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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11:53 作者: 焦糖冬瓜
    「你來給我對個戲吧。」厲墨鈞隨手將劇本甩出,米塵趕緊伸手接住。

    「第六十七頁開始。」

    米塵趕緊迅速翻動頁面,原來是那天拍戲卡殼的地方。女主角林可頌將參加決賽但最終落敗的菜品在江千帆的廚房裡原味呈現。沒有了評委,沒有攝像頭,也沒有壓力,這是屬於林可頌的完美。

    米塵剛要開始念林可頌的台詞,厲墨鈞卻說:「我來念林可頌的台詞,我想知道,如果你是江千帆,會有怎樣的反應。」

    「……江千帆看不見啊,我看得見……」米塵覺得這十分有難度。

    而且江千帆是男的,她是女的。心境什麼的都不一樣吧。

    「沒有關係。就當做江千帆看得見吧。」

    厲墨鈞從廚房隨手取來那個剛被她洗乾淨的餐盤,低□來,送到她的面前,俊挺如同畫作的五官就這樣停留在距離米塵不到五公分遠的地方,她甚至可以從他的眸子裡看見自己。

    他念出林可頌的台詞,石英落入水面一般的聲音,「你嘗嘗看吧,應該還有太多需要被改進的地方……也許這就是我的極限。」

    米塵愣了愣,她知道厲墨鈞是在演戲,所以那一向沒有起伏的眸子裡,是一種讓人覺得哪怕與全世界背道而馳也要全力去滿足的期待。他隱忍著,生怕被對方所發現。儘管對方根本看不見。

    米塵仰著頭,下意識說出了電影裡台詞裡的那三個字:「很好吃。」

    厲墨鈞看著她,打量著她,宛若要將此時此刻的她刻進自己的眼睛裡。

    米塵在他的目光里有一種收不回魂的錯覺。她趕緊別過頭去。

    厲墨鈞單手撐著桌面,他依舊靠得她很近。

    「你告訴我,你覺得江千帆此刻的心情是怎樣的?」

    「我……無法了解江千帆的心情。但對於林可頌,也許我更有感覺。」

    「那就說說林可頌。」

    「這道菜,是林可頌對江千帆的臨別贈禮,她渴望將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給對方,哪怕她因為這道菜輸了。林可頌想要流淚,她一直拼命地忍住。因為他知道江千帆對於聲音比一般人要敏銳得多,她生怕江千帆感受到她的心情,所以她一直都裝作對一切都無所謂。江千帆是她參加比賽的幕後指導者,是她的導師。他總是能給她提出很多很多的意見。從味道的層次到形態到最後的裝盤。林可頌總是很期待江千帆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給她。但只有這一次,林可頌不希望江千帆提出任何的意見,因為這是最後一道菜,所有人都可以不認同它,只有江千帆不可以。所以,當江千帆說『很好吃』的時候,林可頌的眼淚才會再也忍受不住掉落下來。只要她的眼淚落下,江千帆就會發現。因為他的嗅覺與他的聽覺一樣敏銳,他聞到了眼淚的味道。」

    ☆、第39章

    米塵停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她其實也不希望厲墨鈞過多地受到自己的影響。畢竟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謝謝。你可以回去了。」厲墨鈞直起身來,坐回到原位。

    米塵呼出一口氣,緩緩起身,離開了這棟別墅。出了門,她仍舊有些不現實的感覺。

    驀地,她忽然想起自己是被厲墨鈞給帶回來了,那麼安塞爾呢!

    老天,那個傻瓜不會還倒在燒烤鋪子裡吧!

