟他相處過的那段時間,每次見他,他身上又何時真正完整過。

    而他從來都是連自己都不憐惜的人,不對自己好,關於苦痛,他唯一知道的事qíng就是去忍受,然後竭盡全力站起來,而不會真正去讓自己好受一點。

    我叫了那兩人進來,胖子手上提了一個瓶子,透明的容器里還有一條像是活著的蛇。

    醫生是自己人,我舅的弟子,看了眼聶聞濤,遞給我一支溫度計。

    我搖頭,出了聲才發現喉嚨啞了,「我量了,四十度,你給他打消炎藥。

    「給我拿塊毛巾。」我對胖子說。

    胖子跑去拿了毛巾過來,遞給我時小聲地說:「我給聞濤帶了藥酒過來,給他擦擦會好一些的。」我點頭,說了句:「謝謝。」

    我幫他擦臉上的汗時,忍不住吻了下他帶著鹹味的gān澀嘴唇,他半睜開眼,看著我,眼睛裡倒映著我的臉。

    我問他:「要不要吃止痛藥?」

    他搖頭,醫生扎針時,他把臉埋進我的胸前,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心都碎了。

    胖子跟醫生出去臥室前,胖子連那個放在chuáng旁邊的瓶子也要帶走。

    我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喃喃地說:「我就把它帶出去,放在外面,這東西怪噁心的。」我有點累,半閉上了眼。

    胖子走了兩步,又回頭說:「藥酒是有點沖,聞著不舒服,但對身體好,唯少,你叫聞濤擦擦吧。」我睜眼看他,看著他繼續說下去。

    「他一直都有擦的,可能是味道不太好,這蛇酒,」胖子看了下泡著蛇的瓶子,「樣子確實不好看點了,我知道他是不想你看到,你勸勸他。」我怔了下,緊了緊懷裡的人,「我知道了,謝謝。」汗水被擦gān了一次,cháo濕的chuáng單也換了,我脫了身上濕透的衣服,跟他赤luǒ地緊貼著,他的出汗稍微好了一點,但他的身體還是熱得像塊在爐火里的鐵。

