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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8:04:30 作者: 曰癮
緊接著,一切都明朗了不是嗎?
控制住先皇, 除掉了最忠心耿耿的燕雲軍,還藉此消耗了三皇子的第一大營。
那個她心中最有情之人, 就能坐穩位置了。
可為何, 此刻他卻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大殿之上,念清皇后從百官驚愕的目光中穿梭而過, 腳邊的牡丹花隨著她的沉靜的每一步搖曳盛開,燦爛奪目, 最後緩緩停在了跪在地上的曹裕盛旁。
她微微側頭,陸析鈺冷漠的視線與她在半空中相接,而後,她移開眼, 聽見李宣問她:「皇后,你告訴朕,那些年先皇的藥可都是你親手熬的?可有經過他人之手?」
「是。」她直視他,目中一如既往的溫情。
可彼時他的眼中,卻只剩一片寒潭。
也是,那時她親手為先皇熬藥,曾是傳到黎民百姓皆知的美談,哪來的他人之手?
君王,終是君王。他能問她這一句,許已是多年夫妻的恩賜。
李宣深吸一口氣,如鷹凜冽的雙眼帶來無形的壓迫,似是醞釀了很久很久:「先皇是死於毒殺,你可知道?」
沉默,無盡的沉默。
一息都如此難熬,不知過了多久,「臣妾知道。」
滿朝死寂,緊接著,是通天的譁然。
「念清!」李宣的手重重拍在龍椅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念清皇后甚至沒有掙扎,何須掙扎呢?地上跪著的人,桌上擺著的口供,不是早就證明了一切嗎?
她轉向陸析鈺:「本宮只一件事沒想明白,口供是從哪裡來的?」
陸析鈺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勾了勾唇:「不是口供,也不是我要來的。」
念清皺眉。
陸析鈺只道:「皇后娘娘放心,梁元小公主找來的張泰親筆,總不會有錯的。」
說罷,他自顧自笑了笑。那時流螢漫天,留下仙氏兄妹時,從沒想過人心柔軟四個字會那麼深入人心。
那笑生生地刺痛了念清,而後她看了一眼曹裕盛,竟也笑了。
「饒是本宮為這個大周皇位犯下欺君之罪,那麼世子呢?世子又是因為什麼犯下的欺君之罪——」念清皇后頓了頓,「世子的病,恐怕一直以來都是裝的吧。」
太多秘事在今日揭曉,百官還未從上一個驚天變數中回過神,又被帶入下一個。
李宣抓住龍椅的手上爆出一根根青筋,若說所愛的人和愧對之人接連的欺騙讓他心寒,如今的互相撕咬便讓他的惱怒達到頂峰 :「給朕再說一遍!」
可陸析鈺像是早預料到了這場玉石俱焚,「是不是裝病,聖上請太醫看看便是。」
沒料到他的反應,念清皇后和曹裕盛同時看向他。
然後,太醫出列。
診脈半晌,在所有人屏息以待中,啞聲吐出幾字:「世子脈象細而澀,實乃不像是裝病。」
「不如說,是病根深重。」
端莊如念清,踉蹌倒退。
「怎麼可能……」
座上,李宣望著她,像是從來都不懂,她怎會變成那樣。
……
「傳話的人多了,自然就變了樣,」紀孔祥上前幾步,幫姜玖琢扶起陸析鈺,「哪有什麼掩面崩潰,世子也根本沒有欺君。」
短短走向宮門的幾步路,紀孔祥已將來龍去脈說清。
姜玖琢來不及去想太醫為何會診治出陸析鈺久病纏身,她扶著陸析鈺另一邊:「紀大人,既然沒有受責罰,那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紀孔祥當她焦急亂了心神:「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定是心力交瘁才累倒的——」
話還沒說完,六清駕馬車停在了姜玖琢前頭:「小啞巴,上來。」
看出她還想說什麼,六清:「先帶那小子上來,剩下的回去再說。」
***
紀孔祥沒跟上馬車。
馬車上,陸析鈺雙目緊閉靠在一隅,偶爾隨著馬車的搖晃身軀輕晃,可那雙含光帶情的眼卻始沒睜開,此刻他雙目緊闔,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單薄得像是只剩一層皮的遊魂。
姜玖琢挨著他坐,攥著他的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她強忍著情緒,囁嚅道:「一起過生辰,結果你就打算這樣和我過?你這人怎麼這樣……」
馬車忽地顛簸打斷了姜玖琢的自言自語,她一驚,急急地去扶差點倒下的人。
姜玖琢力氣很大,卻因為再一次突然的晃動,兩手穩住他肩膀時半個身子傾倒在他身上。
外面傳來六清難得正經的叮囑:「坐穩了。」
那叮囑沒能傳到姜玖琢的耳中,撲鼻的藥味中,她滿腦子想得都是陸析鈺曾經捉弄她的話,如果他醒著的話,一定會喊她阿琢,然後問她——「你這算是投懷送抱嗎?」
可是沒有,久久無人應答,姜玖琢沒能等到那討人厭的調笑,小小的空間裡只有他微弱得快要聽不見的呼吸聲。
寂寞如同凶獸,在這方天地中一點一點地吞噬著她。
「啪嗒」一聲,淚珠子落在了陸析鈺的手背上。
「我才不原諒你……」她抹了抹通紅的眼,然後伸出手指,再蹭掉他手上的眼淚。
「讓別人認錯,一點都沒誠意。」她繼續道,板著臉。
眼淚卻抹不完,一眨,又是一滴。
再眨,如同斷了線。