    米塵趕緊撥打電話,電話響了N久,米塵鍥而不捨地一直打一直打,終於電話被接通,傳來安塞爾遊魂般的聲音。

    「餵……我是安塞爾·塞巴斯蒂安……」

    「我是米塵!你現在在哪裡!」

    「我……現在在……誒!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哪裡啊!」

    「你先別著急!你現在是還在燒烤店裡或者別的什麼地方?」

    「不是,這裡好像是酒店房間啊!我看看,有卡片……四季酒店……有人留了張字條,是中文,我看不懂……」

    「什麼?還有紙條?你先看看,你的腎還在不在?」米塵嚇壞了。

    安塞爾更加被米塵嚇得一驚一乍,向後摸了摸,向前摸一摸,連個刀口都沒有。

    他將那張紙條拍照傳給了米塵,米塵發覺那竟然是連蕭列出的帳單:酒店房間一千二百元一晚、計程車費用(來回)一百二十元、燒烤及啤酒六百四十二元……

    米塵呼出一口氣,心想幹什麼給安塞爾送那麼貴的酒店,八十塊錢一晚的招待所就夠了。

    中午陪著安塞爾喝了碗粥清腸,米塵背著化妝箱就趕到了劇組。厲墨鈞早就在坐在摺疊椅上等著她了。

    連蕭笑著看了看腕錶,「米塵,又是踩著點來的啊!」

    「踩點總好過晚點!」米塵如此堅信。

    重新回到劇組,面對的又是那段鬼打牆般的感情戲。

    馮秀晶飾演的林可頌將那個餐盤送到了厲墨鈞的面前。

    米塵不得不說,她的演技比起最開始的時候要成長了許多。一雙眼睛裡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比如憧憬與戀慕,以及不得不說再見的不舍,而她的唇上卻是淡淡的笑容,盡己所能裝作一切如常。

    當馮秀晶說出林可頌的台詞時,臉上那細微的表情都十分到位,令人莫名動容。

    米塵在心中雙掌合十,希望厲墨鈞這條戲一次通過!

    厲墨鈞飾演的江千帆,眼睛是看不見的。他的手指觸上餐盤的邊緣,微微一個滑動,以此在心中勾勒餐盤的形狀。他始終目視前方,仿佛能看見坐在對面的女主角一般。

    依舊是優雅的儀態,輕輕垂下的眼帘,他不緊不慢地嚼著,等待著味道遍布他的口腔,占據他的大腦。

    暗淡的眸子裡,仿佛閃動著星子。他唇角的笑容很淺,淺到微微只能看出來那麼一點卻讓人覺得無比珍貴。

    「很好吃。」

    時間靜止在那三個字之間。

    厲墨鈞的眼睛依舊看著馮秀晶的方向。就算看不見她的影像,他也總能準確地感知她的位置。

    沒有任何的顫動,馮秀晶的淚滑落而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米塵在內。這是一段只有兩三句台詞的戲,卻醞釀著即將奔涌而出的情感。

    導演拍了拍手,「很好。」

    米塵也跟著呼出一口氣。她還記得那一刻厲墨鈞的表情,那種哪怕全世界在喧囂,我也能聽見自己在心動的被掩藏的很好的感情。

    「厲墨鈞,保持這種狀態!下一場戲也要過!」導演拍了拍手,「攝影師調整位置!馮秀晶,剛才的眼淚掉落得恰到好處!去補個妝!」

    馮秀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望向厲墨鈞的方向。她知道,剛才的自己也是被厲墨鈞的眼神所感染,頃刻入戲。

    厲墨鈞卻顯得比剛才更加沉默了。

    「我發現當我擔心你什麼不擅長的時候,你總是超出我的預料之外。比如《金權天下》里的耿念,還有剛才的江千帆……下一場好像難度更大了啊!你可要頂住啊!」連蕭眯著眼睛笑著。

    米塵剛整理了下粉刷要為厲墨鈞補妝,厲墨鈞卻忽然扣住了米塵的手腕,睜開了眼睛,「連蕭,如果戲開始了我還沒回來,你就說我需要靜一靜,再多給我幾分鐘。」

    說完,厲墨鈞就把米塵給拽走了。

    連蕭呆呆地抱著胳膊,良久才說一句:「哦……我知道了……」

    「不是……厲先生!我們要去哪裡啊……」

    這幾場戲,場景在江千帆的家中,劇組選擇在一個高奢別墅中進行取景。

    米塵被厲墨鈞拽著,來到了別墅中另一個方將。這個房間因為不被用到,所以只有簡單地裝修。

    厲墨鈞將燈打開,把劇本遞給了她,「給我對戲。」

    說完,他便轉身,拉過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米塵低下頭,這是林可頌向江千帆告別的場景。

