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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17:22 作者: 空夢
我軟軟地靠在chuáng上,連手指頭都伸不直,我看著大大的嵌入式電視螢幕里,那個很像我的人掛著我熟悉的笑容,跟李越天不慍不火地用著餐。
餐廳門被打開,竟是聶聞濤帶著幾個人,手裡持著槍,對準李越天的頭一步一步地走進來。
我閉眼,聶聞濤啊聶聞濤,不管怎樣,你都要中他圈套,你的弱點被他緊緊握著。
為了我,你真是什麽都肯做了。
一睜眼,那個人在聶聞濤走離餐桌七步遠時突然倒下,嘴角還掛著我那熟悉的笑容,嘴角上翹,帶著淡淡嘲諷,像足了我十分。
玻璃穿了dòng,跟我長得極像的那個人的腦子也穿了個dòng,李越天剎那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吼:「對樓,趕緊去查……」面孔驚心得像是世界末日。
「快去……」李越天邊喊跑邊迅速地沖了出去,衝到半途又折回來站在那個假冒我的人的不遠處,怔怔地看著他,搖頭,捧著腦袋說:「不,小唯……」而聶聞濤傻傻地站了幾秒,然後要跑過來,但被突然衝進來的李越天手下攔住,幾秒不到,場面混亂得跟我「葬禮」那天有得拼……我苦笑,聶聞濤的眼睛撐得前所未有地大,在三個人的挾持中張著嘴發不出聲,看著那個連笑容都跟我一樣的冒牌者。
「啊……」像是頹死的láng在最後地嗥叫,聶聞濤的驚吼聲在大廳里響起,在偌大的餐廳里充斥著引起回聲,那掛在牆壁上的電視彷佛也在震動。
我看著那個傻男人,笑著流眼淚,死了,什麽都沒了。李越天,你從來都沒想放過聶聞濤是嗎?
那個男人緩緩地跪了下來,驚恐地看著地上從腦腔里流出的血,爬到那人身邊,想碰卻又收回手,看著那個人,他搖著頭說:「不……不是……」他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人的嘴角,蜷縮著身子蹲血堆里:「不,不是……」不能承認死亡,他不想承認「我」在他面死亡了,他只能這樣抱著自己,一個人承受這些……一個人,他從來都只是一個人承受這些……用這樣的姿勢失去他的母親,然後,再一次失去「我」……眼淚肆無忌憚地在我臉上橫行,我只能眼睜睜地哽咽地在鏡頭面前看著這一切……讓「我」死在他面前,李越天,你真狠。
視訊里,李越天向死角的攝影器淡淡地笑,看著大螢幕里那張笑臉,我哭著笑出聲,李越天,你真瘋了。
你真他媽的瘋了。
你是真想要我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嗎?
最後一根弦,斷了。徹底地,斷了。
而那個愛著我的男人,只能抱著自己無聲地哀慟哭泣,然後,他緩緩地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李越天,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得……死。」他的嘴角,緩慢地,流出赤紅的鮮血。
聶聞濤手中的槍指著李越天,血往下滴,滴在我為他訂做的雪白襯衫上。
李越天沈著臉孔看著聶聞濤,他抬了抬手,叫人去移動那死去的假冒者。
玻璃窗被從外敲了敲,林簡從陽台上跳了進來,麻醉槍迅速she向屋裡的兩個嚴陣以待的保鏢。解開鋼索繩,他哭喪著臉對我嚷嚷,「老大,我剛才差點被狗追……」哭訴還沒完,林簡一看電視螢幕,正巧看到裡面聶聞濤跟李越天冷冷對峙的場景,他張了嘴,chuī了聲口哨:「oh,cool!」轉臉向我:「老大,不只紅顏禍水,我看你那個調調也差不多了……」我閉了閉眼,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這死小子,敢調侃老子,等會兒我活撕了他。
「還不趕緊過來。」
「老大,怎麽了?」林簡跑了過來,終於覺得我的樣子不正常了。
我懶得翻白眼,對他說:「打電話給范澌,看我的qíng況他有沒有辦法解。」林簡捏了捏我的手,見我兇狠地盯了他兩眼,乖乖掏出電話撥了號碼放在我耳邊。
跟范澌說了qíng況,最主要的是我就喝了幾口果汁,估計是麻醉劑之類的東西溶在那裡面。
通了電話,范澌說我那藥效大概是二到三小時的,我問林簡,「藥呢?」林簡遞給我一針藍色針劑,我嘆了氣,搖了搖頭,「給我白色的。」林簡驚呼:「老大……」
我笑笑:「給我吧。」