    他就這樣安靜地躺在我懷裡,沒有語言,沒有辯白,更談不上訴說。

    就好像……如果我不管,他一直都會這樣下去。

    忍受所有痛苦,直到它們離他而去。

    他一直燒了好幾天。

    他本來就是個沒什麽qíng緒的人,這幾天他動彈不得,看著我不許他起身,難得的有了一些焦急。

    倉庫的空調我一般是不開的,這幾天卻一直開在恆溫狀態,晚上我幫他擦藥酒時,他愣了一下,然後把頭埋在了枕頭裡好半晌。

    等我擦完背部翻過他的身幫他擦前面的傷口時,他閉著眼睛說了句:「對不起。」那剛毅的下巴在說完那句後還抽動了兩下。

    無堅不摧的連疼痛都不能打敗的男人此時卻在說對不起,我緊緊地閉了下眼,不讓qíng緒外泄,繼續把藥酒推拿入骨。

    他很少說話,可能病弱,難免有點示弱,會眼晴緊緊追隨著我的一舉一動,等我離開臥室然後又回來時,他閉著的眼睛又馬上睜開。

    我不理他,他被bī得實在沒辦法,就會問:「吃飯了沒有?」我笑,走過去吻他的唇,他卻躲開。

    他以為自己是感冒,或許知道不是,但他總覺得高燒是會傳染的,他拒絕跟我嘴唇相jiāo。

    然後我吻他的臉,他的耳朵,他的額頭……他的眼睛又會透著那麽一絲渴望。

    可是,他總是不會跟你相吻。

    他生病,下廚的當然是我。

    沒他照顧的我,下了地,襪子是穿好了的,我甚至穿拖鞋。

    這些讓我感到束縛的東西,如果能保證我必要時的健康,我是不反對套上它們的。

    其實我能好好照顧自己的,無論什麽時候。

    只是我希望有他在,我希望他能寵我,他對我好,他高興,而我,只會更高興。

    胖子說可以讓滿漢樓的廚師來做,如果我不喜歡,他也可以來倉庫幫我做。

    但是,說這些gān嘛呢?說得好像我不能照顧他似的……我一直都在照顧他,讓他能照顧我其實是我照顧他的一種方式;當他不能照顧我了,那就換我直接照顧他。

    關於感qíng,為什麽人總是只能看到表面。

    好像我盡力活著只是我貪圖生命,而不是多活一天讓他感受到多一點的快樂安心。

    我竭盡全力地好好地活著,用作為他的愛人的方式,給他別人所沒有給過的,這就是我愛他。

    我不會赤luǒluǒ地一天說一次我愛他,我跟他一樣,我只會用我的存在證明著。

    話說得再漂亮也沒用,重要的是,我真的把他放在我心上,感受著他不形於色的喜怒哀樂,讓他從我對他的依賴上明白其實我很愛他。

    他們總是認為我時來運轉,總算找到一個老實對我忠誠的人來伺候我了。

    卻不明白,哪天就算他病得瘡痍滿目,全世界都說他不好配不上我,我也會抱他在我懷裡,我也許不會說我愛你,但我會緊緊抱著直到他死去那刻都不放手。

    緊緊的,一刻也不放。

    這就是我能給他的愛qíng。

    用我所有的力量跟靈魂去愛他。

    我煮的每次稀飯,他都一口一口的吃下去,直到碗底一點也不剩,他的視線才離開碗。

    他發了三天高燒,每次在我警告他不許下chuáng時,會撇過頭不看我。

    我第一次警告他時,他還是掙扎著下了chuáng來找我,不過就幾分鍾,那汗水已經浸濕了他身上的單色T恤。

    我冷靜地送他去了chuáng上,還做好稀飯看著他喝下,然後出外走了幾個小時。

    我回來時,一進臥室就看見他的眼。

    我在他旁邊坐下,一句話也沒說。

    過了好一會,他看我……看我好久沒回答,只好問:「吃了沒?」我撥開他有點微濕的前額的發,淡淡地說:「氣都氣飽了,吃什麽吃。」又好一會,他推了推我。

    我沒動,只是看著他。

    他推了幾下,見我不為所動,抿著嘴說:「你去吃。」自此,他再也沒違反過我的警告。

    我是他全部的弱點,他為難自己都學不會為難我。

    倉庫里有一種淡淡的藥酒味道,聞著習慣了,倒也不覺得嗆鼻子。

    而天氣放晴,總算掃開了一些yīn霾。

    燒退下去了,他站了起來,甚至覺得那幾天的骨頭痛得不是太過厲害,第一天起來就忍不住去練了一個多小時的拳擊。

    我也沒管他,他堅硬習慣了,只要他身體真正的好了,他做什麽我都不會說什麽。

    這一天,我叫胖子搬了幾瓶藥酒回倉庫放著,他倒好,堵住門不許搬東西的胖子進來。

    我走過去,他就皺著眉看那些瓶子,然後看我,又朝空氣中抽了下鼻子,直接對胖子說:「拿走。」我懶得跟他多說什麽,只是朝胖子說,「搬進來。」走過去拉著他的手,讓他讓路。

    他不肯,瞪了我一眼,還是看著胖子。

    我無可奈何,只好說:「我把這些放廚房裡,你加個柜子,就看不到它們了。」我都不嫌它們丑了,他嫌什麽?這榆木腦袋。

    他搖頭,抿著嘴拒絕。

    「搬。」我簡短說了一句,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告訴他我的耐xing就不過如此了,隨即回頭就走人了。

    他果然跟了過來,坐在我旁邊一會,然後就去看他的文件去了。

    胖子按我說的方式把藥酒搬進了我指定的儲物櫃裡,我問他:「還有什麽需要注意的沒有?」「這藥酒可以常喝的,對治療骨痛挺好的……」胖子好脾氣地笑了笑,「就是味道嗆,以前聞濤倒不覺得有什麽,他其實對這些個不計較。但他好像現在就不喝了,我都說了要搬兩瓶拿你們家放著,可他幾次都沒說可以,就說味道不好聞。」我挑眉,沒再多問,去他的辦公桌找他。

    他正埋頭看電腦,我一屁股坐上他的辦公桌,他也不吭一聲,把文件挪挪,讓開了點位置,繼續看他的電腦。

    「味道不好聞?」我笑著跟他說,我可不覺得我會挑剔得因為味道不好聞就不許他喝點藥酒了,我這身體以前還可以時,也不常常喝烈酒喝到吐,可從來沒因為那些酒味道濃烈又嗆去抱怨過什麽。

    我從來不是嚴以待他寬以待己的人,這個他應該明白我的吧?

    我挑眉看他,等著他的回答。

    他瞪我一眼,不回答我,拿著他的文件走了,去他的另一個辦公桌去了。

    我跟過去,看他這麽逃。

    反正要跟他要一個答案,除了在chuáng上利誘之外,只能纏著他不得不給你一個答案這招了。

    不過,這兩樣我都很擅長,儘管前一項因為他擔心我這破身體老是推拒我的「chuáng上之行」。

    「說啊。」我好心qíng地繼續坐他旁邊。

    他低著頭,拿著筆簽文件,就是不看我。

    我gān脆跳下辦公桌,坐他身上,吻他,「不說是吧?」他又瞪我,這下有一些惱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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