    整間房間空蕩蕩的,窗子沒有被關上,不斷有風灌進來,托起歐式窗簾,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而厲墨鈞就坐在那裡,日光隨著窗簾的波動,忽明忽暗流過他的臉龐,成為她視線的中心。

    「開始吧。」

    米塵趕緊低頭看台詞,好不容易找對了位置,硬巴巴念出來:「我……我是來說再見的。比賽已經結束了,我也要回到我原來的地方去了。」

    厲墨鈞的手中是那副盲杖,他撐著它,卻並沒有將身體的力量壓在上面。他目視前方,臉上的表情是淡淡的。

    這既是屬於厲墨鈞的表情,也是屬於江千帆的。自從失去視覺之後,江千帆對一切都沒有了追求,除了烹飪。他沉浸在味覺的帝國里,站在無人企及的高度,漠然地看著那些在美食帝國中追求名利的芸芸眾生。

    厲墨鈞的視線仿佛看著米塵,又似乎穿過米塵看向更遠更寬廣的地方。

    「你習慣了站在這麼遠的地方說再見嗎?」

    米塵趕緊看劇本,發覺這時候林可頌竟然沒有台詞……她只能按照劇本的要求走近了兩步。

    厲墨鈞的眼睛閉上,他似乎在體會著什麼,然後又說:「我聽不見你的呼吸。」

    他的聲音很輕,明明沒有語調卻因為厲墨鈞的獨特的聲線透露出幾分寂寞。

    米塵仍舊沒有台詞,而是再度上前兩步。

    「靠我近一點。」

    米塵看了看劇本,站到了厲墨鈞的身邊,低下頭來。

    就在這個時候,厲墨鈞忽然將盲杖收起,再度起身,「我來念林可頌的台詞,你來做江千帆。」

    「啊?江千帆是男的……」米塵就說不要找她來對戲了。她又不會演戲,台詞都說得沒感情,厲墨鈞怎樣入戲嘛!

    「我知道。男人還是女人無所謂。我只想知道,如果你是江千帆,你會怎麼對林可頌。就從這裡開始!」

    米塵快瘋了,厲墨鈞怎麼總這樣?她猜想他可能想從別人那裡找到飾演江千帆的靈感。可問題在於,找靈感也要到男人那裡去找啊,比如讓連蕭來演一個看看。為什麼要找她呢?男人和女人面對與心愛的人離別時候的反應是不同的啊!

    「你有手帕或者絲帶嗎?蒙住你自己的眼睛。」

    米塵翻了翻,找出一條卸妝時用來擼頭髮用的東西。厲墨鈞將它套在了米塵的眼睛上。

    下一秒,米塵感覺到一雙手扣住了她的臉,厲墨鈞的聲音響起:「米塵,你現在看不見了。你心裡一直很捨不得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的那個人就要離開你了。對於他的一切,你都是靠他說話的聲音,靠他的呼吸體溫,靠他留給你的氣味來感受所有的他。你不想要他走,你會怎麼做。」

    厲墨鈞的話就像一句魔咒。

    她忽然想到了在醫院冰涼的走廊上,她撥通林潤安的電話,想要訴說驟然失去母親的痛苦,可對方卻告訴她,他要結婚了。

    她想到了白意涵,她是最後一個知道白意涵將去到皇朝影業的人。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內心深處渴望著什麼,她想要有歸屬感,她懷抱著希望來到白意涵的家中,最後她還是不得不強顏歡笑對他說「聚散有時」,她叫他別介意,但是她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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