藥被放在褲袋裡,我對林簡說:「去纏住李越天二小時。」此時,大廳里,李越天嘴角含笑,冷冷的笑得讓人皮膚發寒,「殺了我?聶聞濤,沒人比我更想殺你……」他挑釁地看著聶聞濤,「但我不會殺你,至少,小唯不希望我做……」我聽了好笑,而廳中的男人聽了卻只是抬下了手,對拖著「我」走到了門邊的人說:「慢著。」他走近,仔細看了看「我」,轉過頭,冷冰冰地說:「這不是他,他在哪?」他的槍又對準了李越天。
林簡這時走到了窗邊,停住了腳步,回頭,說:「老大,這樣……」他yù言又止。
「就這樣了。」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螢幕,淡淡地說。
「他,你真要他了?」林簡說。
「有什麽不好?」
林簡笑,眨眨眼睛:「老大,我沒什麽問題,你認為好那才是好。」「他在哪裡?」聶聞濤像是蓄勢而動的野shòu,冰冷無qíng地盯著獵物。
李越天沈了臉,然後笑著說:「沒想到……」他嘆氣,笑著搖搖頭,往外走。
「他在哪兒?」聶聞濤的聲音冰至極點。
李越天頭也不回,「你可以開槍,但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在哪兒。」他走到門邊,回過頭看著聶聞濤,冷漠地說:「你怎麽不消失?沒有你,王雙唯依舊是王雙唯,他能海闊天空飛翔,而不是跟你窩在一個小小的房間裡。」聶聞濤聽了,一字一字地說:「他要的是我,不是你。」李越天踢開門,走了。
聶聞濤指著他後腦勺的槍,一直都沒有開。
我笑了,果然,最懂得我的人還是聶聞濤,就算在bào怒bào傷之下,他依舊知道,我不希望他在這個時候開槍。
他是饒不過李越天,但首先,他會以我的意願為第一準則;不論在什麽qíng況之下。
這樣的男人,竟不用我找,自己就在那裡出現,我再一次,為此感到欣喜。
兩個小時後,李越天進來,他走到門邊,看著那兩個還躺著不動的保鏢,眼睛沈了沈,淡淡地說:「我果然不能小看你。」「你不覺得這一切,像場鬧劇。」我也淡然地說著,坐在沙發上翹著腿看著外面已當正午的太陽,血紅,卻又透著絢爛的光彩。
「不,」李越天坐到我對面,笑著點了菸,「雖然沒演好,但我總算知道那小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了;而我,不會再犯錯誤。」「你不要軍火了?」我還是淡淡地問著他。
「要,我還要你。」李越天長抽了口菸,把領帶鬆開,「走吧,你給我的考驗都應該完了吧?跟我回家。」我蹲到他面前,靠著他的膝蓋,感受他最後的體溫,問他:「你就這麽確信我還愛你?」「我一直都相信,小唯,這是我熬下來的理由。」李越天摸著我的頭髮,還在上面吻了一下,「我們回家吧。」「越天,」我平靜地抬起頭,把環住他的手緊緊地抱住,「可我不愛你了,真的,不愛了。」「小唯,別說謊,你愛我。」李越天嘆息,「你只是不原諒我。」我笑,「所以,就算我不願意,你也會關我一輩子?」我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等著他的回答。
「是。」半晌,他回答:「我會讓你愛我的……」話音沒落,李越天瞳孔劇烈地收縮,還帶著驚恐,死死地盯著我。
我繼續平靜地說:「我曾愛過你,這是真的。
「我要往前走,我想要幸福地生活下去,這更是真的。」他緩緩地倒下,我站了起來,把針筒扔掉。看著他那張帶著莫名的不甘又震怒的臉,和那垂下了的眼瞼遮住的我曾最愛的黑水晶般明亮又神秘的眼睛,我搖了搖頭,「越天,這次,真的要說再見了。」他是真愛過我,我也真愛過他,也許,對他的報復不是讓我在他記憶里折磨他。而是,在他的記憶里,永永遠遠都沒有我,永遠都不會記得:曾有那麽一個男人,那樣地愛過他。
藍色致命,白色失憶,越天,我要全部抹去在你生命里的所有。我說過的,愛恨痴怨,全部收回。
而我所能給你的最後的最好禮物,就是讓你,如初生嬰兒一樣,再次重溫這個世界。忘了所有,忘了我。
這是我給你的報復,也是我給你的禮物。
再見,我曾愛的人。
拿了李越天的手機,打電話給遠在千里的李老太太,淡淡地說:「李夫人,你的兒子我還給你了。」李老太太在那邊沈默,然後也淡淡地回了一句:「謝謝。」恩怨皆泯,前塵往事煙消雲散,就此全忘了吧。
我走了出去,太陽還是高高掛在天上,無動於衷地,它不會因人間的喜怒哀樂而改變它的熱度。那個男人蹲在車子旁,滿頭大汗,目不轉晴地盯著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